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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要娶的人

  長安城,平康坊。


  「南曲和中曲的才是上好的娘子,北曲的資質都很一般。」


  「不愧是熟客啊?」荊詞意味深長盯著李諶。


  李諶不在意,繼續道:「不過我跟你說啊,陳二家有個叫橋西的娘子,不僅模樣俏麗,溫柔賢惠,還精攻詩書,名聲響徹長安城。」


  「有那麼厲害嗎?我就沒聽說過。」


  「你來長安尚不足一月,自然沒聽過。況且你一介女流,怎麼可能聽過橋西都知的大名。」


  「呵,瞧你神氣勁兒。女流怎麼了,我是女流,不照樣逛妓院?」


  「楊家女子還真都是奇人。」李諶不住搖頭喃喃到。


  荊詞笑,「怎麼,你不是在楊家長大的?所接觸到的不都是楊家人嗎?」


  「我長於嶺南。」


  「嶺南?」荊詞訝異,那荒蠻之方,不是流放地么,「我還以為……你自小生長在楊家呢。」


  「上輩子造孽,攤上了這麼個母親。」李諶神色頗冷。


  荊詞抿嘴,早聽聞楊壽雁第一任丈夫是高祖皇帝李淵的親孫子廣平郡公,怎麼會淪落這般境地……想來,李氏子孫的沒落,都和則天大聖皇後有關。


  皇室枝葉,卻在嶺南長大,著實可憐。


  他對長姐有恨意,長姐卻那般愛護他,看來是一對冤家母子。


  「你趕緊備些詩,省得到時候見著橋西都知對不上詩,丟我的臉面。」說起橋西,他立馬恢復活躍。


  「橋西橋西,你盡知道橋西,我倒要看看她是個什麼角。」


  轉角之時,荊詞突然發現一直跟在身旁的芳年不見了蹤影。


  「芳年——」


  荊詞不住左右尋望,見四周都沒她的身影,遂一把調轉馬頭,往回走去,那丫頭究竟去哪了?不會被人販子拐了吧?


  「哎你——」李諶連忙調了馬頭跟過去,頗為無奈,「橋西要緊啊,哪有主子找奴婢的道理,賤婢丟了自然會跑回來,走吧別管了……」


  「駕——」


  未走幾步,荊詞終於遠遠看到了芳年的背影……待接近她,荊詞勒馬停在她身前。


  「做什麼呢?」


  芳年聽見主子的聲音,慌忙收起手中的包得鼓鼓的油紙,「四娘子……不,四郎君,我……」


  「你手裡的是什麼?」


  「沒什麼……」芳年立刻將油紙藏到身後。


  荊詞看了看芳年身後……烙餅鋪。


  「你買那麼多烙餅做什麼?」


  「我、我……」


  「即便再餓一次也吃不完那麼多啊。」油紙里至少有十多個。


  「不是……」芳年垂下頭,不得不坦白,「我是怕回去四郎君餓嘛……那些賤奴總是剋扣咱們院里的食物……奴婢知錯了,請四娘子懲罰。」


  芳年說著抬頭看了看主子,見主子沒有反應,便噗通一聲跪下去,「奴婢再也不敢了,四郎君就原諒奴婢一次吧。」


  看見擅作主張的芳年滿臉緊張愧疚,荊詞頗為心酸,她作為一院之主,反倒讓跟著她的奴婢們擔心溫飽,就算是錯……也是她的錯。


  「真傻,」荊詞伸出手將芳年扶起,凝視著她,「你放心,我斷不會讓你餓肚子。」


  芳年愣住了,四娘非但沒有責罵她,還說出這句話……雙眼驀地紅了,她猛地點頭,她以後一定會聽四娘話,相信四娘……這才是將她當成自己人的主子啊……


  「磨蹭什麼呢!時辰都被你們耽誤了……真是……」跟來的李諶不停地催促,「趕緊的趕緊的……」


  …………


  陳二家。


  所謂的妓院,其實跟普通宅院差不多,有好幾進。穿廳過院,堂宇寬敞。院里花卉繁多,清水奇山,頗為華麗。最讓荊詞詫異的,是角落處竟有幾簇竹子。


  「哎喲——千盼萬盼終於把陳郎盼來了,您咋那麼久都不來陳媽媽這,還以為您出什麼事兒了,可擔心死大夥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好一會兒,才見一濃妝艷抹的豐腴女子揮著蒲扇,一臉燦爛的迎上來,此人是老鴇陳二。


  「爺最近忙,這一有空就來了,橋西近來如何?」


  「好著呢!您就知道惦記橋西。喲,您還帶了一位新郎君?」老鴇把注意力放到荊詞身上,打量了幾眼,笑容突然凝固,「李郎呀,陳媽媽這的規矩您不是不知道,咱們這不接待女客。」


  「今兒個爺是來把橋西接走的,你別廢話。」李諶示意了荊詞一眼,倆人徑直走了進去。


  「哎、哎……」老鴇欲阻止。


  荊詞拋出一錠小額金子,老鴇接了錢便訕訕地將手伸回,心想不愧是豪氣的楊府人。


  「四姨,你出手可真闊綽。」李諶一派喜色,這可是給他長臉的事兒啊。


  「走吧,去瞧瞧你的橋西。」


  「哎、哎李郎啊……」老鴇又追了上來,一臉難色,「橋西在後院開宴,一時半會兒抽不出身。」


  「什麼?我不是說不讓橋西接客么!爺的錢是白給的?」


  「哎喲,瞧您說的……您那點兒錢,最多夠橋西撐三五日,這都幾天了,再不接客,咱們陳二家就得喝西北風了。」老鴇扭動著腰肢,裝得楚楚可憐。


  「少來!」李諶一頭沖後院走去。


  荊詞看著李諶的衝動模樣,無奈地搖頭。這性子,哪像楊壽雁的親兒子。她連忙跟了上去,這宅子不僅有好幾進,還配有跨院。


  後院轉角處,人聲鼎沸,粗獷的聲音與嬌嗔交雜,不時笑聲陣陣,隱約飄動著酒氣,煙柳氣息迎面撲來。


  十多個男子坐於几案前,開懷暢笑,聊得興起。一滿臉媚色的女子附在宴間,穿金戴銀,言笑晏晏,甚是嫵媚。案上擺著骰子、令旗、籌子之類行酒令之物。


  一個晶瑩剔透的翡翠玉鐲被放在案邊,好生華貴。


  「這句詩徐三郎對得不好,罰酒、罰酒……」


  「是是是……當罰。」


  「下一個是柳郎……」


  「哎喲——」席中的女子突然尖叫一聲。


  眾人抬頭,只見女子的手腕被突然衝進來的男子生生拽住,男子滿臉怒氣。


  「放手,你幹嗎!」女子一手執著酒壺,一邊掙扎,眉目都蹙都了一起,甚是楚楚可憐。


  「你是何人?這般無禮。」席間有人大聲質問。


  「橋西,你不是答應了我不接客嗎?」李諶沖奮力掙扎的女子大吼。


  眉目蹙成一團的橋西望了望左右,一邊掙扎一邊似哄般道,「你先回去,回頭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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