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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儒法之爭

  這麼說來,司徒刑還真是氣運雄厚之輩。


  俗話說,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忙斷腸。


  在傅學政看來,司徒刑就是那種不用忙的有福之人。


  想要在朝堂上立足,固然要才華橫溢,只有才高才能破開諸煞。但是也需要一定的氣運。


  才華橫溢,滿腔抱負,但或者被貶斥發配,或者是戰死沙場,或者是被人構害,最終難以善終者,大多數是氣運不足之輩。


  傅學政年輕時曾遇陰陽家的傳人,以重金請他代為批命,陰陽家弟子直言他天生氣運不足,後天又不知道養命。


  故而此生只有清名,而無富貴。


  傅學政雖然對錶面稱是,恭恭敬敬的謝過。但是內心對此種言論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就連對百家之一的陰陽家,印象也變得奇差無比。


  怪不得陰陽家傳人稀少,原來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


  他固執的認為,在朝中立足,靠的不是氣運,而是才華和上寵。


  傅學政年輕時的確是才華橫溢,文章辭藻華麗,言之有物。


  鄉試,府試都是一路高歌,連中兩元。所寫的文章,也曾經被人傳唱一時。


  但是,傅學政終究是氣運不足。


  但是到了最關鍵的會試,卻因為風寒導致發揮失常,名落孫山。


  藉助以前的名望,堪堪得了一個舉人。


  後來遭遇更是蹉跎,昔日故友都遇到貴人提拔,現在已經身著紅袍,手握權柄屹立朝堂之上。


  而傅學政一生沒有機緣,只能縱情于山水,搏一個清名。止步於正八品,做了一名沒有實權的學政。


  如果當時自己得到貴人賞識,這麼可能偏居一隅。


  傅學政眼神幽幽,彷彿回到了青蔥歲月,以往的人和事彷彿走馬燈一般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現,最後都化作一臉的唏噓。


  年老之後,喜歡回憶。越是回憶,傅學政越發感到驚奇。


  傅學政竟然驚奇的發現,當年陰陽家所卜,不論是官職,還是品階,竟然無一不錯。最令他感到震驚的是,就連這些年所得稟米數量竟然都分毫不差。


  真是萬般皆天定,半分不由人的感慨。


  傅舉人看了一眼好似什麼都不知道的司徒刑,心中有些艷羨嫉妒的想到。


  如果這一切不是運氣,而是都被計劃好的,那麼司徒刑的心機實在是可怕。


  傅舉人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縮成一條直線,全身汗毛炸起,後背瞬間冷汗淋漓。


  他眼神古怪的看著司徒刑,彷彿他是一頭隱藏在深淵中的巨獸,心中竟然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隨即他有些可笑的搖頭。這怎麼可能呢?

  司徒刑年齡不過弱冠,怎麼可能有那麼強的心機。


  而且,縣尊胡不為和巡檢胡庭玉面和心不合,在知北縣是非常隱秘的事情。


  別說司徒刑是一個閉門苦讀,兩耳不聞窗外事,全力應付即將到來會試的讀書人。


  就算是自己官居學政,和胡不為等人多有走動,都不知道胡庭玉和胡不為的關係惡劣如斯。


  司徒刑更沒有可能知道如此隱秘之事。


  定然是運道太好,才恰逢其會。


  最後,傅學政實在沒有辦法解釋,只能將這一切歸結於虛無縹緲的氣運。


  司徒刑氣運雄厚,才華也是橫溢,一篇《陋室銘》傳唱天下,來日必定高中。


  如果再有幾分處事手腕,定然能夠立足朝堂,少不得披紅掛紫。


  朝中高階官員的朝服是紅色和紫色居多,所以披紅掛紫也有位高權重之意。


  想到這裡,傅舉人再看向司徒刑的眼神變得柔和不少。


  傅舉人看向胡不為的眼睛閃爍,嘴巴微張,顯然對於這件事並不打算再做壁上觀。


  。。。


  司徒刑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看著胡不為和胡庭玉互相指責,眼睛里流露出一絲非常隱晦的得意。


  沒錯,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巡檢胡庭玉不是恰逢其會的出現在東城門,而是早就得了司徒刑的消息,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司徒刑固然是一個閉門苦讀的秀才,對知北縣的事情知之甚少。


  但是司徒刑卻有一個耳目靈通的損友,黃子澄!


  這位不愛讀書,不喜功名,喜好在勾欄妓院廝混,以為清倌寫詞為樂,頗有幾分「贏得青樓薄倖名」杜牧的風采。


  黃子澄的作為雖然被士林中人所鄙夷,攻訐,認為他有辱斯文,敗壞了讀書人的形象。甚至有人提議傅學政革了他的功名,剝了他的青衫。


  但是黃子澄身居勾欄藏污納穢之地,耳目最是靈通,對知北縣所有的大事小情,都如數家珍,了如指掌。


  其中不乏很多陳年舊事。


  胡不為和胡庭玉的矛盾其實很簡單,沒有什麼橫刀奪愛之類的狗血劇情。


  無外乎,縣尊胡不為昏庸,但是權利慾望卻出奇的重,任人唯親,,到處安插親信。


  不僅將衙門的權利死死的握在手中,並且憑藉手中鉗制胡庭玉的權利,將親信安插到到巡檢司衙門,試圖利用親信朋黨架空胡庭玉。


  胡庭玉雖然行伍出身,沒有讀過多少書,但卻明白任人唯才的道理,是軍中將領,都是他從微末之時就發掘培養,整個巡檢司衙門被他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怎麼可能被胡不為安排的人架空?


  反而趁機,以違反軍令為由頭。重重的懲罰胡不為的親信,讓在軍中威望大跌,只能灰溜溜的離去。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胡庭玉將胡不為徹底的得罪。


  胡不為憑藉職權之便,經常苛責打壓胡庭玉,雖然沒有讓他丟官罷職,但也是顏面大失。


  積累之下,兩人心中的不滿最終化為彼此怨恨。


  「任人唯親,真乃小人行徑!」


  胡庭玉彷彿想到了什麼,看向胡不為的眼睛頓時一冷,心中充滿了不屑。


  胡不為看著胡庭玉不屑的眼神,心中也是怒火也是高漲,恨不得將胡庭玉罷官發配,踢出知北縣的官場,永世不能返回。


  司徒刑冷靜的看著彷彿鬥牛的兩人,胡庭玉和胡不為的矛盾,說白了就是用人理念的不同。


  胡不為任人唯親,所以在衙門裡到處安插親信,這些親信形成朋黨,結成巨大的網路反過來支持胡不為。


  而胡庭玉則任才為親,不結黨,不營私,和士卒同心同德,在軍中擁有很高的聲望,也讓他的上官對他讚賞有加。


  司徒刑眼神幽幽的看著兩人,在他看來兩人的矛盾就是用人理念之爭。也是儒家和法家的理念之爭。


  儒家重視倫理,故而用人唯親。


  法家重視才幹,故而用人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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