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荊詞的選擇
大約是出門好些日子,散了散心,回程身心甚是輕快。
二人的馬術皆不錯,騎得很快。一騎十幾里,潞州已在身後。
「想必長姐之所以同意我跟你走是希望我將你拉到楊家的陣營,若她知道你的真實目的是帶我去見李隆基,腸子不悔青了才怪。」
「那你可有被策反?」崔琞扯著嘴角,目光炯炯。
荊詞不作正面回應,語氣輕鬆地道:「看來我低估了崔郎啊,本以為你只是一個一心為錢財的商人,不曾想抱負之大竟出人意料。」
「我對你可未有絲毫隱瞞,打一開始我便說掙錢是為匡扶社稷,你不信,我也沒法子。」
「你覺得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誰靠譜?」
「都不靠譜。」崔琞道。
她側頭看著他微微上翹的嘴角,衣帶髮絲在風中飄揚,駿馬快速奔跑,馬背上健碩的軀體不停地晃動。
「如若我站在太平公主一方,咱們會成為對手吧?」
「不會。你不會真心站到太平公主的陣營,你對政治沒興趣,外面的世界才能吸引你。」
「唉,這可如何是好?」她假意皺眉,「弱點都被你知道了。」
崔琞笑,「何止是我,楊壽雁對你不正是以此為誘嗎?」
荊詞的眉頭更深了,這回是出自真心。
他瞟了她一眼,收回了笑意,頓了好一會兒,終於認真地開口,「不管你做何選擇,我們都是……朋友。」
朋友,站在彼此對立面的朋友么?她微微嘆氣,其實,崔琞走的每一步,對她皆是坦誠布公,從李隆基開始登門拜訪,到崔琞決定為其出錢,每一個環節,她都看在眼裡。
沒錯,他是有意的。
這般想來不禁悵然若失,她以為他們是同類,所嚮往的東西是一樣的,結果……
倆人一路無話。
良馬矯健,途中住了一宿,次日長安城近在咫尺。
「又回來了。」
一切依舊。
「以後你恐怕是日理萬機了。」崔琞道。
荊詞聳肩,「這幾日當真愉悅。」
他笑,「我亦然。」
入城后,即將分離。
雙雙告辭后,他又突然叫住她,「我帶你去洛陽,是真心的。」
荊詞聞言,不覺笑了。他修葺布置王宅的真誠之心,她都看在眼裡,他不說她也懂。
…………
楊府,筎院。
「四娘您總算回來了。」
「奴婢們可盼著您回來。」
「想我了?」荊詞沖青女和芳年擠眉弄眼。
「您說您也不帶奴婢,這一路肯定受了不少罪……」芳年跟著主子走向屋內,不住地打量主子的身子是否安好。
「沒有的事,我玩得很開心。滾寶,過來。」荊詞坐到榻上,對榻上可愛的小東西招手,見小東西沒反應,遂伸手一攬把他攬到懷裡。
片刻,丫鬟們將一盆溫水和帕子呈了進來,荊詞擦拭了一番臉,爾後走向內室。青女呈著乾淨整潔的衣裳跟在荊詞身後步入內室。
「望兮這幾日乖嗎?」荊詞一邊道一邊撕鬍子、拆髮髻。
「望兮小娘子乖巧得很,不哭不鬧,也不怕生,誰抱都願意。」
「倒一點都不像二姐的性子。」
青女頷首。
「抱來我瞧瞧。」
「是。」
青女轉身出去抱嬰孩。
荊詞換好一身衣裙,隨便挽了一下髮髻走出堂室,望兮已經被抱了過來。
「睡著了?」
「睡了呢。」
「幾日不見,又長了些,小臉蛋也愈發白皙了。」荊詞指尖輕輕撫摸著嬰兒細嫩的臉蛋。
「咱們楊家的娘子們都是美人胚子,望兮小娘子以後肯定會成為大美人。」芳年笑著目不轉睛看著襁褓里的嬰兒。
「奶娘有功,得好好賞一番。」
「照料小娘子是奴婢分內的事,奴婢不敢邀功。」一旁默默不語的奶娘福身。
一丫鬟走了進來,頷首道:「四娘子,三娘子來了。」
話音剛落,一熟悉的身影便走了進來,一邊道:「好生熱鬧……」
「三姐。」荊詞笑著打招呼。
楊薇娍徑直坐到荊詞旁邊,一邊張望襁褓里的孩兒一邊道:「這幾日玩得可還愉悅?」
「能除去透透氣,自然開心。」
丫鬟們斟茶,上了些點心。荊詞將望兮遞迴給奶娘,除卻貼身丫鬟,一干人等福身告退。
「下回三姐也同我出去長安以外的地方轉轉吧,總窩在這裡實在沒勁兒。」
「可別啊,我才不喜歡出門受累。」
「三姐是不知道外頭的世界多麼不同,我……」
「依我看,不是外頭的世界吸引你,是隨同之人吸引你吧。」楊薇娍一臉打趣。
「三姐說什麼呢,幹嗎扯崔琞。」
「瞧,臉紅了吧。」
「哎呀,三姐!」荊詞些微氣急敗壞。
「得了得了,不說了,說說你路上的所見所聞吧,你不在府里的這幾日我倒是無趣得很。」
「我們在洛陽呆了兩日,然後去了潞州。」
「潞州?」楊薇娍連忙打斷她,「去、去潞州作甚……」
荊詞抿了抿嘴,頓了頓道:「遊山玩水嘛,崔琞在潞州有朋友。」
「你可見著李三郎?」她握著茶杯,似飲非飲。
「見到了。」
「他過得可還好……」
荊詞抿嘴,小心翼翼地問,「三姐……還記著他呢?」
「你知道的,我傾慕李三郎。」經歷了那麼多事,她再也不想隱藏自己的情感了。機會是有限的,他已經離開了長安,這意味著或許他們相見的機會微乎其微,她不想繼續沉默下去。
「三姐。」
「無論他是否娶妃,是否是王公貴子,是否在京畿,這不影響我對他的傾慕。」
「三姐這是何苦呢,他……」
作為夫君,他並非良人啊。
「荊詞,」她握住荊詞的手,言語殷切,「他於我而言,就是外面的世界,我想走進的世界。」
…………
三姐的世界……
荊詞頗為無奈。
陷入情網的女子,怎麼拉也拉不回來。
…………
夜裡,荊詞在院子里的鞦韆上晃蕩。
青女拿來披風為主子繫上,一邊叮囑,「夜裡涼,四娘趕緊進屋吧,明日還要早起辦事呢。」
歲末,又有得忙了。
今年的年關,楊壽雁將楊家學堂歲末慰問之事交與了荊詞。
床榻上,荊詞輾轉,將這幾日的事細細想了一番,或許是該做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