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冷譽不否認陽春曉確實有本事,但是一想起她提的要求,想跟姑媽說卻又覺得難以啟齒——表面才華橫溢、舉止得體的大家閨秀,私下裡卻是個女牛芒?這話說出來有人信咩?
糾結半天,冷譽終究嘆氣道:「她提的要求,也太……」
冷氏疑惑道:「我聽說她挺貪財的。怎麼,她又管你要錢了?」
「那倒沒有。就是……」
冷譽實在說不出口。
「她讓你做什麼,你只管照做便是。」
冷氏以為他是怕辛苦又好面子,便勸道:「別看她是個姑娘家,辦起案子可是絕不含糊!也莫要覺得認了位女師父就沒面子,要知道這天底下比男人優秀的女子可多了去了!那陽尚書的夫人便是如此!你別看陽承和當年斷案如神是何等風光,若沒有姜氏相助,他根本就破不了那幾樁大案。」
冷譽一時有口難辯,在姑媽面前只得點頭稱是。
冷氏見他恭順,語氣便又和緩下來:「咱們冷家滿門皆是武夫,別看你那幾位堂兄弟在兵部行走,卻都是花錢捐的官,沒什麼光彩的。你不一樣!你可是皇上御筆親點的二甲進士,那才正經是光宗耀祖的事。」
冷氏向來偏愛這個侄兒,從小就將他帶在身邊,跟楊府子弟一同上學念書,寄以厚望。
冷譽此時卻是有苦難言,只得聽著她的教誨,默默低頭吃飯。但冷氏此時越是誇她,他卻愈發抵觸起來,心中暗下決心:我就偏不信這個邪!這一回,我就是偏要把案子給翻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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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黃昏,城門外。
快到關城門的時辰了,趕著進出城的人群熙熙攘攘,使得向來冷清的西南城郊也熱鬧起來。
「你一人留在京城務必要收斂心性,且不可再魯莽犯案了。」騎在馬上那人一身灰佈道袍,對站在馬前的女子說道:「我已有應對的法子,你在此等我消息便是,莫要節外生枝、再惹禍端。」
女子只是嗯了一聲,再無其他表示。
騎在馬上那人無聲地嘆息,緩緩說道:「陽春曉可能已經有所察覺。這案子瞞得過旁人,怕是瞞不過她。」
「她不會跟我們作對的。」女子打斷他的話,開口說道:「我了解她。」
「我知道。」
那人的目光望向天邊的夕陽,神色凝重道:「現在局面尚不明朗,結局也很難預料。我只是不想把她卷進來。」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有話要說,但女子顯然不想再聽他羅嗦,抬手朝馬屁股上擊了一掌,馬兒長嘶一聲便朝著西南方向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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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
事到如今,新人的倔強也差不多已經到了極限。冷譽拖著遲遲不肯結案,而這案子也似乎根本就無人在意,既沒有人來催,更沒有人繼續調查推進,像是已經被全世界遺忘了一樣。
冷譽想找出幕後真兇,就去兵部調閱了張沖以前的履歷,卻發現只有寥寥數語的幾行字,根本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他這些天苦於沒有任何進展,卻又不願意向陽春曉求助;倒是楊冰檸最近經常往陽春曉那兒跑,兩人的關係明顯親密了許多。
「小叔叔,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她嗎?」
這日一早,楊冰檸的馬車停在大理寺門口,看樣子她是又要去找陽春曉。
冷譽一臉屈辱地搖搖頭,但還是忍不住好奇道:「怎麼,你這是也想跟她學斷案嗎?」
楊冰檸揚揚眉:「春曉姐姐說,她跟男人說話要收費,但是女孩子例外,而且很歡迎我去找她玩。我是看你最近挺衰的,才好心來問你要不要幫忙。」
淦。
冷譽黑著臉說道:「你管我叫表叔,卻管她叫姐姐?這恐怕不大合適吧!」
楊冰檸扁扁嘴:「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本事大小又不是按輩分排的。」
——怎麼感覺她這麼快就變得跟陽春曉一個尿性了?
在冷譽正式發脾氣之前,楊冰檸頑皮地朝他吐了吐舌頭、轉身鑽進車裡,沖他揮揮手:「我會代你向她問好的。」
臉色鐵青的冷譽頓時預感到:自己將來很可能被這兩個女人聯手氣死。
他怒氣沖沖地轉身回到屋裡,將張沖的履歷揉成一團。桌上的公文亂成一團,就像他現在手頭的線索一樣,找不出頭緒。為什麼殺人?動機到底是什麼?圖財還是尋仇?既然屍體沒有疑點,為什麼還要冒著風險用化屍粉銷毀痕迹?難道是跟軍中斥候有關嗎?
紛亂的紙張當中,意外露出一份天香樓的口供筆錄。
——對啊,天香樓!
冷譽眼前突然一亮:死者最後去過的地方是天香樓,也許在那裡能找到重要的線索呢?
冷譽像是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立刻重新輔開紙,著手構思一套全新的詢問方案。雖然之前他就已經把天香樓所有人都帶回來詢問過一次了,但一切都如陽春曉說的一樣——再怎麼厲害的判官,也不可能一個人同時審問四十多個人。你這不是辦案,是自尋死路。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冷譽本以為很快就能把事情原委弄清楚,結果他才開口問了一句,這群人就開始東一句西一句扯起來說個沒完,吵得人兩耳嗡嗡作響、頭腦發懵。結果什麼也沒問出來不說,由於天色已晚,大理寺無處羈押,而他們又不是人犯,就只得好言安撫一番、全都放了,到頭來白忙一場。
好容易耐著性子等到華燈初上,他換了一身天青色的便裝,從大理寺出來就獨自騎馬奔天香樓去了。
京城最著名的幾家樂坊都在荷音坊。每到夜幕降臨時分,這裡便是整個京城最為繁華喧囂的所在。
天香樓在荷音坊里並不算是規模最大、舞娘最多的一家,卻是最有特色、人氣最旺的地方。因為班主孟寒台向來眼光獨到,總能別出心裁地推出新鮮節目來。比如這回從西域請來的新樂班子,就特別受歡迎。
冷譽來的時候,天香樓早已擠了滿坑滿谷的人,舞台上紅衣的舞娘正伴著鼓點翩翩起舞,台下口哨聲喝彩聲不斷。這時,早有眼亮的夥計主動迎上前來,引著他直接上了二樓的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