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陽春曉笑著搖搖頭,表情一變,又問:「你跟女人睡過嗎?」

  「啊?」

  冷譽也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就冒出這個問題來。這女人一邊分析案情還能一邊揣摩官場人心百態,順便扒人的隱私,簡直就是個妖怪。

  「現在輪到我提問了!」冷譽不接招,追問道:「接下來怎麼查?難道真的要去調查魏登嗎?」

  「這倒不必。因為不管他是不是真兇,對結案都沒有任何影響。案子進展不到這一步就會結束了。」陽春曉笑吟吟地看著他,神秘道:「喂,你還是處男嗎?」

  「這與本案無關。」冷譽板起臉,卻不覺兩頰緋紅。

  「真的呀?」

  陽春曉咯咯笑了起來——他不需要回答,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冷譽突然覺得,在她面前無論如何掩飾或者抵抗都是徒勞的,她總能輕易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很厲害,但是,就很煩。

  他扭過頭乾脆迴避她的視線,有心轉身離開,卻又不得不很沒骨氣地再次問道:「為什麼認定真兇不會影響結案?」

  陽春曉又笑了一陣,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道:「屍體沒了,家屬也走了,我們手上就只有一份順天府仵作出具的死亡鑒定書,沒有其他任何疑似謀殺的證據,這官司再怎麼打也只能是個意外死亡——所以我之前才問你想要真相還是結案。如果你想要結案,那現在就可以結了。」

  「但是我選擇了真相。」

  他轉回頭來,再次直視她的雙眼:「如果沒有可疑,那為什麼兇手不惜冒著風險潛入順天府毀屍?王氏突然離京,到底是受到了誰的威脅?……這些謎團都還沒有解開,我想要查清真相。」

  「不出意外的話,順天府在明天大概就會提交結案申請,並稱已按照死者家屬的意願將屍體下葬,以掩蓋屍體丟失的事實。」陽春曉也同樣望著他:「真相往往殘忍而醜陋,有時候還很危險,勸你三思哦。」

  「我不怕。」

  她揚揚眉:「但是我怕。你背景深厚,就算惹了不好惹的人,也沒什麼要緊,畢竟你爹是成國公,你舅舅是輔國公,還有姑媽和一大幫子兄弟姐妹幫襯著;我可是孤身一人住在荒郊野外,無權無勢的,說不定哪天被殺了都沒人知道呢。」

  冷譽不禁皺眉,認真道:「我會保護你的。」

  聽到這句,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曖昧起來,沖他勾勾手指:「過來,讓我親一口。」

  ——什麼情況?!

  冷譽懷疑自己聽錯了,僵在原地——如果不是錯覺,那她就是在調戲我。

  陽春曉笑靨如花,但此時在他眼中看來卻如同吃人的妖怪。

  「……不要開這種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我很認真的好伐!」

  她努起嘴:我很認真地想占你便宜。

  「你簡直……莫名其妙!」

  冷譽臊得滿面通紅,甩臉就轉身朝外走去。剛到院里,就聽身後她故意拖著長音說道:「現在走掉的話,學費也不退的哦——!」

  他堅定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手按著佩劍,但是沒有回頭,隨即邁著大步朝門外走去。

  陽春曉依舊坐在桌子上,雖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羞紅臉的模樣想必十分可愛。

  「嗤嗤,早晚你得回來求我。」

  事情的發展跟陽春曉預料的完全一樣。

  順天府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提交了驗屍文書,並聲稱死者已經下葬;甚至連大理寺卿唐縱不願露面而找的說辭都跟她猜的一模一樣。

  雪白的宣紙鋪在案上,結案文書一字未寫,唐縱倒是早早就派人直接把大印都送來了,讓他自己看著蓋。

  冷譽感受到一種來自陽春曉的無形的嘲笑,以及那雙陰魂不散的鬼眼,不禁打了個冷戰——

  簡直可怕。

  怎麼會跟那個奇怪的女人扯上關係呢?

  冷譽托著腮,面對著空無一字的文書,不禁陷入沉思。

  那天在大理寺公堂上,完全可以用『囂張跋扈』來形容陽春曉。然而可悲的是,當姑媽聽完他對當時情境的複述,竟然當即讓家裡拿出一千兩黃金:去,拜她為師。

  這是什麼邏輯?!

  他內心是拒絕的,然並卵。

  冷眉珊是冷氏長女,無論在冷家還是楊家,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女主人——『姑媽說的話,肯定沒錯!』這已經是全家人的共識。一千兩黃金對於冷家來說可不是個小數,但府上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湊了出來,並打發他連夜出城去找陽春曉。

  ——但是,那個傳說中的鬼眼神判,真的跟你們想象中不一樣啊!

  心亂如麻,他索性將筆一丟。

  雖然按照意外事故結案已成定局,但冷譽的內心仍是各種抗拒,最終帶著新人最後的倔強,暫時擱置了份空無一字的文書,擰著眉頭從壓抑的房間里走出來。剛在院里轉了一圈,就見楊府派來的小廝嬉皮笑臉地小跑上前打千問安,說太太讓他到府上吃午飯。

  冷譽抬頭看看天,時辰已經差不多快中午了,便嘆了口氣,跟著他往相府去了。

  「聽說案子不是要結了嗎?你怎麼還是愁眉苦臉的?」

  楊首輔的午膳安排在內閣,少爺小姐們則是在學里吃,於是今日席間僅是姑侄二人。冷氏見他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關切道:「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沒有。只是我頭一回辦案,唐大人讓我自己寫結案文書,不知該如何下筆。」

  冷氏一笑:「我不是給你找了個師父嗎?無論是斷案子還是寫文書,或者衙門裡的規矩有什麼不懂的,都只管去問她。」

  一提起陽春曉,他顯得更加為難了。

  冷氏見他不大情願,勸道:「實話告訴你,那丫頭若是個男孩,你姑丈早就讓她入翰林院、留在內閣做事了。」

  冷譽點點頭:她要是個男的,我現在的煩惱肯定就不存在了。

  冷氏一邊給他布菜,一邊說道:「無論聰明才智還是筆墨文采,她可都稱得上一等一的人才!如今她願意教你,是你的福氣!你可要跟著她好好地學。」

  「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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