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自己划的
宴君寒抬頭望向天空,那輪明月在星空中顯得耀眼而高貴,滿天繁星在它的光芒下竟變得暗淡無比。 在重重陰影之上的高潔存在,與周圍這片充滿死亡的土地成了鮮明的對比。
人類都是善變的動物,即便如他,亦會懼怕孤獨么?嘴角彎起一抹微笑,宴君寒厭惡地加快腳步,繼續向西行去,儘快離開這片失去生機的土地。
越過了那片死亡之地,此刻已近半夜,然而前方卻有炊煙裊裊升起,在撒滿月光的空曠原野上顯得異常詭異,如此荒蕪之地,竟也有人么?居然還在半夜時分。
宴君寒加快腳步,向升起炊煙之處急速奔去。
方一靠近,熟悉的感覺驀地傳來,靈魂如失去自主意識般翻湧不止,心臟瞬間一陣劇痛,體內已經沉寂的那股力量此刻竟似活過來一般,歡呼雀躍,似是在迎接渴求已久之物的到來。
宴君寒停下腳步,右手撫住胸口,卻難以壓制體內蠢蠢欲動的那股力量,劇痛是短暫的,只是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宴君寒抬頭望去,前方有火光燃燒著,火堆旁,只見一人頭戴氈帽,雙手緊握一根木棍,木棍上穿插著一隻半熟的野禽烤肉,忽明忽暗的火焰照在他的氈帽上,卻看不清他的臉龐,氈帽之下是一片完全的黑暗,幾縷青色髮絲從中垂落。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自無憂城中與劍皇門溯月不歡而散的冷逸,冷逸此刻也發現了宴君寒。亦是止住動作怔怔的望著突然出現的宴君寒,連木棍上的肉燒焦了亦未曾察覺。
隨著宴君寒緩緩走近。冷逸只感覺體內那股戾氣越是雀躍歡呼,似要破體而出。然而待得走近了,那股力量卻忽然安靜下來。
冷逸盯著來人,許久都未曾說話。
或是出於禮貌,宴君寒開口打破了這一尷尬局面,「你的肉燒焦了」。
冷逸望著宴君寒,目光從始至終都不曾挪開分毫,嘶啞的聲音自氈帽下傳出,「我感應到了」。
宴君寒笑笑,問道。「感應到了什麼?」
「相似之物」,冷逸鬆開手中木棍,任木棍上的肉在火堆里燒得「噼啪」作響,「好狂暴的戾氣,比我體內更狂暴千百倍的戾氣,是仇恨么?」
此刻卻輪到宴君寒怔住了,重新打量著冷逸,片刻后才問道,「你身上怎會有如此邪惡的東西?」
冷逸笑了。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嘿嘿,邪惡?如此便是邪惡么?那你體內又是什麼?」
宴君寒臉上的笑容驀然僵住,瞳孔瞬間收縮,面容漸漸變得猙獰可怖。黑色袖袍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因過於用力骨節發出「咔咔」之聲,身上頓時散發出一股狂暴的殺伐氣息。
然而。冷逸卻不以為意,淡淡的道。「你想殺我?」
宴君寒此刻雙眸盡赤,低沉的聲音自牙縫裡擠出。「是」。
冷逸笑了,似是見到什麼可笑無比的事情,道,「為什麼?」
「因為你該死」,沒有多餘的話,宴君寒截然道。
冷逸抬起戴著氈帽的頭,但氈帽下仍舊一片漆黑,「殺我的理由」。
「沒有」
「這樣啊」,冷逸止住了笑聲,轉而嚴肅的聲音從氈帽下傳出,「殺我之前,能否做個交易?」
「怎麼?怕死了?」宴君寒似是不耐再與冷逸廢話,道,「將死之人,也有資本談交易么?若我殺了你,你所有東西都將將屬於我,何須交易?」。
冷逸望著宴君寒,緩緩道,「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暴戾殺氣,也知曉你絕非一般高手,要殺我不過舉手之勞,但我身上有一物,或許你會有興趣」。
宴君寒赤紅的雙目微閉,冷冷道,「給你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說吧,何物?」,似是藐視般,抬頭望著星空那輪潔白的銀月,一點也不擔心冷逸會趁機逃離。
「我體內戾氣」,冷逸轉過身,望著遠方烏雲密布的天際,「我能感受到你體內戾氣即將失控,此刻只怕已是強弩之末了吧?若長此以往,不出十年,你體內戾氣將會徹底失控,那時徹底陷入瘋狂,神智盡失,成為殺戳的行屍走肉,直至死亡,我說的沒錯吧?嘿嘿,若你能將我體內的戾氣吸收煉化,我想以你本身力量,雖不能徹底治癒,應能延長體內戾氣的失控時間」。
「嘿嘿,有點意思,但即便如此,我殺了你,亦可吸取你體內戾氣」,宴君寒聞言,不置可否。
冷逸張開雙手,似是知曉宴君寒不會置自己於死地一般,懶懶的道,「我想這一點你比我明白,天地戾氣由怨念而生,即便如神一般的存在,若想聚集天地戾氣亦是難如登天,煉化更是難上加難,兩股不同的戾氣更是難以融合,若我不願,你即便殺了我,我體內戾氣會快消散於這天地間,你最終什麼也不會得到」。
宴君寒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笑容很坦然,赤紅的雙眼漸漸趨於正常,聲音似是從鼻息間吐出,「嗯,你所知曉的的確實不少,你可以不用死,告訴我,我要用什麼與你作為交易的條件?」
氈帽下,冷逸猛然縱聲狂笑,笑得放浪不羈,無所畏懼,笑聲傳入站立一旁的宴君寒雙耳之中,轟鳴不止。良久,笑聲漸弱,冷逸轉身望向宴君寒,聲色俱厲,一字一頓道,「助-我-復-仇」。
見慣了無數血腥與仇殺的宴君寒,聽聞此言亦是微感惻然。
「復仇么?是誰?」良久,宴君寒漠然問道。
「很多人」,冷逸獰笑道,「難以估量的人。我要用他們的鮮血和生命來償還」。
「整個天下么?」宴君寒轉身望著浩瀚無比的星空,似是在逃避他的注視。「能告訴我,你如何知道我便能助你復仇?」
「吸引。你不是被我身上的戾氣所引才過來的嗎?本屬戾氣,自會相互吸引」,冷逸的聲音依舊嘶啞,似是喉嚨被什麼卡住一般,「我能感受到你體內那股力量的強大,這股力量即便放眼整個神芒,能與你匹敵的亦是寥寥無幾吧?」
「你錯了」,宴君寒望著閃爍的星空,低聲道。「我不過如這滿天繁星之其一,神芒何其廣大,無奇不有,高手更是如白駒過隙般數不勝數,若指望我為你復仇,抱歉,你找錯人了,且我亦無那力量和勇氣與整個天下為敵」。
「是么?」氈帽下那片始終陰暗如初的空洞里,終究掩藏不住仇恨的火焰。「是你不願吧?若你願意,善用此般力量,天下何須放入眼裡,且你體內那股力量若能用於殺戮血伐之中。我想也是一條延長失控的途徑吧,至於勇氣,嘿嘿。你體內那股力量本屬暴戾之氣,本應用於死亡與血泊之中。我不知曉你用何方法聚集如此逆天龐大的戾氣,但若助我復仇。當不是難事」。
宴君寒回頭,直視氈帽之下那片空茫,戲謔般的笑容呈現於臉龐,道,「便是為了你體內的戾氣么?」
「我並非要你與整個天下為敵,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力量當在你之下,這、應該足夠了」,冷逸與注視著自己的宴君寒對視良久,肅然道。
宴君寒由戲謔變成冷笑,道,「我想知曉其中原由,可以告訴我么?」。
冷逸怔住片刻,緩緩從寬大袖袍中伸出手,那是一隻細膩如女子般的手,五指修長,映著快要熄滅的火焰,冷逸的五指伸向頭頂的氈帽,「我叫冷逸,天荒城唯一活著的人」。
話音未落,五指成爪,抓著氈帽邊緣便是往後扯去,隨著氈帽與手向後脫離,一頭青發垂肩而下,隱匿許久的真容頓時暴露而出,宴君寒望著火光映射出的容顏,即便見證過無數面孔,此刻亦忍不住驚愕當場。
只見青發之下,一道深如溝壑般的傷疤迤邐於臉孔兩側,觸目驚心。宴君寒怔怔望著眼前奇醜無比的人,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嘿嘿,很恐怖是么?」冷逸觸摸著臉上那道扭曲的傷疤,竟然笑了,笑容在如此扭曲的臉龐上顯得猙獰可怖。
半晌,宴君寒淡淡道,「若你要借我之手為你復仇,這份交易我拒絕」。
冷逸的笑容剎那間僵硬,面色漸漸變冷,然而臉龐上顯眼至極的傷疤卻掩蓋住了一切表情,但,或許他早已失去了常人應有的表情,似是生來便註定是凶神惡煞的惡魔。
「為何?」,沙啞的聲音自冷逸輕顫的嘴唇傳出,「條件不夠?還是你不願我借你之手復仇?」
「如果只是幾個人,或許我會接受,但若條件只是你體內那些戾氣,還遠遠不夠,斃命於我手中的人太多了,多得我都數不清,我自詡絕非善類,卻也並非窮凶極惡之徒」,宴君寒冷笑道,「至於借我之手,嘿嘿,你還沒那能耐」。
中間橫亘著的火焰已經熄滅,梟梟白煙升騰向夜空,但兩人至此均默不作聲,背向而立,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一個是能與名震神芒的劍皇門掌門打個平分秋色的人。兩人各自思慮重重,氣氛一時之間詭異至極。
不知過了多久,冷逸回身,彎腰拾起灰燼中早已燒焦的烤肉,穿插著烤肉的木棍早已在火焰中化為灰燼,冷逸隨手將黑糊糊的外層剝去,但動作過於粗暴,烤肉上依舊有許多灰塵與焦痕。
冷逸撕下一塊焦臭的烤肉放入口中,胡亂咀嚼起來,沙啞交雜著咀嚼聲模糊傳來,「剛才你本不想殺我的,是與不是?」
「也對,也不對」,宴君寒望著他狼吞虎咽之狀,卻不阻止。
「哦?」冷逸咀著骯髒不堪的烤肉,似是用盡氣力才將口中未咀碎的肉吞下。
宴君寒再次打量著冷逸那張醜陋不堪的面容,道,「剛才如若你求我放了你。或是你意欲逃離,那麼現在的你已變作屍體」。
冷逸棄下手中烤肉。淡淡道,「我並不懼怕死亡」。
「哦?你是在責備我剛才沒有成全你么?」宴君寒繼續望著冷逸那張扭曲至極的面容。似是不知此種行為有多無禮,「你臉上之傷從何而來?是被蠻冥兩族所傷?」
冷逸聞言,突然陷入了那久遠的記憶之中,那片死寂廢墟之上,他曾經用鮮血灑下的誓言,如夢魘般佔據了所有。或許冷逸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復仇了。
冷逸嘴角擒著一絲冷笑,「我自己划的」。
皎月依舊,向大地傾灑著潔白的銀光。向世人展現著它無以倫比的光芒,但,卻照不亮眼前這布滿陰霾之地。
高掛絕頂並非矗立於眾生之上,它只是旁邊者,只是一座更孤寂的囚籠,宣洩著的只是永恆的孤獨。那白中隱隱閃現出的污濁,證明了、它並不完美。
一切似乎又回到初始時的沉默,兩個拒世俗於千里之外的極端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冷逸忽然出聲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默。「聊了這麼久,閣下如何稱呼?」
「宴君寒」,回答之聲淡漠至極,與這寂靜的荒野如出一轍。
冷逸似是想了許久。終於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如何能掌控體內戾氣為你所用?」話語之間,目光充滿殷切。但、卻不是祈求。
宴君寒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張扭曲至極的面孔,似是一眼便能望穿冷逸的整個身心。宴君寒淡漠道,「力量。掌控的力量越多,體內戾氣便更容易操控,你畢竟凡人之體,你如何能聚集如此多的戾氣於體內?這便是你說的仇恨么?」
冷逸再次將氈帽套上頭頂,隨著帽檐遮住那頭有些凌亂的青發,氈帽下又恢復一片黑暗。沙啞的聲音自那片黑暗裡幽幽傳出,「是的,所以我需要力量,絕對強橫的力量,若能得到這些,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語氣固執而決絕。
宴君寒嘴角擒著一絲蔑視,輕笑道,「你還有什麼代價可以付出?」
「生命、靈魂,什麼都可以」。冷逸再次堅決的道。
宴君寒望著那麼固執的雙眸,忽然笑了,聲音陰冷,令人聞聲寒毛直悚,「蒼生皆螻蟻,生命輕如草芥,這儘是殺戮與死亡的神芒,一個生命的消亡與存在微乎其微,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便憑一腔熱血么?或是你體內戾氣?你的生命、靈魂與茫茫眾生相比又算得什麼呢?不過如豬狗般輕賤」。
那般直面而不加修飾的嘲弄竟未曾引起氈帽下之人的任何憤怒,冷逸反而笑了,笑得那般坦然,良久,冷逸反問道,「你呢?你又是什麼?」
宴君寒聞言,驀然怔住,雙眸漸漸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宴君寒才淡淡說道,「因為不想死,所以要活下去」。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冷逸的縱聲狂笑,冷逸雙手攤開,後退兩步,指著眼前之人,聲音斷斷續續自笑聲中傳來,「哈哈,是我,聽、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你、你」,說至此,冷逸指著宴君寒的手與整個身軀都笑得顫抖不已、前俯後仰,「僅僅只是不想死么?沒有夢想,沒有令自己執著的東西,沒有想念之人,沒有追求,僅僅只是害怕死去么?呵呵,原來如你這般矗立於眾生之上的人竟也是這般悲哀么?哈哈」。
宴君寒雙眸瞬間劇烈變動收縮,不羈的表情剎那間深沉如冰,黑色衣袍無風自動,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量自身上迸射而出。低沉的聲音猶如自九幽地底傳出,比這暗夜更加令人恐懼百倍,「你說得太多了」。
冷逸的笑聲未斷,忽然感覺一股摧枯拉朽的壓力瞬間襲至,雙腿驀地向前彎曲,重重嗑向地面,灰塵自雙膝下嗑的地面驀然散開,身軀劇烈顫抖著,笑聲瞬間變成凄烈的慘叫之聲,冷汗頓如雨水般涔涔而下,地面未燃盡的灰燼在那股力量下轟然四散。
氈帽忽地被罡風吹向身後,扭曲的面孔瞬間暴露而出,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猙獰可怖至極,兩條溝壑深沉如死灰。
然而,凄絕之聲也只是一瞬。冷逸強撐著,艱難的抬起頭。望向眼前那個難以捉摸的人,只見此刻的宴君寒似被一層黑氣縈繞著。看不清晰。
儘管冷逸正在承受著無與倫比的壓力,渾身顫抖不已,冷汗淋漓。儘管他知曉眼前之人定然是神芒眾生之顛的存在,冷逸還是艱難的抬起頭,正視著,似乎每說一個字都有重越萬斤的東西向他壓來,「不、敢承……承認么?自欺欺人罷了」。
話音方落,那股力量更加狂猛的向冷逸周身壓來,冷逸跪於地面的雙膝猛然向泥土更深處陷入。額頭上的青筋條條暴起,原本細如女子般的雙手此刻竟有條條蠕蟲攀爬其上,全身骨骼猶如要碎裂般「咯咯」作響。
宴君寒衣袂飄飄,瞳孔深不見底,「螻蟻而已,何時竟輪到你來對我品頭論足」。
冷逸再也忍不住,腥紅的鮮血自嘴角溢出,然而冷逸的嘴角卻勾起一抹微笑,在漲紅欲滴的臉孔上顯得如此詭異。「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夢,是夢與現實同行,或是永遠活在夢裡,還是夢與現實背道而馳。而你呢,你連夢都沒有」。
宴君寒周身衣物飛揚,冷叱。「找死」。
汗水順著青發滴落而下,然而那些汗滴還未至地面就被無形力量摧毀成霧。迅速消散在空氣之中,冷逸固執的抬起頭。雙眼已漸漸變成血紅之色,微笑卻不曾減去分毫,「若連這些都可以拋棄,那麼,為何還要活著?即便殺了我,你便能解脫了么?」
深沉的雙眸一滯,宴君寒周身黑衣緩緩垂下,那股壓力也隨之漸漸消失,宴君寒沉默了,這一切竟只是因為冷逸的那一句嘲笑。
正當宴君寒茫然失神之際,冷逸卻因體力過度消耗頹然倒下,若非體內存有戾氣,與宴君寒的力量同源,他才能苦苦支撐如此長時間竟未斃命,若換作常人,恐早已命喪當場。
冷逸橫陣於灰燼之上,面容沾滿了灰塵,但臉上依舊能望見因為剛才的強大壓力而痛苦扭曲的表情。
宴君寒喃喃道,「這便是活著的理由么?踏入塵世間苦苦尋覓之物,便是無限的痛苦與眼淚」。
冷逸此刻已然昏厥,然宴君寒卻漠然視之,宴君寒本可以出手擋住冷逸不致重重跌倒,但宴君寒卻始終沒有,任冷逸的身身軀重重的撲倒在地,臉龐狠狠砸進那堆灰燼之中,頓時間塵土飛揚,黑灰撲面,冷逸粗重的呼吸將濃濃的灰塵吸入口鼻,即便處於昏厥狀態,冷逸似是知曉自己吸入污穢之物,伴隨幾聲劇烈的咳嗽,冷逸將臉側向一邊,終於再也無法動彈。
朦朧之中,冷逸恍惚回到那個密林之中,和煦的陽光自高大茂密的樹梢中絲絲縷縷透射而入,藤蔓蜿蜒而上,直至樹頂,而後在其間編織成一張張巨大無比的藤網,陽光透過藤網,絲絲縷縷滲透進來。各種飛禽走獸四處奔走,鳴叫不絕。
幾個十三四歲的男孩穿梭其間,手提簡陋的木製弓,背插箭羽,冷逸跟隨前方的幾個男孩氣喘吁吁的奔跑著,穿過重重繁茂的樹枝,不時有人向前放出一箭,但每次都未能命中目標。
終於,他們累得再也跑不動了,個個癱軟在地,汗流夾背,滿身熱氣上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每人臉上都布滿疲憊不堪的神色,然而他們卻都相視而笑,縱聲狂呼,迴音在密林之中回蕩,久久未停。
驀然間,冷逸望見不遠處有隻麋鹿陷於泥潭之中,正在艱難的向外攀爬,任其兩條後肢如何踢蹬,不僅無法前進半分,反而越陷越深。
冷逸頓時跳將起來,指著那隻陷於泥潭之中的麋鹿向眾人喊道,「那邊有隻麋鹿,虎頭,你們快過來,抓住它」,說罷,冷逸起身便向那邊奔去,然而,剛跑出沒幾步,冷逸才發現其他人似是沒聽到自己的呼叫聲一般,仍舊癱坐於地上無動於衷。
冷逸停下腳步,再次喊道,「藺,虎頭,快些過來,不然麋鹿便要逃走了……」。
但無論冷逸怎麼用力呼喊,那幾人似是未聞般仍舊縱聲狂呼,絲毫不理會冷逸的呼喊,冷逸有些急了,幾步並作一步掠至那幾位同伴之間,但那幾人卻視若無睹,如同冷逸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仍舊繼續相互交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