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8-3 戒指
8-3 戒指
男性等於社會秩序，女性等於自然秩序，男人的職責在於和生命發生聯繫。女人的職責在於變成生命，有男性力量主導的地方，便有分離，有女性力量主導的地方，便有非二元的，包容的性質。
在程幼知的家裡，就這麼一夜的功夫，空空如也，沙發不見了，餐桌不見了，地毯不見了，連舞蹈室的把杠也消失了，只剩一盞巨大的地燈，地燈下放著一枚戒指，如若是平常在這個大房子里，細小的東西是看不見的，今天全能看見。這就是金銀要維持自己的男性尊嚴，選擇分離的方式，看上去是多麼幼稚。
在程立的家裡，陳醒安發脾氣了，他想要見到姐姐，想要一家人一起吃飯，吃不吃阿拉斯加大龍蝦都無所謂。可是他來這個家裡快一個月的時間。每天，早晨，中午，晚上一個人吃飽三餐，沒有人搭理他。所以在程立回家之前，他鬧了彆扭，把能夠用剪刀劃破的東西都用剪刀劃破了。程立也是吃了一驚，也沒有嚴厲的指責他，只是從房間拿出相冊，抽出一張照片丟在他的面前，照片里少女程幼知穿著白色的背心裙，手裡拿著剪刀，把枕頭裡面的鵝絨剪得漫天飛舞，好像下著大雪，紛紛擾擾的。
程立撥通了電話，：「喂，你也應該回家一趟了吧？」
坐在黑乎乎暗室里的程幼知,接到這通電話，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程立掛掉了電話，不經意地一眼，看到了他渴望的眼神。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頭。
程立：「她會來的。凡是不要期待太高，無論什麼人際關係都有它的風險，如果你要完全信任一段關係，你就要有覺悟，擔起付出之後又失去它的痛苦。」
陳醒安點點頭，又搖搖頭。
餐桌上，擺著的正是一隻紅彤彤的阿拉斯加大龍蝦，還有一些意麵，海鮮焗飯，凱撒沙拉之類的，都是程立點了一家外賣送來的。夢寐以求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陳醒安和她坐在椅子上。門鈴叮叮叮響起來，似乎要開啟陳醒安美夢的一切，他迫不及待走到門前，打開。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看這位跟他基因一致的姐姐，程幼知只是用餘光掃了他一眼，馬上走過他，看向程立，她從包里掏出先前經銷商蓋章的無限額支票，啪地拍在桌上。
陳醒安獃獃地站在門口，打量著她，好像要把她的一切看見自己的眼睛里，生怕錯過任何一點細節。程幼知自己坐下，正對著程立，放佛這個斜角看著她的弟弟像空氣一樣不存在。
程幼知：「你真棒，不愧是我的媽媽，橫力酒業的主席。」
程立沖著陳醒安招手，陳醒安像一隻呼之即來的小動物一樣，他面臨一項選擇，是坐在媽媽，還是姐姐的身邊。他低著頭，捏著指頭，想著完成一次重大的選擇，他坐在了中間。然後，媽媽和姐姐並不關心，他的選擇。這兩個女人好像有一肚子對對方的怨氣，在平靜之中隨時要爆發。
程立：「你也不錯，不愧是我的女兒。」
程幼知：「你還記得你有一個女兒嗎？」
程立：「你還記得你有一個因為你的舉報，坐過牢的親生媽媽嗎？」
陳醒安插話道：「其實，你們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弟弟。」
兩個女人沒有回答他，因為她們早就預設好了今天的談話內容。
程幼知：「原來你一直耿耿於懷，難道我有錯嗎？」
程立：「我一直耿耿於懷，難道我有錯嗎？我的女兒，幫著一個外人，她那個不爭氣的丈夫，從前小時候就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所以你的丈夫比你的媽媽還親，對嗎？」
程幼知：「你要這麼曲解，我是沒有任何的辦法的。事故的責任方不應該承擔責任嗎？所以，我應該像一隻聽話的小狗一樣，什麼都不說，唯唯諾諾。」
程立：「好一個大義滅親。」
程幼知：「 你還不是利用了我，和經銷商聯合起來，要搞垮彼得酒業。發假新聞，造勢，唱衰，利用小供應商製造危機，不是你的伎倆嗎？」
程立：「 我的伎倆？沒有我，誰會願意給你一張空頭支票。」
程幼知：「那誰有知道是不是你有更大的陰謀呢？」
程立：「 曲解，逃避責任，利用，造假，伎倆，陰謀，這是你與你的媽媽談話的所有情感。你的心只會在金銀身上，這一輩子，不管是膽小的時候，還是翅膀硬了的時候，多麼可悲。你以為為他爭取一切，他就會感激你，你們會好一輩子嗎？「
程幼知：「你管不著！「
陳醒安細細地說道：「 凡是不要期待太高，無論什麼人際關係都有它的風險，如果你要完全信任一段關係，你就要有覺悟，擔起付出之後又失去它的痛苦。如果你能夠在兇險中期待希望，那你可在維持一段愛情的當兒，又把自己可能受到的傷害減到最低，並非愛情不重要，而是比起愛情，只會更是維持一段關係的重要因素。「
他看似懂又不懂，在這個時機把程幼知進門之前，媽媽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程幼知哈哈大笑，說道：」這才沒有兩天，你就把他訓練成你的鷹犬了。多麼可怕。「
笑著笑著，她一臉凝重收了起來，
她盯著陳醒安，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不要以為，我對你也有好感。你哪裡是這個家裡的人，你跟她一樣，就是個怪物。她是精神上的怪物，你是身體上的怪物。什麼弟弟，你是十月懷胎的嗎？告訴你一個科學常識，胎生的人是有肚臍眼的，出生時要又醫生間斷臍帶，斷了和媽媽的聯繫，才能夠獨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回去看看你的肚子，你有肚臍眼嗎？你膽小懦弱沒本事，你覺得這個世界是屬於你的嗎？「
陳醒安聽著這些話，不敢看他，把臉深深埋進去了碟子里。
程立站起來，抓起龍蝦，丟在她的身上，龍蝦的鉗子劃過了她的額頭，有一道紅紅淺淺的印記。
程幼知：「怎麼，你要維護他。他就是個複製人，我的沒有用的細胞分裂出來的，在這個世界上，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你知道嗎？」
陳醒安站在空空的浴缸裡面，脫掉外套，他的肚子上一樣有著跟四肢一樣白皙的皮膚，淡黃色的絨毛，他看著鏡子，順著目光，他的肚子上一整片都是白白的，沒有腹肌，沒有馬甲線，而更重要的是，他沒有肚臍。他跨出浴缸，眼神里很害怕自己，伸手從程立的化妝盒裡找到一隻眉筆，他急促地打開蓋子，往自己的肚子上塗抹，畫圈圈，不一會兒，他看著鏡子里自己給自己畫的肚臍眼，滿意地點點頭。接著他像一個孩子，打開門，走向客廳。程立正在收拾餐桌，程幼知早就摔門而去。
陳醒安：「媽媽，你看，我有肚臍眼了。」
程立看得哭笑不得，說道：「孩子，有一句成語，很難。但是媽媽覺得你應該去懂它。
叫做盲龜浮木。「
陳醒安拿著眉筆，讓她寫在自己的手心。於是，他的手臂上就有了四個字【盲龜浮木】。
陳醒安繼續說道：「媽媽，姐姐不承認我，不看我。可是，如果只是不承認，不看我，我就不存在了嗎？就好像空氣，不管怎麼樣，我要證明我要姐姐承認我，看我，我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是有意義的。」
程立點點頭。
陳醒安：「媽媽，你能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