第五章
為了避免與張之慧出現尷尬無話可說的場景出現,我撥通表哥的電話,希望他晚上能和我一同去。況且,也很想和他喝上兩杯,我們差不多有一個月沒有在一起喝酒了。
“表哥接上電話:“我看她對你有意,二人世界怎可擾之。”他時常喜歡這樣說話。
“此言差矣;赴宴之人不止於此;其攜親朋也!”我也隨之。
“數?”
“不知;想必不超二人足矣。”
“性?”
“女。”
“醜否?”
“不知;可來?”
“容我思量片刻。”
“為何?”
“家有賢妻不可不顧之。”後傳來笑聲,裏麵還摻雜著小霞的聲音,“我盡力而為之,古文難矣。”
“亦是也!”然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那邊也是。
掛了電話有十多分鍾,也不見表哥回電話過來。想必,又是小霞把他給截住了。看此況,我是不得不親自打電話給小霞,請求她讓表哥出來。我需要他的陪同。
我思量許久才撥去電話,小霞也算是通情達理的一回。什麽話都沒說,就同意了此事。後來我才得知,她之所以這次同意表哥出來喝酒,原因是表哥答應過兩天帶她去四川遊玩。
晚上十一點,大家都如約而至的到了表哥說的那家火鍋店。火鍋店屬於是自助形式,但收費還是按點菜收的。看似和自助火鍋大相徑庭,但收費遠遠超過了自助,菜品比起自助火鍋的樣式,也是缺乏了許多。
我們找了一個小包廂坐了下來。屁股還沒坐熱,表哥就叫人提來了兩件啤酒。
大家相對而坐,都不知道說什麽,場麵顯得十分尷尬。
“怎麽跟木頭似的傻坐在這裏?”表哥突然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還愣著幹嘛?趕快給兩位美女把酒滿上。”
“你們也喝酒嗎?”我問她們。
“喝啊,好久都沒喝過酒了,還真想喝幾杯。”張之慧說。
她的同伴嗑著瓜子,一臉無所謂的說,“我隨便,你們喝多少我奉陪。”
“我給他們杯子裏倒滿了酒。酒剛倒滿,她倆就要和我和表哥喝一個。她們一飲而盡,我也隨之,酒到口中,實在是冰的厲害,連頭和牙齒都感到有些難受。可見,她們也和我一樣,是忍者難受喝下這杯酒的。”
“請問你叫什麽名字?雖然你是張之慧的朋友,但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你。”表哥邊倒酒邊對張之慧的同伴說。
“我嘛,剛從上海回來,跑業務忙,沒見過很正常。名子嘛,叫我小美,劉好都行。”
小美一頭剪發,麵容白皙,高鼻梁,沒有化妝,連口紅都不曾塗抹。但她皮膚很好,臉和脖子一個顏色。左耳上有耳釘,一副愛誰誰的拽樣,看來是個放蕩不羈的角色。而張之慧還是早上那身裝扮,隻是口紅的顏色換了。具體是姨媽紅,還是姨夫紅,這我就不知道了。
“真是巧啊,我們也姓劉。我叫劉學文,他叫劉阿文。”表哥介紹說。
“都是文化人啊,真是稀奇。”她不屑一顧的說。
“我們可不算什麽文化人,名字隻是家裏人按照自己的意願給取的。不過,我也偶爾看點書,像一般曆史知識啊,文學典故也略知皮毛。”表哥這次算是實實在在的謙虛了一回。
“哦,是嗎?”小美放下手中的瓜子,“那你是不怎麽看小說嘍。”
“我通吃,什麽類型的書都會看一點,但都不是記得很牢。”
“那你可曾看過《湯姆索亞曆險記》?”
“哦,這本書.……容我想想。”表哥摳著腦門,很明顯他根本沒有看過這本書。可是他從來都不會說自己沒有看過。接著他就說:
“這是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呢,好像是美國佬寫的。不過這書好是好,隻是詞句過於晦澀,沒什麽心情讀下去。所以讀了七八章的樣子,就給放棄了。”
“這書晦澀嗎?”張之慧接過話頭說,“這是我們上小學時讀的課外讀物,我可真不覺得它有什麽難懂的地方。”
“每個人的理解能力都有所差別嘛;可能我覺的難懂,你們就覺的很容易。”他怎樣都會有話說。
“但願我將來的孩子不會有湯姆那樣的秉性,不然我可真要被他氣個半死。雖然他很聰明,但還是太過於調皮。”張之慧一邊看著手機,一邊感歎說。
“還是索亞比較乖巧,算是難得一見的乖孩子。”
表哥心裏肯定在想,既然湯姆是一個十足的搗蛋鬼,那麽索亞肯定就是比較文靜,比較聽話的好孩子了。
張之慧和小美兩人噗嗤一笑。小美說:“是啊,索亞可算是乖巧的不一般,要是我將來的孩子能有他一半乖,我就心滿意足了。”旁邊的張之慧也跟著說“是啊,索亞多乖啊!”
我想他們兩個故意不拆表哥台,要麽是在給他留麵子,要麽就是等著他出更大的洋相。
“一般我是不看這樣的書的,”表哥麵不改色,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出了洋相,“小孩子的世界沒什麽可了解的。我們都是過來人,過來人應該看像《論語》,《中庸》之類的中華古籍。”
“是嘛?”小美說。
當然,這都是很好看的書呢。”表哥回答。
“不喜歡。”
“為什麽?”表哥伸長了脖子,張著大嘴對著小美。
“《中庸》裏麵的故事太悲情了。我隻喜歡看令人開心的故事,不喜歡看悲傷的故事。”不知道這是客隨主便,還是入鄉隨俗。
表哥喝了一杯啤酒,又撓著頭,想著小美說出的這段話。他片刻不語,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才把低著的頭扭向我,悄聲的問我說:“《中庸》裏麵有悲情的故事嗎?”
“不知道。我又不是讀書愛好者。”我也悄聲的捂著嘴對表哥說。
“是不是我又記錯了。”表哥自言自語的說。
“怎麽,你不覺得這本書悲情嗎?”小美麵帶詭異的笑容對表哥說。
“是有一點,但對我來說還不算悲情。”
“你可真是鐵石心腸的人,我都看著看著都流出了眼淚呢!都不知道因此用了多少紙巾。真是不知道作者怎樣寫出這本感人的書來的。”
也不知道他倆這樣毫無意義的對話,究竟是圖了個什麽樂趣。
“這可能能是作者有過這樣的痛苦經曆,所以才能寫出這麽傷感的書來。如果他的心是快樂的,沒有被悲傷洗禮過,那麽所作出來的書,自然沒有悲戚感;如果是的話,那麽就算有意去寫一些快樂事跡,其中也會夾雜著悲傷的成分。”看來表哥對作家很有見解。
“不過,我覺的有些作家寫出來的東西和現實並沒有什麽瓜葛,他們的故事全是胡編亂造出來的。”小美突然對這個話題變得興致勃勃了起來。
“你說的那是寫玄幻小說或是霸道總裁之類的人。他們算不上是真正的作家,最多算是為了生活而嘔心瀝血的碼字工。因為真正的作家在寫一部小說的時候是帶著一真摯的情感,和表達某一種藝術感去創作這部小說的,而不是為了達到某種利益而去創作的。”表哥口若懸河,絡繹不絕,“如果讓我來寫一部小說,我會考慮到它是否貼近我們的生活,對我們的人生是否具有有意義。”
“那他們沒有考慮嗎?”張之慧突然插話說。
“不知道,或許他們考慮過這樣做,可是他們的生活或是人生經曆無法使他寫出什麽有意義的現實小說。”
“那麽什麽是現實小說呢?”張之慧繼續問。還沒等表哥回答,小美就接上了話,“現實小說就是說貼近我們的生活小說,有一定的真實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真是孤陋寡聞了,我以為小說隻分言情、玄幻、武俠這幾類呢;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些學問。”話後她主動給自己的杯子裏倒滿了酒。
“那是。除了你說的這些,還有曆史、軍事、靈異等小說類型呢。”表哥得意的說。
等鍋開了以後,我們才陸陸續續的去選菜區拿菜,調小料。這時,我們一人差不多喝了有一瓶啤酒了。
“阿文,你怎麽一句話都不說呢?”吃飯間張之慧問我說,“是不是今天讓你請客吃飯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怎麽會。我隻是不善言辭罷了。你們談論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懂,恐怕說出來的話也是笑話。”這似乎是女生的天性,慣於揣摩男生的心思。
“他才不會那麽小氣呢,”表哥右手搭在我肩膀上說,“我們從小光著屁股長大,他的性格我最了解。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廢話連篇,但是一旦在有女生的場合就變得三棒子打不出一個蒙屁來。她喜歡在女生麵前裝深沉,不用管他,能喝酒就行。他不說話,我們說。”
“我看他是酒喝的不夠多,所以也放不開說話。”小美開開兩瓶啤酒,一瓶放在我的麵前,一瓶拿在自己手裏。“我們一人吹一瓶,看誰先吹完。後吹完那個學狗叫。”
“要是吹不完呢?”我問。
“吹不完也一樣算輸。”小美回答。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就低聲對表哥說,“我有點心虛,恐怕這瓶酒還沒喝完,我就要噴到桌子上。”我很希望他能幫我解解圍,勸小美不要整瓶吹。而表哥卻說:
“隻要你腎不虛就行。誰喝不過誰麽,誰吐不過誰?兒子娃娃不要慫,吐就吐了麽,多大點事情。怎麽,你對吐還沒有習慣嗎?”
我啞口無言。看來想要讓表哥幫我解圍,已是無望之果。
“我真的喝不了這麽多,一次一杯還可以。”我雖經常喝酒,但從來都沒有一次性吹一瓶啤酒,所以並沒有什麽底氣。
“畏畏縮縮的,還男子漢呢!不就是吐嗎?誰還沒吐過。”小美用輕蔑的口吻對我說。
“那好吧,”我無可奈何,“可不可以不要學狗叫?”
“那你先喝完再說。”
表哥的一聲開始過後,小美僅用了不到10秒的時間就喝光了那瓶酒。而我,喝完差不多已是半分鍾以後的事情了。
瓶子剛放在桌子上,我就捂著嘴,奔向了衛生間。這樣的場景出現了無數次,而這次我覺得是我吐的最難堪的一次。
回到座位後,張之慧眨著眼睛對我說:“喝點開水,一會兒就不難受了。”可她並沒有勸我再不要喝了。
我已經半醉,小美卻靜如常態。她還不忘之前對失敗者的懲罰:“既然你不願意學狗叫,那就唱首歌吧。歌你總會唱吧?”
“會是會,不過唱的不怎麽好聽。”雖不覺得自己唱的歌好聽,但也不認為自己的歌聲屬於無法入耳的那一類。
“那有什麽?”張之慧說,“大家隻是圖開心,助助興而已。”
“那我就獻醜了。”我喝了一杯酒,然後就唱了一首伍佰的《挪威的森林》。很小的時候隻是喜歡這首歌的調調,而現在卻愛上了這首歌的歌詞。其實有那麽一陣子,凡是聽到悲傷的歌曲,我都感覺裏麵有我的影子。
“唱的還可以嘛。”歌曲演唱完,小美對我說。
“你怎麽會喜歡這麽老的歌曲?”張之慧看來對我唱的歌並不怎麽喜愛。
“該怎麽說呢!”我並不打算說,以前有一個人在KTV裏對我唱完這首歌之後,從此以後就更是喜愛這首歌了。“也談不上喜歡吧,從小聽到大,最有把握不唱跑調的也就這一首,其它的不是忘了歌詞,就是不在調上。”
“大家都一樣,我也隻有兩三首歌唱的出口。我們又不是歌手,大家開心最重要。”說著張之慧便要和大家喝一杯。大家都幹了一杯,她隻喝了半杯。
“看你這麽漂亮,想必有男朋友了吧?”表哥喝完酒擦著嘴對小美說。他對長的稍微有點姿色的女孩子都會問這個問題。
“有了。我們在一起都四年了。”小美夾著一塊豆腐示意張之慧,張之慧搖了搖頭,她隻好放在自己的小料碗裏。我想她本來是想夾塊魔芋的,但卻隻顧著和表哥說話,一時沒有注意筷子上的東西。所以錯夾了的豆腐又不好意思再放回,才遞向了張之慧。
“還不打算結婚嗎?”表哥繼續問。
“等他什麽時候在上海買了房買了車再說吧!”小美這次可算是夾到了豆腐。
“房子車子對你們女生來說真的很重要嗎?”表哥說著就給小美的杯子裏倒滿酒。
“也不是很重要,”小美端起酒回答,“這隻是一種安全感。我想沒有幾個女孩願意嫁給一個一無所長的男人。願意一無所求的下嫁給一無所長的男孩的女孩,不是傻子,就是對自己的人生不負責。等她們被拋棄,而且一無所得的時候,沒人會給她們擦幹眼淚,沒人對她們說‘你至少還有我,還有我們。’就算是你最好的朋友也會在背地裏想,是你自己沒有腦子,根本就不知道婚姻是個什麽樣的概念。”
“或許以後會好起來呢?”
“‘以後’會是什麽時候?你們男人總是拿以後當說詞。照我來看那隻是當下無能的表現。”
“成功不也需要時間的嗎?”
“對。這個我不可否認。但女人也有眼睛,也可以判斷出一個男人值不值得自己托付終身。如果說,我和他分手後,他變的發達了,變得讓我刮目相看了。這我也認了,這說明是我配不上他,上天注定讓我離開他之後,才讓他功成名就。”說完,小美便從包裏掏出煙,抽了起來。這舉動讓我有點吃驚。從表哥的神情上看,他一點兒也不覺的這舉動有什麽稀奇之處。
小美邊抽著煙,邊繼續說:“如果在這一年內,他還繼續在網吧、台球室、麻將館裏麵進進出出,我們也就玩完了。因為他的長相,我搭上三年的青春也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一輩子,說實話,靠他那張臉,不值。”
“看來你的人生也不是很樂觀。”表哥表示很同情的說,“如果我是主導你命運的那個人,絕對會讓你的生活不帶一絲悲傷的色彩。讓你大富大貴,青春永駐。”
很明顯,表哥隻是在胡說八道。不過,我倒不覺的她有什麽可同情之處。要非要說同情,最多隻能同情她的欲望使她無法擁有一顆能過且過的心。她在說‘為了一張長相搭上我的一輩子,是不值得的。’的時候,是否也曾想過,自己有沒有什麽過人之處,讓對方對她也沒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她到底有沒有什麽過人之處呢?這我是不曉得的,或許隻有上天才知道。如果上天真的知道,那麽她所期望的房子車子便會如願而至。如果沒有,那就應該考慮“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的含義了。那到底有人會考慮這個問題嗎?這又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那謝謝你嘍,”小美隨意一笑。
“如果我將來打算寫書的話,絕對會讓你當女主角。”表哥純粹就是紙上談兵,他隻是在適合的場合說適宜的話罷了。
“你還有那本事?”小美表示很不相信。
“我對自己還是有一定信心的。隻是不願意去寫罷了。其實老早以前就有寫小說的寫法,想成為作家中的一員。覺得他們實在是厲害。他們寫美好的事情的時候,美好的讓人信以為真;寫悲傷的事情的時候,悲慘的又讓人難以置信。好像是親眼目睹了事情經過了一般。可是我啊!一直起早貪黑的工作,哪有閑工夫去追自己的夢呢!”表哥帶著惆悵的腔調以及神情感歎道。
“那比如呢?”小美問。看來她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思。“可否給我們舉兩個列子?什麽是過於美好,什麽又是過於悲慘呢?”
表哥頓時覺得有點出乎意料。“你要聽嗎?”
“講出來當然是想聽了。不然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張之慧附和著小美的聲音說。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表哥開了一瓶酒,一口氣喝了大半截,隨即便說:
“主人公設定為一個女生。我就以一個女生的身份去敘述自己兩種不同的命運。”
“為什麽是女的呢?男的不行嗎?”張之慧表示不解的問。
“劇情需要。麻煩你再不要打岔行嗎?”
張之慧聽表哥這麽一說,也再沒說什麽,隻是低著頭看自己的手機,時不時的抿上一口酒。
表哥又喝了半瓶酒,才開始敘述他的故事:“我戀一子,三月有餘。不曾有同寢之事,卻有同伴之心。他眉如墨畫,麵如秋花,目若秋波,言之甚趣,話不多說。身有五尺,氣概傾於我心。談其家業,更是富甲一方,家有良田萬畝,牛羊千頭。我窺子時,回眸間含笑而望,我羞澀難當,轉頭避之。不知我心子可有感意。
“某日他捧花向我獻之,相思之意算是答之。我拒之,言不由心,兒女之情雖切,卻不知己身何能,與他榮華一生。奈何他之殷勤,常纏我心。人故有一心,若不順它所意,日後必會思其而泣。我答所意,不日眾親相見,直論婚配之事。婚後多年,恐他生厭煩之心,琴、棋、書畫不敢舍之。幸哉!他待我如初,贈我金銀、贈我美簪、贈我錦衣,且附言;‘為夫之妻多年,操勞之心不曾怠之,得之我幸!’”
“這就是你所說的美好的事情?”表哥話音剛落,小美就問。
“不然呢?怎麽還不夠美好嗎?”表哥神情異常驚訝。
“隻是區區幾樣首飾,幾件衣服就算是美好的事情了?我想再不堪的窮人也能買的起這些東西。更何況他還是個富人?你這樣的故事一點都不合理,對女性之事一點兒都不了解。與我而言我並沒有看到什麽美好的事情發生,隻看到了這個男人的吝嗇。好聽的話誰都會說,我想這個男人一定都把大把的錢花在小三的身上了。而這個蠢女人還傻不愣登的陷在那個男人甜蜜的謊言之中無法自拔出來。”她還真是有一套自我獨特的見解。
“那你覺得怎樣才算是美好呢?”表哥看著小美說。他今天如此謙遜,不與人論英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出自反駁他的是女性。
“我覺得?”小美帶著慣性的輕蔑口氣說。
“是啊,如果是你去寫這樣一篇文章,你會怎樣去體現它的美好之處呢。”
“當今的社會,如說談其美好,一定是離不開金錢的。”小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後,“我覺得,有錢的男人沒有不花心的。這就好比一把槍有六顆子彈,我不相信他會把這六顆子彈都用在一個人身上,哪怕是再愛或者再恨,他也會懂得浪費這個道理的。況且他還是一把機關槍,子彈具體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子彈就是他的錢嗎?”表哥仿佛一臉一無所懂的樣子。
“這個就看你怎麽想了。”小美顯現出詭異的笑容。
“那他擁有無數的子彈又會如何呢?他不還是得有個家,得有人為他生兒育女,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嗎?”表哥繼續問。
“你可真會揣著明白裝糊塗。”小美具體講的是什麽我也是一頭霧水。
“好吧!就當是我糊塗;不過,如果要寫這個男人變的花心了,這就不是一個美好的故事了。按你那樣想喜事不就成了喪事嗎?不就離題了嗎?”
“那倒未必。”小美單手托腮,望著旁邊的空酒瓶,好似在想這個話題以外的事情。
“說來聽聽。”表哥起身,走近小美,拿掉了她旁邊的空酒瓶子,打開新的一瓶,給她的酒杯倒滿酒。
“如果讓我來寫,這個男的中途一定會出軌,外麵包養了不止一個小三。”小美大開腦洞。
“那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紙包不住火嘍!”
“這不就成悲劇呢嗎?”
“你聽我講完不行嗎?”小美似乎有點不耐煩,“話說,男的出軌對女的來說也算是一種奇恥大辱;這個女的一定會認為男的隻把當做一時興起的玩物;或是一件遲早都會更換掉的衣裳。”
“接著呢?”表哥這會兒總是有點迫不及待。
“接著這女的便會鼓足勇氣,向男方提出離婚。”
“這算什麽美好的故事。”表哥的神情裏充滿了懷疑。
“還說是看小說的人呢,”小美帶著鄙夷的眼光看著表哥說,“離婚就不能再結婚嗎?人生的幸福不都是充滿曲折的嗎?”
“這倒也是一種事實。”
“那是。所以呢,當女方提出離婚的要求後,男方當然是求之不得;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擺脫唯一束縛著他的枷鎖,往後就可以無憂無慮的過著花天酒地的美好生活。女方也會理所應當的獲得一份豐厚的財產。”
“這就結束了?”
“當然還沒有。”小美喝完一杯啤酒之後,接著說,“她即使獲得豐厚的財產後,因為對過去的種種還未能完全釋懷,所以就各地旅遊放鬆一下失落的心情。然後,她便會在旅途中碰見他的如意郎君,真命天子;他有挺拔的身材,俊俏的臉龐。可是這俊俏的臉龐……”小美貌似一下還沒有想到後麵的劇情。
“你這純粹就是王八扯蛋———鬧著玩呢?。”表哥有點怒氣燃上眉頭,“按你的說法男的沒有一個不花心的;那麽你所說的這個小白臉也不是什麽好貨色。那麽接下來,想必那個女的便會為他肝腸寸斷,傾盡家財。最後就會變成一個下賤,沒有骨氣的種———然後就會想著找一個老實人嫁了,湊合著過日子。我告訴你,人的初衷是錯的,結局也會是錯的。你自己擁有一顆花裏胡哨的心,就算你遇到一個不花心的人,你自己也不會安分守己。你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邏輯?”
“喲!可真沒看出來,兩瓶半酒就把你喝成這樣了。”小美用慣用的口氣說。
表哥聽完小美的話後,大概是意識到,對方都是初次見麵,沒必要因為一篇隨口而出的文章而掙得臉紅脖子粗。隨後平靜了一下怒氣才說:
“這和酒沒有關係。”
“我看多少還是有一點吧?”小美一再咄咄逼近。
這時,張之慧挽住小美的胳膊,對她說:“大家出來喝酒都是為了高興,何必為了這一點事而鬧不開心呢?”
“我可沒有不開心。”小美說,“不過看樣子,是我們的學文少爺有點不開心。”
“我也沒有,你可能是看走眼了。”表哥擠出微笑。
這時候張之慧又拿起酒杯對大家說:“來,我們喝一個。”同樣她也隻喝了一半。
“對了,你剛才講的那個故事很有意思,不是說還有一另外一個版本的嗎?不妨再講來聽聽。反正大家也沒有別的事情可說。”張之慧放下杯子,對表哥說。
“我不打算講了。”表哥搖頭晃腦的說。
“為什麽?”
“見解太多,沒法講。”
“小美隻是無心之口。”張之慧拉著小美的手說。
“是啊,我隻是無心說的。又沒怎麽讀過書,你若真在意我也沒辦法。”小美說。
“其實悲劇也很好講,簡明扼要就可以了。”聽語氣,表哥是已經沒有什麽氣焰了。
“那是怎樣的呢?”張之慧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很簡單的。‘我戀一子,容貌可佳,四肢健碩,且家財萬貫。子對我心,不曾知曉,但我對之情,如寒月,如皚雪。不曾含秋波之眼,深情卻久藏懷中。天知我意。某日,子邀我共度良辰美晏,酒至醉,身獻其也!雖有廉恥之心,卻未曾悔之。數月,便知腹已有六甲,告知其父。其父曰:‘墮之’。方知,公子眼中無翠黛,佳人枕上有紅冰。奈何情有萬丈深,隻換三叫四五聲。不識芳草叢中碧,隻怨目存浮華舍。哀哉!唯有淚伴其夜,恨度其眠。
“某日,舍中來一婦,豐腴富態,麵帶異笑。其曰:‘子不可無父,汝不可無夫,我識一郎,文武兼備,與之相配,可否?’我搖頭拒之。其又曰:‘汝命雖輕、雖薄、雖下賤,終是命也!汝若不惜之,吾無需訪二次。懷有六甲,望汝慎思之!錢使鬼推磨,知否?’思量數日,應之。
“不想,其夫以受人之托,腹中之子被藥,流之。我命亦半矣!此乃劫數,生不如死,唯有自縊以求來生安平!’”
“這男的可真夠狠心的。”張之慧憤憤不平的說,“不過,這女的也是傻,什麽都沒得到就這樣死了。”
“愛屋及烏的男人可真是越來越少了。再怎麽講孩子是無辜的,應該把他生下來,反正自己有不缺撫養費。”小美歎著氣說。
“難道你們就不覺得那個胖女人也有錯嗎?”不知道表哥這算不算是為劇中的男主角打抱不平。
“我可不覺得她有錯,“小美說,“要是我是那個男人的老婆,即使不會向她那麽殘忍,最起碼也會想辦法讓她離開自己的老公。一是為了顏麵,二是地位,三是家財。”
“是啊!我也這麽覺得。如果這個女的不這樣做,那她的處境就會變的危險。說不定,她這個夫人的位置就會被某個小三代替。”張之慧表示和小美穿同一條褲子。
表哥這時隻是喝酒,也不再講什麽了。其實想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看待事物的想法和道理。如果換作是男的,說不定表哥非要把對方說服不可,或是換另一種方法說服,才肯罷休。但現在,唯有保持沉默,才更能體現出他的蔑視。我猜,他應該是這樣想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沒有目的鳥兒不會在獵人設的埋伏圈邊瞎溜達,同樣也不會被扣住,當做野味,或是獻給美人的佳肴。
隨著一瓶接一瓶的啤酒下肚,頭重腳輕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我擺著手,不願再喝下去,怕的就是喝多了之後又做出什麽丟人現眼的事情來。
酒局接近尾聲的時候,經表哥和其他兩位的商議,決定待會要去KTV消遣一下。至於腰包嘛,當然還是由我來付。
出了火鍋店的大門,表哥已然有點顛三倒四,我扶著他說,“要不我們改天再去KTV吧?”
“改天都不知道啥時候了。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醉是醉了點,不過還能哼哼兩句。怎麽舍不得掏錢讓你表哥我開心一下嗎?”表哥右手摟著我的肩膀,左手捂著嘴,用講悄悄話的方式對著我耳朵說。
“不是。”
“那你還說那屁話幹啥。”
“我怕你待會回去晚了,小霞找你麻煩,也找我麻煩。”
“現在能不能不要提她?”表哥大聲說道。
此時看表哥的表情,他似乎都快要哭了。
“那你先站直了,你這樣子還怎麽去?。”我悄聲對表哥說。
他撇開我的胳臂,雙手捧起旁邊的積雪就朝臉上搓。之後,看樣子是清醒了許多。
“這下可涼快多了,剛才把我熱壞了。”他露著笑臉對旁邊的兩位說。
那兩位擠出微笑。想必她們也心知肚明,表哥的舉動並不是因為熱,而是真真切切的出於情不能自控。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張之慧她們先坐了上去。出租車司機拒絕載四人,所以我和表哥隻能另搭一輛車。
到達目的地,我們走向地下室;下麵很大很寬闊;燈具甚多,但沒有幾盞燈是亮著的。借著微弱的光,最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型水晶吊燈,極具奢華的垂在半空當中。遺憾的是,這麽漂亮華麗的燈卻不曾亮著。望眼望去,隻有吧台的燈和右邊走廊的燈是亮著的,但這兩個地方也都隻開了兩三盞燈,並沒有全部開完。其他地方都是空蕩蕩的場地,什麽擺設,也看不見一個人影。本以為是沒有人光顧,才會有此情形,直到走到右邊的走廊上,周圍傳出刺耳的歌聲,才得知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周圍傳出來陣陣歌聲,但沒有一個算是悅耳可聽的,都是在鬼哭狼嚎般的發泄情緒。有人還帶著哭腔唱歌,好像是在唱遲誌強的《鐵窗淚》,看來這位仁兄八九不離十的是被改造過。
“這裏怎麽這麽黑?”在去包廂的途中,小美對我們說。
“怎麽你怕黑麽?”表哥反問道。
“不是,我總感覺好像走進了黑店一樣。上海和其他地方的KTV可不是這樣子。”小美縮頭縮腦的,走上幾步就朝身後看上一眼。
“你放心,黑是黑了點,不過危險卻一點都不存在的,治安也是和以前一樣。就算有人淩晨四點打算在某個超市幹上一票,他也得考慮一下,他有沒有本事跑到下個路口。”
“真有這麽厲害?”小美表示不相信。
“當然。所以你就不必多慮了,隻管放心大膽的走,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問題存在的。”
此話一出,小美才算是安下心來,不再畏畏縮縮的朝後看個不停。
進入包廂後,我坐在沙發上,頭比之前還要暈,也許是坐車的時候吹了風的緣故吧!
小美又叫來一箱啤酒,把它們都擺在了桌子上。隨後便開開一瓶,向我遞來。我憋著難受,又和她喝了一瓶。不過還好,這瓶子小,我一時半會並沒有想吐的意思。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隻有表哥和小美邊唱歌邊喝啤酒。而我和張之慧,各坐一角,時不時的喝上一兩口啤酒,沒話可說,最多互瞟上一兩眼,低下頭看手機,或是望望小美和表哥兩個人。
表哥放下麥克風,喝完一整瓶啤酒,對我說,“我該走了。”
“要不我們一起走吧,我去給張之慧她們說。”我對表哥說。當我準備走向張之慧的時候,表哥抓住了我的衣服後領,“我們來了還不到一個小時,小美她們正玩的開心,這時候叫她們走,豈不是在掃興。我是沒辦法,要是能陪你到最後,當然也是義不容辭。”
我理解他,從出來到現在小霞至少給他撥了有五個電話。以單身的我來說,這是一種關心,一種幸福,而從表哥的言行舉止,以及沉默優思的神態,反而倒讓我覺得,這種關心以及幸福讓他很痛苦。
要是小霞沒有感冒,表哥也一定會帶著她來,這樣他的笑容就會多了幾分色彩,和幾分安心。
為了不驚擾到小美與張之慧,表哥借著上廁所的幌子出了門,還說是上大號,可能得一陣子才能回來。
表哥走後,小美又從吧台拿來了一瓶洋酒和幾瓶紅茶。喝了幾杯洋酒兌紅茶之後,我的頭愈加的暈眩,胃裏翻江倒海。硬撐了十分鍾左右,終於忍不住奔向了廁所,吐光了胃裏的所有東西,但似乎還意猶未盡,再吐出來的就隻有苦澀的酸水了。
我照例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臉,用外套擦幹麵頰。看著鏡子,比起幾年前,我消瘦了許多,麵顯憔悴。談起經曆,我並沒有經曆過什麽驚濤駭浪,但不知為什麽,我總是有許多煩心事在心裏。這些煩心事莫非就是將來的房子、車子、還有不知其貌的妻子。她或許是蕙質蘭心、知書達理;或是庸脂俗粉、狐鼠之徒。不過這一切的一切,不是都得取決於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嗎?之前的失去,或許也是如此。
我回到包廂,裏麵隻剩張之慧一人坐在沙發上,小美已不見人影。
“小美呢?”我問。
“她走了,說明天早上還有事情要做。”
“你呢?”
“我怎麽了?”
“怎麽沒和她一起走?”
“很希望我走嗎?”她撩著耳邊的長發,喝了一整杯洋酒。
“沒那個意思。你們不順路嗎?”我坐到臨近門口的沙發上。
“嗯。她住在酒店,一個朋友在等她。”
“她男朋友嗎?”
“不曉得。她在許多城市裏都有這樣的朋友。”
什麽樣的朋友呢,我不禁在想這個問題。
“男的?”我無意間嘴裏就嘣出了這句話。
“應該是男的吧!不然她會到我的房子來,或是讓我到她那裏去。”她拿起酒瓶,給自己的杯子裏倒滿純的洋酒。
“你喝完這杯酒我們就走吧!”我望著她說,燈光昏暗,看不清她的麵孔。不過,可以從她的話語中判斷出,她有點醉意朦朧了。
“你很著急嗎?”她向我走來,遞給我一杯酒,在我旁邊坐下。
“著急什麽?”
“著急著回家,著急著回去見你想見的人嗎?”
“我家裏我沒有我想見的人。”我一口氣喝完她遞過來的酒,“我們不能再喝了,要不然我們就會像我昨天晚上一樣,躺在大街上出洋相;這是最後一杯。”
“這還有大半瓶酒,怎能算最後一杯呢?”她又將兩個杯子填滿酒。
“你不是男人嗎?”她臉靠近我說,然後捂著嘴笑出聲來。
“我當然是男人。”說出這句話時,我恨不得立即把她摟在懷裏,做大多數男人都想做的事情。欲火此時正從我的心髒,一點一點蔓延到我身體的各個角落。我打壓著這股欲火,不讓他控製我的理智。因為我的理智告訴我,它不應該被一種生理反應而擺布。
“那怎麽做事總是戰戰兢兢的呢?”
“我何時這樣過?”看著她秀色可餐的臉,我的理智似乎就要戰敗了。
“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起,你總是不愛說話,而且還性格怪異。以前有什麽事給你內心留下陰影了嗎?”
“沒有,是你想多了,我隻是不願意與不熟悉的人說話罷了。”她的嫵媚過於勾人心魄,我這時都不敢抬起頭看她的臉。
“我和你還不夠熟悉嗎?我們認識一年多了。可你,總是對我視而不見。你對我有什麽偏見嗎?”
“沒有。”我端起酒杯,再次喝完杯子裏的酒,“如果你還有問不完的問題,那我就告辭了。”
“是嗎?”她說,“那請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問完這個問題以後,我也不再打算問你什麽了。”
“請講。”
她又向我靠近,胳膊碰到了我的胳膊,我聞到了她身上洗衣粉的味道,還有頭發上散發出來的洗發露香味。她說:“你覺的男歡女愛之事,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不對,隻是有時候覺得它是一件非常齷齪的事情。”我的手無法自控,慢慢的向她的腰部靠近。
這時她突然起身,“好了,既然你是一個正派人物,那麽就希望你一直正派下去。”
她穿上外套,拿起包包,準備要走的架勢。如果我現在錯失良機,那可能過了今天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把她摟在懷裏了。她雖是一個我並不喜歡的女孩,但談其容貌也是清秀豔麗,翩若驚鴻。既然她有情,我又何故那麽無意呢。
我也起身,緊緊地用雙手環住了她的腰。
她看著我,手抓住我的手,“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明擺著的意思嗎?”
“你可真會打啞謎,”她含著笑意說,“我怎麽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隻是假裝不知道。”“我心跳加速,“像我假裝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一樣。”
“那你說我是什麽意思?”她的手移開了我的手,把它移到了我的頭上,輕輕地撫摸。
“和我一樣的意思。”
她憋著笑意說:“你可真有意思。”
我把她抱在懷裏大概有兩分鍾的時間,而在這短暫的時光裏,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過去以及將來。她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我一點兒也不了解,我隻知道,她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