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噁心的麻煩

  林靜不疾不徐的壓著馬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殘陽斜照時才回到了梨木樹邨。 

  「小靜，回來了。」 

  讓林靜有些奇怪的是，當她上到六樓的時候，她又看到六樓的王阿婆坐在門口摘菜。而且當王阿婆看到林靜的時候，還主動打招呼道。 

  林靜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很難看到一個人影的王阿婆，最近好像每天都坐在家門口等她回來一樣。 

  「是啊，阿婆在摘菜呀。」 

  不過更奇怪的還在後頭，王阿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然後小聲以試探的口吻問道：「聽說今天出成績了，考得怎樣啊？」 

  林靜想不明白她問這個的目的何在，隨口答道：「一般吧，阿婆如果沒有什麼事，那我就上去了。」 

  「快上去吧，你爸爸他們已經回來了。」王阿婆很通情達理的說道。 

  她似乎對林靜的答案很是高興，等林靜消失在樓梯間，王阿婆才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音量自言自語道：「一般，那就是不夠理想。唉，阿靜這丫頭平時多好啊，怪可惜的。」 

  且不說王阿婆無緣無故的惋惜。 

  林靜上到七樓，還在家門口就聽見了裡面弟弟和妹妹的歡快叫聲。 

  「林言，你今天的表現實在太差勁了，連死屍都演不好，害得爸爸都因為你而丟臉。」 

  「哪裡演不好了，是那導演沒見識沒眼光。一個人想要死也不那麼容易的吧，而且就算是死，也要有個過程。我『死』得慢了一點，才是真正符合客觀的事實。「 

  「再說，你也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三毛叔讓你演了一個有一句台詞的龍套。『先生，要買花嗎？』還陰聲細氣的，讓人聽了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 

  「你胡說，三毛叔都贊我演的好的。如果你那套真的是好的話，為什麼最後不讓你去演了？」 

  「看來你們今天過得不錯嘛，都當起演員來了。」林靜推門而進，笑著對兩個越演越烈的小冤家說道。 

  「姐，回來了。」林言說道。 

  「姐，你的話只有一半是對的，我是當了演員沒錯，可林言卻只當了半個，因為他最後在那裡胡攪蠻纏搗亂，被『驅逐』出了片場。」林思說。 

  「什麼『驅逐』出片場，那都是爸爸他……」林言一開始還一副據理力爭的樣子，可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等「爸爸他」三個字出口后就突然中斷了。 

  因為他看到爸爸突然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林力威身上的工服都還沒脫下，腰間系著圍裙，手裡拿著鍋鏟，看到林靜回來說了一聲：「收拾一下，準備吃飯。」 

  他說完從桌子上的一個袋子里取出一瓶烹飪調料，又返回了廚房。 

  「姐，今天你最大，只要坐著等吃飯就行，我去端菜。」 

  「我去洗碗。」 

  兩人爭先恐後往廚房走去，生怕自己落後了一步。 

  晚飯過後，一家四口坐在客廳里，只有林言和林思在為剛才豐盛的飯菜爭功勞的聲音。 

  原來他們兩個今天當了大半天的龍套，雖然林言半途而廢，但洪鑫寶身為長輩的，還是每個人都給了一個九十九塊的紅包，說是鼓勵也好說是酬勞也好，很是讓兩兄妹高興了一把。 

  連買菜的時候都爭著出錢，最後林爸爸無奈，只能各取一半，以示公平。 

  「這隻雞是我買的，鹽是我買的。」 

  「那條魚是我買的，哦，還有醬油也是我打的。」 

  …… 

  「爸，這是成績通知書。」林靜的一句話，讓兩兄妹立即安靜了下來，兩雙眼睛齊齊看向她手裡。 

  「你念給我聽就行，不用看了。」林力威說。 

  「中文是a(1)、英文是a(1)、音樂是a(1)……」 

  「哇，好多的a(1)啊！」卻是林言聽得興起，沒等林靜念完就一把搶了過去。 

  「胡鬧什麼，要是弄破了仔細你的皮，拿過來。」 

  林言見爸爸突然的斥責，那份成績通知書登時好像變成了滾燙的熱炭一樣，手一抖就連忙遞給了爸爸。他心裡有點疑惑，為什麼爸爸剛才不想看，等我搶到手裡了，卻要拿過去？ 

  他哪裡想得到，這只是大人們的一種「矜持」。 

  林力威哼了一聲接過成績通知書，拿在手裡放得遠遠的，然後眯起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很認真的看了起來。 

  他雖然沒什麼文化，可成績單上的都是很普通常見的字眼，他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障礙。 

  「好，很好……」林力威一邊看就一邊點頭，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 

  「小林子在家嗎？」就在林靜的一家人在圍繞著她的成績說說笑笑的時候，門外很不合時宜的響起了王阿婆的聲音。 

  「原來是阿婆，這麼晚了，有事嗎？」林力威皺著眉頭將王阿婆請了進來。 

  「確實是有事，而且還是天大的喜事呢！」王阿婆說著笑著，手舞足蹈的，一臉的皺紋被笑成了菊花。 

  等林力威搬了椅子過來，上了開水，王阿婆才滿意的點點頭，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阿婆你聽誰說我姐要嫁人了？」林言突然從凳子上一蹦而起，驚詫道。 

  「不上學了，還不嫁人，難道要父母養到老？要阿婆說啊，女人就不能太過逞強，要早早給自己找一個好的歸宿才是道理。」 

  「又是誰說我姐她不上學了的？」 

  「成績不是考得不理想嗎，還上什麼學？」 

  「怎麼還來……」 

  「別說了！」林力威一臉鐵青的制止了兒子惡作劇一般的不斷反問，且不說女兒的成績有多麼的好，就算是考了個零蛋也沒有15歲就嫁人的道理。 

  他萬萬沒有想到王阿婆這麼晚了上來是為了說這種事，竟然捕風捉影好管閑事到了這個程度，以至於他差點就氣得拍案而起將王阿婆給立即趕了出去。 

  「這種事就不勞阿婆費心了，天色晚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阿言，打手電筒送阿婆下樓。」林力威的語氣絲毫不容置疑，說完就立刻站了起來，「送客」的意思已是明顯到露骨。 

  「啊，不，不是說，考得……」王阿婆乘興而來，還以為能邀到一份天大的功勞，沒想到得到的會是這樣的接過，幾乎要被掃地出門，她結結巴巴的說道。 

  如果林力威不是體諒她年紀大了，還真就這樣做了。 

  「王阿婆，走吧。」林言向來對這個老虔婆沒有什麼好臉色，連話都沒讓她說完，拿起手電筒就走了出去。 

  「哎哎，別走那麼快啊，等等我。」眼看林言已經走到門口外了，而這一家人突然變得很不歡迎自己，還想要多說幾句的王阿婆此時也顧不得其它，連忙就追了上去。 

  坐在一旁沒說一句話的林靜此時也被這個王阿婆噁心到不行，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麼王阿婆會專門等在門口問自己的成績了，想不到自己隨口自謙的一句話，竟然引來了這麼一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