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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放逐

  373、放逐 

  冬日暖陽,陌上蓑草萋萋,睿王負手而行,身後緊隨著看似淡然,卻心事重重的商嬌。 

  商嬌一路隨著睿王前行,心裡卻是惴惴不安,不明睿王突然而至,究竟是為何而來。 

  「王爺,一別數年,似乎清減了不少。」終於,商嬌再也忍不住這詭異的氣氛,率先開口,小心翼翼地道。 

  聽聞商嬌率先開口,睿王緩了面上沉凝之色,轉回頭來,向她淡淡一笑,嘆道:「是啊,一別五年,本王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權傾天下、風流自信的逍遙王爺了……你呢?這幾年過得可好?」 

  說到此處,不待商嬌啟唇,睿王鷹眸一眯,看向不遠處的安思予。 

  此時牧流光與劉恕正好奇地打量著緊倚著安思予的諾兒,想要靠近逗逗他,奈何諾兒卻似乎有些害羞與害怕,只拉了安思予的袍角,露出頭去,怯怯地打量著眼前這憑空冒出來的兩位叔叔。 

  場面一時尷尬,安思予不忍責備諾兒,只能輕輕摸了摸諾兒的頭以示安撫,又向頗為失落的牧流光與劉恕賠禮笑道:「牧侍衛、劉管事,不好意思,諾兒從小被商嬌慣得壞了,有些害怕生人……」 

  言談之中,頗有一些以主人自居的意味。 

  這令睿王有些微的不悅。 

  他別開眼,依舊笑著,卻意味深長地對商嬌道:「半年多前,原本一直在胡皇後身邊,深受重用的大學士兼太子少傅安思予安大人突然辭官求去,去向不明……本王原以為他厭倦了官場的爾虞我詐,應一心嚮往平淡的人生,卻不想原本他竟找你來了。看來,他對你……倒頗有些舊情難忘?」 

  邊說著,睿王邊似笑非笑地睇著商嬌,有一絲嘲弄與戲謔。 

  「而現在,本王觀他留在你身邊,你們似乎也過得很是快樂。就連陳東家的孩子,也都喚他一聲『安爹爹』……如何,打算何時請本王喝你們的喜酒?」 

  商嬌聽睿王這麼說,知他心中質疑自己與安思予的關係,心裡沒有來由的一窒,忙擺手澄清道:「王爺切莫誤會。安大哥厭倦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所以辭官歸隱,到我這裡做了一個掌柜不假,但那是因為之前我在天都之時,曾與安大哥同居一宅三年,彼此熟悉了解,引為知己而已。他從來都視我如妹,我也敬他為長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況且,我當年與陳子岩的事情,王爺一點一滴,也是看在眼裡的。子岩為我而死,且死得那麼慘烈……如今,他留給我的,也只有諾兒這一點血脈而已。這些年來,我自稱寡婦,不願提及男女婚嫁,也不過只為能好好地守著諾兒,看著他慢慢長大成人,成為一個像他父親一般溫柔善良的男子……將來,再看著他找到他心愛的姑娘,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將我與他父親未盡的心愿,在他的身上實現,如此而已。至於……其他的,我不願再去想,也不會再去想。」 

  一席話,商嬌說得很慢,很輕,但言語中,卻無不是堅定。 

  一時間,竟讓睿王再無話可說。 

  商嬌的固執,他不是沒有領教過。若說過了這些年,他還不相信她的話,那他便不是那個聰明睿智的睿王了。 

  遂睿王淡淡一笑,略過了這個話題,繼續負手而行。 

  商嬌見他不再追問,也知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斂衽袖手,也隨了他的腳步,跟在他的身後,信步而行。 

  只是,今日睿王的突然到訪,始終令商嬌有些隱隱的不安。 

  他一直遠在天都,雖然大權旁落,但畢竟仍是當朝親王。何以今日,卻突然出現在了南秦州這樣一個偏遠的小鎮上? 

  所以,行了小小一段路之後,商嬌再抑不住心中疑惑,出口相詢:「商嬌斗膽敢問王爺一句,王爺今日為何又會突然出現在朱英鎮上?」 

  「嗯?」聽商嬌這麼問,睿王負手轉頭,淡淡地掃了商嬌一眼。 

  商嬌忙畢恭畢敬地低垂螓首,低聲解釋道:「王爺切莫多心,商嬌只是關心王爺而已。這數年來,商嬌雖不曾過問半點天都之事,但因行商之故,難免會對大魏朝堂之事有所耳聞。 

  據聞……皇上的身體越來越不大好了,而現如今南邊的宋國,前太子劉繹奪權大勢已定,若他當真順利登基,承繼大統,將來魏宋時局必定堪憂……而此時王爺非但不留守天都,幫助皇上留意南宋動向,反倒來了這南秦州……不知卻是為何?」 

  說罷,她微微仰頭,看向面前的睿王。大大的眼瞳里,有著一絲迷惑與不解。 

  睿王便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苦笑了一聲。 

  「商嬌,你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以為,自從六年前太后被人毒害,皇上重掌朝政之後,他還會一如既往的信任我這個太后的親子,又曾被議儲的親王嗎?」 

  「……」商嬌垂頭,無言以對。 

  睿王閉了閉眼,似要抑下眼中漸漸泛起的豫色與神傷之色,過了許久之後,方才又輕聲道:「是以,縱然本王從不曾想過要與他爭過什麼,縱然本王知道太後為人毒害的真相,也輕易地饒過了那些加害之人;縱然本王主動交出了軍政大權;縱然本王不止一次向皇上上疏請求之國求去,遠離朝堂,偏安一隅…… 

  但在皇上的心目中,本王的存在,本身就對他、對太子意味著威脅。皇上……在這數年中,對本王除了試探、監視、困囿……又哪裡會再對本王委以重任?」 

  商嬌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這五年時間裡,她每每總能聽到睿王即將之國的流言,卻從未見其成行。 

  原本,他並不只一次向皇上上疏求去,卻總被皇上壓制,不讓他有機會出了天都,自立門戶,從而危及自己及皇兒的政權。 

  「那……這一次?」商嬌不確定地看向睿王。 

  他又怎麼出了天都,甚至來到了南秦州境內? 

  睿王自然知道商嬌心中疑惑,他苦苦一笑,仰天一聲長嘆。 

  「是的,這一次……」睿王搖了搖頭,道,「這一次,皇上終於首肯,封孤南安王,掌轄濟州及下轄所屬州縣事務……」 

  南安王? 

  商嬌聞言,心裡重重一悸。 

  堂堂大魏最尊貴的親王,竟被降為三字的諸侯王,被逐出朝堂,掌理一州政務…… 

  皇上此舉,看似顧念親情,實則對於睿王的打擊,已到了極致。 

  難怪,睿王的神色是如此疲憊,如此傷心…… 

  商嬌突然覺得,睿王元濬,也不過是個被親人放逐的可憐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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