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聽起來好高級啊!……等等,這不是傳說中海大富的獨門小葯么?原來你也看金庸啊。」
陽春曉皺著眉頭還沒說話,就聽冷譽說道:「是斥候用的化屍粉嗎?」
陽春曉顯得有些意外:「對。……沒想到,你也知道這個?」
「怎麼說我們家也算是軍人出身。」冷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雖然我沒上過前線,但也時常聽家父和叔父說起軍中的事,提起過這種東西,只是沒有親眼見過。」
皮超越聽他們說得熱鬧,好奇地湊到紙袋嗅了嗅,隨即捂著鼻子說道:「什麼鬼!就是鏹水嘛!」
冷譽也湊上前看了看,見那青蛙被腐蝕得只剩下一半,一半的皮肉早已沒有了,只剩白骨露在外面,看上去十分嚇人。
「咱們動作得快點了。」陽春曉問道:「死者的親屬住在哪?」
「老婆孩子、還有個老娘,都住在外城柳樹衚衕。」
「走吧,就現在。」
死者張沖的屍體最初被發現的時候,順天府還沒驗屍、沒下定論,張沖的老婆王氏就一口咬定是謀殺,還說兇手必是跟輔國公魏登有關聯。順天府剛開始調查,她竟然就直接跑到兵部找到張沖當年的老上級,直接跳過了順天府和刑部,將案子指派給大理寺處理。
由於兵部高官的介入,整個案件的處理完全不符合流程。疑點固然很多,但如今屍體已經沒了,還可能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陽春曉有種預感:這案子恐怕牽連甚廣,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找到王氏,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三人匆匆來到順天府馬廄,就見馬棚里早已空了大半。馬槽後頭兩匹壯碩的駿馬十分顯眼,一黑一白,威風凜凜。不僅體型十分相似,還都配著同樣華麗的暗金馬具,宛如一對佳偶;在它們旁邊不遠處,站著幾匹被挑剩下的劣馬,包括皮超越昨天騎的那匹老馬正懶洋洋地卧在乾草堆里,想必是趕了夜路又淋了雨,今天死活是不肯再出工了。
「老劉,還有別的馬嗎?」
「都在這了。」
這幾日,順天府上下都在忙著處理新桂坊一帶的盜竊案。衙門裡官馬本就不多,好馬早就被人挑去了。
陽春曉拍拍他的肩:「事情緊急,我們就不等你了。」
說著,兩人各自翻身上馬,一前一後躍出大門、絕塵而去。
馬夫老劉望著二人的背影嘖嘖道:「寶馬佳人、青年才俊,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哇。」
「呸!」
皮超越看著那匹不爭氣的老馬,氣鼓鼓啐道:「不就欺負我窮么?是時候讓你們見識見識來自未來世界的黑科技了!」
「喲,皮大人這是要徒手變出匹好馬來?」
「你等著瞧吧!」
皮超越丟下句狠話,負著雙手出門去了。
三元街是京城最為繁華的商業中心,從小吃糕點到飯店酒庄,從日用百貨到金銀首飾,應有盡有。『喜福興』位於最南端的三岔路口上,是一座兩層的半舊小木樓。前頭是三間鋪面門臉,全部放著門板沒有開張;後頭連著個小四合院,大門正對著的那條小巷就是柳樹衚衕。
陽春曉和冷譽策馬趕到的時候,正遇上王氏經收拾好行李、雇了兩輛馬車,準備動身回老家去。
「你不是要告狀嗎?」冷譽攔在王氏的車前,一把抓住韁繩,正色質問道:「現在大理寺才剛開始調查,你怎麼就要走了呢?」
「這位大人,」王氏並不認識他,但認得他這身官服。她上前行了個禮,不卑不亢道:「口供我已經錄完了,該說的也已經都說了。當家的沒了,我們娘兒三個在京城也呆不下去,自然是要先回老家去了。」
陽春曉上前問道:「你男人的屍首還停在順天府,你卻走得這麼急,等案子結了,誰給他料理後事?」
冷譽一臉吃驚:屍體不是沒了嗎?
但他畢竟不蠢,見陽春曉使了個眼色,隨即閉上嘴巴。
就見王氏嘆了口氣:「人死不能復生,總得先顧著活的。」
陽春曉看看馬車上坐的那個四五歲的娃娃,還有年近半百的老人,嘴唇動了動,沒說話。死者張沖在京城經營珠寶生意已有三年,聽說生意還不錯。如今一看,他所有的家當竟是連兩車都沒裝滿,還凈是些不值錢的半舊傢具。那王氏看著三十來歲,一身重孝,面色蠟黃,身邊連個丫鬟也沒有,只有個五六十歲的老家人幫著張羅,完全不像個有頭有臉的富商模樣。
「我那短命的夫君在軍中還算是交下了幾個朋友。」王氏說著,一指身後的宅子:「大伙兒湊錢給買了口薄皮的棺材,等案子結了,自有他的兄弟們幫忙料理。」
——做珠寶生意的,就算再怎麼不賺錢,也不至於窘迫至此吧?
陽春曉微微皺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瞧,見三五個人高馬大的中年人搬著最後一個大木箱子朝這邊走來,合力往馬車上一放,對王氏說道:「嫂子放心,這京城的事自有兄弟們幫著處理,不用你們費心。」
說話的男人膀大腰圓,瓮聲瓮氣底氣十足,臉上帶著忠厚的笑容。
陽春曉掃了眾人一眼,又問:「走得這麼著急?……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王氏打量她一番,見她一身古怪的短衣打扮,像男人一樣穿著雙長靴、牽了匹高頭駿馬;面容清秀,舉止不俗,應是個有錢人家未出閣的姑娘。相對於一旁的大理寺官差,她倒顯得面目十分和善,王氏勉強笑了笑,說道:
「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京城的東西又貴,還不如早早回老家種地討個活路。」
陽春曉點點頭表示理解,一旁的冷譽卻怒道:「這卻奇了!當初是誰不依不饒地說兇手有權有勢、順天府得罪不起,才執意要把案子送到大理寺來審的?這才隔了一天,你怎麼翻臉比翻書都快?」
王氏也不答話,冷冷道:「請問大人,在我朝律法當中,有哪一條是限制受害人家屬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