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們眼中的別人

  一中的夏令時給了一小時的午休時間，但午休從來都不是午休，而是「午修」，只是換個地方繼續做作業而已。當然，我們班還是有一大部分人覺得他們需要午睡，畢竟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去學習。

  我在走廊上的時候，就已經聽到有個人正大聲喊著些什麼，越靠近我的寢室，這聲音越清晰。

  「媽，您是喜歡他做您兒子是嗎，那你幹嘛生我呢！我不配做您兒子！」然後我只聽見「啪」的一聲，似乎是摔話筒被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我躲在寢室外面，側著身往裡面喵了一眼。

  方立新，這個我認識中最大大咧咧的人，現在戴著帽子，縮著脖子埋著頭，雙手捂臉，小聲啜泣。

  我踮著腳走過去，不想驚動他，但突然腳底一滑，跌在了地上。我大叫一聲，他把頭轉了過來，看見我狼狽不堪的樣子和猙獰的表情，他起身把我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他說「沒事」這兩個字的時候，突然破了一下音。

  我看見了他那略微有些腫的眼眶和泛紅的眼睛，我問道，「你沒事吧？」

  他本來是想拉我一把的，聽到我這句話，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害，我還能有事，真的是，看看你自己，隨便摔一跤就能疼成這樣，切。」他轉過身，在自己的書桌前坐下。

  「哎別，立新你拉我一把，我真起不來了。」

  「好好好，扶你一把。」他剛轉過身，卻發現我已經站起來了，「哎，你怎麼自己站起來了？」

  「你不是瞧不起我嗎，就你那樣子，我才不要你扶我！」我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他也知道我是在開玩笑。我放下書包，躺到床上，席子給我帶來的清涼讓我有些猝不及防，已經是30度的天氣，羅媽卻還不同意我們開空調，只有一盞很小的電風扇在無力地吹著。

  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頗有些倦意，我閉上眼睛，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蘇楓，蘇楓，蘇楓！蘇楓？」我隱約聽到有人在喊著我的名字。

  「哎，聽到了。」我不情願地答應著，把眼睛稍微睜開一些，「方立新，你幹嘛？」

  「跟你講件事。」

  「大哥，我今天難得睡個午覺，你還把我吵醒。」

  「午休也快結束了，你到陽台上來，我跟你講點事。」

  「好好好，我起來我起來，什麼事啊，這麼神神秘秘的。」

  我剛起身，他就拉開了窗帘，刺眼的光從外面射進來，直插進我的眼睛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你這故意的吧，方立新！」

  「我就故意的，怎麼，你來打我不成。」方立新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欠揍。

  我打開陽台門，一股熱浪從外面衝進來。

  「你有事快說，這大夏天的，陽台上熱死了。」我不耐煩地說。

  「蘇楓，你成績為什麼這麼好？」他一本正經地問我，讓我有些詫異。方立新從來都對學習嗤之以鼻，雖然他在班裡成績是中等，但他的成績並不足以讓他考上一所985， 211。我突然想起來中午立新打完電話的樣子，便明白了些什麼。

  「你中午，跟你媽媽吵架了？」我問道。

  「沒有的事，別亂想。」

  「你先告訴我你有沒有吵架，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吵，吵了。」他聲音突然變輕了。

  「為什麼吵？」

  「哎呀，沒什麼……」他還沒說完，看見我嚴肅的表情，「就，哎呀，家長不都這樣嗎，老是說我成績差，說看看你，為什麼成績這麼好，還聽父母的話。我都快煩死了，每天我媽都來嘮叨一句。」

  「立新，其實你沒必要和你媽媽大吵一架。」

  「你一個旁觀者，當然覺得沒必要咯，而且你性格還好。我就是嫌我媽嘮叨。」

  「我們每一個人都來自不一樣的家庭，所以我沒法對你媽媽評價什麼，但是我覺得，家長有些嘮叨還是挺正常的，我覺得我媽也挺嘮叨的呀。說到底，我們看到別人如何如何好，都是因為我們看到的都是他們表現給別人的那一面，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都是別人最好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