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青樓禍
「誰啊這是!我等開宴,你摻和什麼!」
「你跟我走——」李諶緊握住橋西不放。
橋西不肯起身,使勁兒掙扎,「你放手,哎喲,疼、疼……」對方的力氣著實大,淚珠子撲簌撲簌滾下姣好的面容,一副委屈。
有人上前扯李諶,生生將他的手扯開。誰知橋西一個不穩,撞向几案,手一揮……恰巧碰到案上的玉鐲……
叮鈴——
清脆的一聲傳來。
聞聲,席間眾人都愣住了。
兩截晶瑩剔透的玉躺在地上。
「橋西,走。」
「好你個莽夫,竟然把柳郎贈予橋西娘子的玉鐲摔了。」有人站出來指向李諶。
「這隻玉鐲價值不菲,我特地從胡商手上高價買來,橋西娘子還未戴上就被你給摔了。」
「這人毫無修養,魯莽不堪,必須叫他賠償。」
「對!」
「賠!」
荊詞見狀,心裡暗叫不好,遂趕忙走上前,「我大外甥乃不幸失手,請諸位見諒。」
「一句見諒就想抵賴?」
「哪來的兩個無賴!」
「哎喲哎喲,諸位郎君消消氣,別嚇壞了咱們家橋西。」老鴇趕忙上前,挨個幫那些男子順氣,生怕他們一怒之下砸東西,「我看……李郎君啊,這玉鐲乃柳郎特地高價買來送給橋西的,鐲子還沒帶呢您就把這至珍寶物摔了,您看是不是……」
「不就一個鐲子,爺會賠不起?」李諶冷哼。
「此鐲二十金。」
「二十金?」荊詞瞪大眼睛,什麼玉這麼金貴?
「少一文錢,都別想踏出這個院子半步!」對方昂首挺胸,蠻橫起來。
荊詞和李諶迅速對視一眼。
一個眼神便明了,倆人都沒那麼多錢。
「那個……我大外甥的確是無心之失,況且,他只是間接摔了玉鐲,怎麼說也不該擔全部責任不是……」荊詞試圖著說情,如今佔下風自然要示弱了。
「他乃主犯!別當我們都眼瞎!」
「就是!別想抵賴!」
「不巧了,我們今日出門沒帶那麼多錢,放心,該賠償的我們絕不抵賴,這位柳郎看我們能否過幾日再把錢送到貴府?」
「不成!你們今日掃了我們的興緻就別想通融!」
眾人咄咄逼人,偏要出一口惡氣。
荊詞皺眉,著實腦大,李諶就是一個大禍根,闖起禍來不消停。
「柳郎。」站在一旁嬌滴滴的橋西終於開口,「既然柳郎將此鐲贈給了奴家,李郎是否賠償可否由奴家說了算?」
「橋西娘子想放過此人不成?」柳郎冷下臉。
「不、不是……」橋西強顏歡笑,「這事是李郎與奴家爭執所致,按理說……責任應當是奴家同李郎共擔,既然柳郎把它贈給奴家,可否……只讓李郎賠一半的錢?」橋西睜著無辜的剪水雙瞳,些微怯懦,想求情又不敢明目張胆。
「哼,一半的錢?你當柳某的錢是撿來的?」柳郎見橋西有意維護,甚是憤怒。
「不就二十金么,爺悉數還你。」李諶放話,大丈夫無需小娘子說情。
荊詞立刻瞪他,從牙縫蹦出,「你能變出二十金?」
一旁的橋西亦趕忙朝他使眼色。
李諶臉面頗為掛不住,湊到荊詞耳邊悄聲道:「只能……麻煩四姨回府一趟取錢,我在這候著。」
「為什麼是我回府?」荊詞不悅。她可沒那麼多錢給這小子揮霍,況且回去麻煩事兒多,萬一被楊壽雁或老太太扣下來盤問這盤問那,又有苦頭吃了。李諶自己闖的禍,她才不幫他擦屁股。
「那、那我回!你就只能在這扣著了。」
荊詞聞言,果斷點頭。
李諶瞧著荊詞的反應,頓了頓,一臉為難,「還是你回吧,我跟我母親……」
「你跟你母親如何我可不管。」荊詞事不關己。
「唉!」李諶嘆了一聲,末了不得已只能道出心裡的小算盤,「其實今天我是想請四姨你助我一臂之力把我的橋西贖出來的……若我回去找母親,被母親知道了橋西這人,恐怕以後贖了她也不讓我帶她回去。但是你就不同了,以前王家家業盛大,這點錢你肯定掏得出來。」
「好你個李諶,那麼熱絡請我吃飯,原來是想讓我贖人!」荊詞頗為氣惱,喋喋數落。
「我實在沒辦法才出此下策,錢我絕對會還你,四姨您揮金如土,就別跟我計較這幾個錢了成嗎?」
李諶竟然賣乖?
她哭笑不得。
「你們嘀嘀咕咕說什麼!」旁邊的人不耐煩地催促,「這錢是賠不賠?不賠咱們衙門見!」
「他現在回家拿錢,」荊詞指著李諶對眾人道,「我留下來做人質。」
「呵,你值幾個錢?」對方不屑。
「就這麼一個辦法。兩個時辰內二十金就能分毫不少送來。」
橋西懦懦上前,嬌聲道,「還請柳郎相信他們,奴家看這位娘子是官家閨秀,留下她比李郎有用。」她撇了荊詞一眼,女人的直覺永遠是最準的,何況她生活在這種地方,沒人比她們這種人更懂得識人了。
對方狐疑地盯著荊詞,恍然大悟。
「原來是女子?」
「女子竟然來這種地方!」
「成何體統!」
荊詞理直氣壯,「現在不是諸位抨擊我是否遵守綱常的時候,就說你們同不同意我留下來?」
「成!」柳郎大聲應下。
李諶一臉可憐兮兮地看向荊詞,希望荊詞改變主意。
「愣著幹嗎?去啊。」
李諶沒法子,躊躇了會兒,只好轉身回府。
其餘人皆在院子候著。
…………
片刻,天上漸漸飄起了秋雨。
眾人趕忙躲去長廊,雨越下越大……
「這雨太大了。」一人甩了甩被外面飄進來的雨打濕的衣袖,神色苦惱。
「奴家看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諸位郎君還是去大堂等著吧,我叫丫鬟給郎君們煮點薑湯驅寒。」橋西賠笑相勸。
坐下來休息,時間過得才快啊。荊詞的嘴角扯了扯,呵,看來那小子惦記的橋西對他還是有幾分情誼的。
「看緊了這人,別讓他趁機溜了!」大伙兒可沒忘記站在一旁優哉游哉賞雨的「人質」。
荊詞白了道話的人一眼,率先朝大堂走去。
眾人緊跟腳步,紛紛動身。
大堂內。
樂聲靈動,歌舞昇平。
另一席人正開著宴。
三五歌伎中一個半遮著面的女子揮舞著長袖,身姿婀娜,其餘人分別抱琵琶,彈箜篌,吹簫,樂聲相輔相成,舞姿曼妙。
陽春白雪,高山流水。
樂聲妙哉,諸人皆嘖嘖稱奇。
荊詞轉頭看向席間,卻只坐了兩人。
一人雙眸幽深,鼻樑高挺,乃胡人。
另一人五官稜角分明,雙目炯炯有神,身著綾羅之裳,腰系光潤的玉佩。
荊詞愣住了,是他。
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