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萬里塵沙無人問
被圍於中央的蠻族戰士頓時慌亂起來,紛紛望向城門處,只見那人一身白色長袍無風自動,長發在空中飛舞,瘦弱的身軀散發出一陣陣死亡氣息。立身無憂城士兵中間格外顯眼。
蠻族戰士耳目交接,其中一人驚剎道,「莫不是……冥族幻者楚幽?」
聞此言,蠻族戰士無不驚駭莫名,紛紛睜大雙眼望著那身白衣。
「回去,或是現在死」。楚幽對著剩下的無憂里戰士如是說道。
無憂城戰士紛紛回頭向後望去,外圍的冥族戰士歡聲如雷,舉刀相慶,而蠻族戰士防守線越縮越小,絕望的望著城門處那襲白衣。
無憂城戰士中一人行至前方,一身衣甲鮮亮,似是這一隊的頭領。劍指白衣道,「回頭也是死,我與你拼了」。語畢,提劍沖將上來。
其他無憂城戰士本想跟隨而去,然而,頭領剛邁出兩步,整個人便頓住了,高舉的劍仍舊指向蒼穹。從上而下,先是劍尖,接著是頭、胸』腹、然後是腳,整個人漸漸化為陰森黑氣漸漸消融在空氣之中。
只聽那襲白衣的聲音傳來,「螻蟻也敢與日爭輝,真是不自量力「。
正當其他士兵番然醒悟準備逃離時,他們的身體亦如頭領般化作了黑煙,而後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十幾條生命轉瞬間就此灰飛煙滅,然而,此刻的劊子手卻古井無波的向前邁進,『所有蠻夷,拒者就地格殺「。一如既往的聲音細膩卻清晰入耳,冰冷而決絕,戲謔般的雙眸望向中央拚死頑抗的蠻族士兵。
至此,兩軍更是陷入了僵持狀態。被圍困的蠻族士兵具都露出絕望的神情,然而,他們卻死死持著手中的武器,無一人作出意欲臣服的姿態。冥族仗著楚幽在此。強勢的咄咄逼進,範圍越縮越小,更進一步便是玉石俱焚。
「垂死掙扎」,楚幽閃身而進。只是剎那間,被圍困於中央的蠻族士兵身體具都冒出濃濃黑煙,聲嘶力竭的嚎叫聲頓時傳遍整個東門上空。
遠處武器的碰撞聲,火焰燃燒的噼啪聲,自靈魂深處的呼救聲,房屋倒塌的轟隆聲交織在一起,傳至東門已然小了許多。然東門處,除了滿地的屍體和鮮血,站著的俱是身著白裝的冥族戰士,顯然。東門楚幽在此,冥族佔據著了優勢。此刻,所有冥族戰士均單膝脆地,整齊的聲音響雲宵,」幻者無敵……「。
正當戰爭如火如茶般進行時。卻無人望見一片紅雲自西城上空緩緩飄來,遮蔽了射入城內的陽光,瞬間整個戰場黯淡無光,鮮血此刻竟變成了暗黑色。
楚幽抬頭望著那片紅雲,漸漸陷入沉思。
良久,戲謔的雙眸望向無憂城深處。硝煙瀰漫的內城,火光中血肉飛濺。赤紅的眼裡閃爍著野獸般的噬血光芒,疲憊不堪的戰士因入戰時間過長而徹底陷入瘋狂,不分敵我,見人便殺,各族士兵毫不猶豫割下陷入瘋狂的同伴頭顱。
至此,蓄備已久的血煞陣終於啟動了。只見一道白色的巨大光柱自無憂城主府衝天而起,升至高空后剎那間分散成無數條細小光線射向早已擺放成品形的巨石中。
城內士兵望見白色光線射入品形巨石之中時,紛紛按照原本知曉的方式遠離品形巨石,退入房屋之內或是遠離品形巨石伏倒在地。
然而蠻冥兩族此刻俱都殺紅了眼,全然不顧此般變異。仍舊紅著雙眼揮舞著手中武器向敵方瘋狂砍刺。
楚幽見白色巨柱衝天而起分散成細小光線射入品形巨石之中時,他便知曉這血煞陣非同小可,但此刻陣法已然啟動,制止已來之不及。
觀望片刻,楚幽瞬間出手,雙掌向品形巨石揮去,揮手處,一道道黑色光芒自掌心迸射而出,只見品形巨石紛紛化為碎片向四周散射,巨石碎裂,天空上射入其中的白色光線亦消失不見。然,周圍仍是分佈著數之不盡的無數條細小光線,遙遙映對著自城主府升起的巨大光柱。即便些許地方已在兩族紛戰中被毀,細小光線依舊如天上繁星般密密麻麻散佈於無憂城內外。
「哼,劍皇門老不死之外,竟也有人還能出此一招,果非浪得虛名」。聲音依舊在城門內回蕩,然而楚幽的身影卻已不在原地。只見他一道白色影子以遠超凡人的速度向城主府方向掠去,瞬間便不知所蹤。
白色光柱漸漸增大,直如青天白日般耀眼至極,即便無天空之中那片紅雲遮擋,亦會璀璨無比。
此刻,處於撕殺之中的兩族才意識不妙,退開各據一方對峙而起,紛紛舉目望著天空越顯明亮的白色光線,卻無人發現,他們此刻站立之處便處於品形巨石之旁,有的甚至以品形巨石為防護層,與敵方對峙。
城主府廣場上,溯月立身其間,持著飲月劍直指蒼穹,一束巨大光柱自飲月劍沖入天際,而後分散成無數白色光線射入城內外各處。百丈外,申卓與眾無憂城將領摒聲窒息,瞪大雙眼望著劍皇門絕技叱吒風雲的驚世場景。
溯月黑色的面紗已經被汗水浸濕了,然而他卻專註的望向天空,堅厚無比的地面石板因支撐不住如此狂暴力量致使雙腳陷入地面,他全然忘卻此陣亦不過是第一次勉力施展,如若太過勉強,後果不堪設想。
正當光柱耀眼無比時,陷入地面的雙腳再次一震,整個下身瞬間沒入地面,只剩下上半身還在地面之上,周圍瞬間揚起一圈濃厚灰塵,以溯月為中心向周圍擴散開去。
然而,溯月忽地一口鮮血噴出,鮮血瞬間染紅了劍身,執劍的手一抖,飲月劍在巨大光柱的強橫壓力下垂至胸前,遍布整個無憂城上空的白色光線一滯,剎那間黯淡下來。
申卓等人見此,無不驚呼出聲,有人慾上前扶持。但此般力量豈是常人能夠隨意觸及?非但不能前進半步,甚至將方圓百丈內所有人擠退數步,有的撐不住如此強橫壓迫而癱軟在地,陷入昏迷。
溯月面無表情。眼中儘是執著不屈之態,執劍的雙手血流如柱,他卻置之不理,放眼望向天空那束較於剛才黯淡許多的白光。只見他雙手一抖,執劍迎空而上,腰間迸發出一股摧枯拉朽之力向周圍散開,本已黯淡不少的衝天光柱瞬間璀璨如初,甚至較於剛才都明亮了許多。
溯月雙眼緩緩閉合,聲如玄鐵般鏗鏘堅決,「浩然天道。吾身為引,以吾之念,血煞人間」。
語畢,只見那道衝天光柱瞬間璀璨無比,一股極其刺眼白光自溯月劍尖狂涌而上。至無憂城上空凝結成一團,然後分散成小團光球順著細小光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各個品形巨石堆奔突而去。
蠻冥兩族見此景象,壓抑之感頓時在戰場每個角落迅速漫延,血紅之眼因白光乍現而漸漸退卻,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恐懼和絕望,對峙姿態漸漸變成對血煞陣的防備,高舉過頭的武器不由得緩緩下垂。然而。他們卻無從得知此陣如何啟動,又如何能對他們造成傷害,以至於身旁便是品形巨石堆竟不曾查覺。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白色光球瞬間射入品形巨石堆中,至此兩族戰士終於知曉此陣會以何種方式達到毀滅目的了。亦知那些無憂城守軍為何見到那些白色便拚命遠離品形巨石。
然而一切都已太遲了,電光石火間,白色光球沖入品形巨石剎那,大片白光自巨石中暴射而出,頓時暴發出一股極其龐大力量。巨石崩裂,碎片向四周散射開去。暴發瞬間,那股白光以巨石為中心散射而去,無堅不摧的力量將兩族戰士向外狂猛送出。
立身於品形巨石旁的蠻冥兩族戰士首當其衝,紛亂碎石沒入軀體,距離品形陣眼較近的戰士被碎石瞬間擊得千瘡百孔,鮮血自血洞中噴射而出,身軀在頹然倒下,距離較遠的戰士雖不致於當場斃命,亦受創不輕,身上大小血洞數不勝數。
整座無憂城瞬間地動山搖,轟鳴之聲令整個無憂城短暫進入失聰狀態,白光瀰漫間,碎石紛飛,火光迸濺,大批蠻冥兩族戰士翻飛而出,而後狠狠栽倒在地,被白光擊中者,甚至瞬間裂成碎片。
此刻已無人分辨敵我,死者已矣,未氣絕者便連武器已然不知何時脫離雙手、丟失於何處,紛紛連滾帶爬往城外方向亡命奔逃。
自血煞陣啟動之後,無憂城廣場上,溯月腰間以下仍沒入地面,上身垂落地面,滿身鮮血淋漓,雙眼、口鼻、雙耳均有鮮血流躺而出,此刻他已然昏迷。全身經脈受損無數,靈力散盡,竟如同凡人一般脆弱之極。
溯月眼見無憂城陷於毀滅邊緣,他竟毫不猶豫布下此陣,以一已之力欲力挽狂瀾,救無憂城於水深火熱之中。然而他畢竟未達師尊那般至高境地,血煞陣雖滅敵無數,他亦為此付出此般代價。
他此刻太累了,勉力支撐施展血煞陣已將他體內力量全部掏空,他再無半絲氣力支撐著身體。雖在神芒遊離數十年之久,然而卻無一次力竭如此,入世之前,他的師尊便一再告戒,「此陣若非生死關頭決計不能輕易使用,此陣以血為引,消耗力量之龐大難以估量,若你執意啟用此陣,其後果將難以承受」。
朦朧間,師尊蒼老的容顏呈現於眼前,他望見師尊臉上皺紋滿布,面容慈善和煦,滿頭白髮束於腦後。時而聲色俱厲,時而諄諄勸導,然而,他卻全然聽不進任何聲音,雙耳翁翁作響,天旋地轉。
他靈魂接近於崩裂的邊緣,他卻還苦苦支撐著,師尊的在諸多方式勸導無效后,似是對他失去了希望,面無表情的道,「你的心已然墮落,雖身在劍皇門,靈魂卻已墮入魔道,你不再是劍皇門人,你不再是劍皇門人」。聲音久久回蕩。
他劇烈反駁,「並非如此,炎風雖一直力勸於我順從於黃泉閣,但我卻始終未曾動搖半分,萬請師尊手下留情,切莫逐我出師門」。
那張皺紋滿布的臉卻瞬間變得從未有過的嚴厲。原本慈祥和善的面容此刻竟是猙獰無比,手指著他,「如若未曾動搖,卻為何在無憂城對炎風手下留情。『躍雲十式』本可取他性命,然而你卻一次次放任他離去,你可知,在你放任他離去之後,天下會有多少生靈將命喪他手?」
溯月聲淚俱下,直至泣不成聲,「炎風曾救我一命,黃泉閣亦是於我有恩,我不忍對他下手,但即便如此。我亦未曾對師門作出任何不忠之舉,而且為協助無憂城退敵,甚至不顧自身損傷啟用血煞陣,還請師尊明鑒」。
師尊的聲音更加狂暴,「謊言。全都是謊言,你心裡明明動搖了,你早已將師門道義摒棄了,若非如此,炎風之言怎會在你腦海遲遲揮之不去?若非如此,你又怎會接二連三放過那炎風性命?」
至此,他再無言反駁。只能跪伏於師尊面前不住叩頭,嘴裡仍自喃喃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然而,一個細膩卻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師尊身後響起,「大師兄。枉我對你一往情深,等你數十載,你曾說過不出十年便會回來娶我,然而卻因黃泉閣妖女顧顏救你一命,你便偷偷暗戀於她。你如何對得起我?」
溯月抬眼望去,只見十年未見的小師妹依然清純如初,雙眼迷離,立身師尊身旁,她此刻卻已泣不成聲,淚眼朦朧,一手挽著師尊手肘,眼神幽怨無比的望著他。
「雨兒師妹,並非你想象中那般,你聽我解釋……」
話音未落,小師妹幽怨的雙眼瞬間變得凄絕無比,「你既迷戀於那妖女,自甘墮落與魔為伍,我夏雨亦不會對你戀戀不捨,今日便要與你斷情絕義,此後與你溯月再無半點牽連,如若下次見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決絕之聲傳入溯月耳中字字竟如刀割般疼痛難當。
「師尊,雨兒師妹,事實不是這樣的……」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不堪,師尊卻昂首視而不見,任他嗑破額頭,血流如柱。
「從今而後,你不再是劍皇門弟子,從今而後,你不再是劍皇門弟子,從今而後,你不再是劍皇門弟子……」,師尊的決絕的話語久久回蕩於心底。
恍惚間,腦海里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他直痛得雙眼發黑,眼前師尊與師妹的身影全然不見了,一個藍色身影卻漸漸模糊的出現在了眼前,「你、你是、顧顏?」
藍色身影越來越清晰,直到確切望見那個身影,藍色的頭髮,藍色的雙眉,藍色的衣物,如天使般純凈的眼神。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詫異道。
只見那個藍色身影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善解人意的微笑,纖細的手輕輕伸至他眼前,極盡溫柔卻飄渺無比的聲音道,「因為你想我了,我便來了,你被逐出師門了么?我來帶你離開這裡,離開這腐敗不堪的千年深淵,離開令你陷入迷茫之中的迷霧區域,隨我來吧,你將重見天日,你將重獲自由,將與我一起無拘無束逍遙於這神芒天地最美麗的地方,來吧,抓緊我的手,我帶你離開這裡」。
「與你一起么?」他喃喃道,卻沒有伸出手。
「是的,你不想么?」那藍色身影輕聲問道。
溯月急道,「不是,但我畢竟乃劍皇門下,與黃泉閣自是不死不休,如此我師尊又怎會准許我與你在一起?而且我師妹夏雨等我數十載,我又豈能負她?我答應過她會回去娶她的,我答應了她的,我答應了她的……」。
又一次眩暈的感覺襲來,溯月一時間頭痛欲裂,雙手抱頭在地面滾動起來。眩暈之感越來越濃,他腦海里此刻只剩下一片空白,抬首間,藍色身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收回纖細的手,影子漸漸模糊,飄忽不定,而後遠離而去,他忍著巨痛伸出手,卻再也沒能抓住。
或是習慣了一個人,一直既往的孤獨,再漆黑的夜,也從未感覺有何空落之感。
宴君寒立身於空無人煙的荒蕪山頂,漫山的野花,清香陣陣襲來,閉上雙眼,如夢如幻,一切皆如雲煙般飄渺。
在前方等待著他的會是什麼。他不知曉,亦不想知曉。
能遊離於愛恨之外的人總是幸福的,無苦無痛、無喜亦無憂。
沉吟良久,告別夕陽。他轉身,向山下走去。山下層層疊疊的山脈,宴君寒本可以轉瞬間便飛馳而過,然而他卻選擇了步行,那樣散漫的行程、曠野的風景或許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罷?遠離塵世喧囂,遠離一切殺戮與眼淚,即便長期處於黑暗之中,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時間匆匆,轉眼間半月已過,自燕尾村決戰之後。宴君寒一路西行,跋山涉水,如一個普通人般與窮山惡水間的凶禽猛獸徒手搏鬥。
他必須要去一個地方,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宴君寒沿著一條長滿雜草的平坦小路往前行去,這條路應許久不曾有人走過。眼及處,屋舍無炊,蟲蟻不鳴。
忽而一個踉蹌,宴君寒跌倒在地,顧不上身體狠狠砸落地面,伸手捂住嘴唇,卻擋不住滾燙的鮮血從口中噴射而出。血液化成腥紅的霧,在空氣中飄飄洒洒,汗珠瞬間布滿整個面龐,然而宴君寒卻未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笑了笑,「聖典果真強橫」。
剛一說話。又一口鮮血從口中冒出,自燕尾山一戰,宴君寒便知再也無法掌控,多次傾盡全力的碰撞,宴君寒早已經脈大亂。體內那股力量即將暴發,然而,他卻強忍著劇痛與天岳侃侃而談、笑意盈然。宴君寒知道,若再這般下去,體內那股力量隨時都有可能脫離自己掌控,反噬其主。
許久,呼吸漸漸平靜,宴君寒自語道,「此次暴發,離上次該有三年了,時間無多,只是無論如何,也必須將聖典取回」。宴君寒盤地而坐,緩緩嗑上雙眼,他需要時間來漸漸平復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力量,這十幾天來,每兩日便會發作一次,每一次發作都會使五臟六腑錯位,甚至破碎。
夜幕終於來臨,黑暗吞噬著塵世間的一切,包括庸碌與喧囂,只有腐爛的味道還在繁華街道上奢靡的延續,揮霍著短暫而百無聊賴的時間。而這片本該鬼哭狼嚎的荒蕪之地,此刻卻如死亡一般寂靜異常。
宴君寒如雕象般靜坐著,周遭無一絲風,只見顆顆沙礫脫離地面升起,在他周身不斷顫動,旋轉,大小不一的沙礫表層在顫動中層層脫落,化為粉塵、而後在空中飄散,當沙礫越變越小,即將消耗殆盡時,更多沙礫又從地面升起,周而復始。
浩月當空,穿過層層黑雲,忽隱忽現,但銀色月光卻始終照不亮這片詭異之地,沙礫包裹著的地方一片黯黑,望不到那團黑暗裡的一切。方圓一里內所有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黃、枯萎,一點點失去生機,越接近那團陰影的地方枯萎得越快。
不知過了多久,周身沙礫不再繼續升起,朦朧的月光透過沙礫與粉塵照射進來,一切都在漸漸趨於平息,宴君寒驀然睜開雙眼,瞳孔內映射出整片星空,深隧而幽長,宴君寒立身而起,望著散落滿地的塵土,數里之內植物皆盡失去生機,從葉尖至根部,俱都暗黃乾枯。
宴君寒便站在那片死亡之地的中心,古井無波,面無表情,如同這場消亡並非他造成一般。
是體內那股力量,六十年前自族內墓冢帶出的力量,令這本就荒蕪之極的土地徹底變成一片沙漠。但每隔一段時間便需要汲取無數生命力來平息那股力量以不致失控。所以,宴君寒一路走來,尋得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原野。
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宴君寒早已習以為常,然而早已布滿陰霾的心底,卻是如何也洗之不凈,宴君寒不知該不該放棄那股由戾氣聚集而成的狂暴力量,然而事態未果,不由得他放棄。六十年來,那股力量早已如附骨之蛆,即便想放棄亦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