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思慮
215、思慮
她的模樣,令他心疼!
心裡的愛憐,伴著那心疼,如無邊蔓延的毒草,瘋長在他心間,無邊無際,將他的心緊緊包圍。
他這般想著,手下便更加用力。也顧不得有多少雙眼睛正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只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再不放手。
低頭,將薄薄的唇,印在懷裡的女子發間。
商嬌,商嬌!你要本王拿你怎麼辦?
這般想著,他再顧不得其他,轉身就走。
見他動作,懷裡的女子不安起來,剛行了兩步,她便忙用手推拒:「王爺,王爺……」
他腳步頓了頓,向她怒目而視。
商嬌被他的目光嚇得縮了縮,卻終還是忍不住心裡的驚懼,咧唇佯笑一聲,又故作虛弱地道,「安宅就在前方不遠,我受了傷,需要趕緊包紮一下……」
睿王聞言一怔。
她看穿了他的心思。
是的,他想帶她回王府。
從此後,他會給她一個家,給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不會再讓她受苦,不會再讓她被人嘲笑,受人欺凌。
他會將她牢牢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為她擋風,為她遮雨。
可是,她看穿了他。也明確地向他表示——她不願。
這個女子,他又何其不懂她?
不過自在隨性慣了,若她不願,只怕睿王府於她當真便是束縛,是牢籠。
他的驕傲,也容不得她的心不甘情不願。
是的,他想要她的心甘情願。
便如那日,他隱在城南小宅對面的客棧陰暗的房間里,看著她笑著撲向陳子岩,為他做飯,對他撒嬌,因彈不好琴被他罰了,便窩在他的懷裡撒嬌……
這一切,他都想要!
所以,他困惑,他糾結,他不敢再對她輕舉妄動。
這女子,看似柔弱溫馴,但內心卻是多麼決絕無情的人吶!
她那麼愛陳子岩,甚至連身子都給了他,卻因為他要另娶他人,無法兌現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便斷然斬斷與他的情緣,憤而辭工……哪怕心痛流淚,哪怕從此要自己一人面對生活的艱辛與困苦,也從此天涯陌路。
這樣的決絕,讓他害怕。
這樣的商嬌,竟讓大魏的睿親王——感覺害怕!
正猶豫間,劉恕上得前來,指著睿王身後一眾求饒的混子,腆著臉問:「王爺,這些人,您看該如何處置?」
睿王便默了默,鷹眸一轉,看了一眼身後跪著的一眾人,沉聲道:「這些人整日混跡惹事,乃天都之毒瘤。傳我令下去,著譴交衙署看管收押,問罪嚴辦!」
說罷,他再不言語,只抱緊了商嬌,舉步便向安宅的方向走去。
見睿王定奪,牧流光遂領命上前,驅著一眾鬧事的混混往衙署而去。
劉恕見商嬌受傷需要求治,也知睿王心頭挂念,遂一言不發,只顛顛地求醫去了。
一時間,小攤前便只余了安思予一人孑然而立。
他看了看睿王擁著商嬌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近前小攤的一片狼籍,一閉眼,從胸臆中嘆了一口氣。
慢慢踱到攤前,徑自地收拾起打碎的桌椅板凳與鍋碗瓢盆……
安宅內,常喜正在洗菜切菜,為商嬌下午的生意做著準備。
這段時日以來,商嬌小攤的生意越來越好,才開張一個月時間,便已客似雲來,將商嬌與安思予累得直不起腰來,連帶著也累得常喜夠嗆,每日里的瓜菜肉類,水流般的切與串,就這樣還趕不上那些客人吃的速度。
所以她不敢怠慢,哪怕商嬌攤前過了午時生意便會清淡一些,她那邊也要趕工將菜品準備好,以備不時之需。
正哼著歌忙得起勁兒呢,突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常喜只道商嬌與安思予封了灶火回來休息,邊應著聲兒,邊將手在圍腰上擦著,忙不迭地外出開門。
當安宅的門一打開,她一抬頭,便毫無防備地望進了一雙深邃的鷹眼內。
但見那人英俊瀟洒,儀錶堂堂,著一身湖藍裰衣織金錦錦袍,更顯風流無儔,那刀削般的一張冷俊桀驁的臉,更顯威儀尊貴,不怒自威——不正是那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盛讚她貌美絕倫的睿王是誰?
常喜只覺喉間一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過去。
「王……王爺?」常喜的心驟然間如小鹿般亂撞,臉便迅速透紅,一雙眼中含著秋水,卻連看都不敢看睿王一眼,「王爺您怎麼……小姐?」待她突然看到窩在睿王懷裡,滿身滿臉又是灰又是血的商嬌時,嘴頓時張得能塞進一個蘋果。
忙上前拉住商嬌的手,她急急地問道:「怎麼了,這是發生什麼事兒了么?」
商嬌見常喜如此焦急的詢問,忙安撫她道,「常喜別怕,沒什麼事兒。就剛剛有幾個混子來攤上鬧事,剛好王爺來此,碰巧救了我與安大哥。」
正與常喜解釋呢,頭頂上卻傳來一聲威嚴的喝聲:「說完了嗎?你額上的傷還在流血,竟還有精力與人在門前說話?還不快進屋躺下!」
睿王這一喝,商嬌立刻噤了聲。常喜也不敢再問,忙閃身讓睿王抱著商嬌進了屋,安置在她的小床之上。又是一番端水收拾,幫助商嬌換衣一番。
趁著商嬌換衣的工夫,睿王退出小屋,環視著安宅這小小的院落,商嬌一直生活的地方。
這地方他第一次來,這才發現這裡真是小。兩幢瓦屋,院中一片空地外加院角旁的小花壇,便構成了一處小宅,連睿王府中任一處尚不起眼的小院落,也比這地方寬暢豪華。
但商嬌便在這裡,與安思予一個落魄的書生同處一宅,與自己的小丫環二人偏居於小小的客屋,一住便是兩年時光。
睿王想著,便不自覺地深蹩起眉頭。
恰此時,卻聽得大門「吱呀」一聲聲響,一個身穿布衣,面容俊秀中溫和,卻又帶著一絲憔悴的男子便推門而入。睿王聞聲抬頭,正好與他四目交會。
安思予見睿王正負手望著他,也不驚懼遲疑,緩緩踱步上前,向著睿王不卑不亢地拱手以手:「王爺。」
睿王淡淡嗯了一聲,轉過身去,徑直坐到院中桌前,又一指身前的小几,威嚴命令道,「坐。」
安思予略一猶豫,便撩衣而坐。
兩個男子,一個尊貴無儔,一個溫和從容,坐於一處,半晌無語。
「你護不了她。」半晌,睿王率先開口,卻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安思予卻懂了。面上不由顯出幾分慚愧。
「草民慚愧。」他向睿王恭敬地拱手致禮,緩緩道,「但既然商嬌願意留在這裡,草民便一定會盡自己全力照顧好她,不讓她在我的看顧下,受半分委屈。」
睿王聞言,嗤了一聲,繼而又點了點頭。
安思予一介草民而已,便是曾是中書學生,如今也不過是個被褫奪的功名的落魄書生而已,既無武藝,也無家世背景,憑他之力,如何能護得住她?
便如今日一般,他所能做的,也不過陪她一起打架,也一起被人痛揍而已。
但如果現在不是接商嬌回王府的最好時機,不妨讓她繼續留在這裡,自由自在,過她所謂想要的生活。
也許有朝一日,她累了,倦了,終於想要有個歸宿之時,她總會想起他來。
思及此,睿王又看向安思予。
他就靜靜地坐在那裡,清俊儒雅,平靜淡定,有一種與世無爭般安詳的力量。
睿王想,這也許就是商嬌喜歡待在這裡的原因吧。
眼前這個男子,雖無家世背景,也無權財倚仗,卻似有一種從心底散發出的能量,能讓身邊的人感覺安心與安全。
有這樣一個人守護商嬌身邊,陪她度過如今這段時難熬的時日,倒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遂睿王開口問道:「安思予,本王有一事不明,不若今日趁此機會,向你請教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