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修
那天回去之後,景辭從桌洞里摸出了一個提拉米蘇。
盒子上的標誌很熟悉,他和贏驕曾經去過店裡。
他不喜歡太甜膩的東西,當時點了幾種甜品,只有那一小塊提拉米蘇比較合他的口味。
不但甜度很低,還帶著點微微的咖啡苦,味道剛剛好。
他沒有說出來,贏驕卻看出來了。
景辭坐在花壇的邊緣,怔怔地看著腿上的那個提拉米蘇。良久,從一堆彩色的蠟燭里挑了一根紅色的,插在了上面。
「用什麼粉色?你看我就用紅色,多成熟穩重。」
他一個人點了蠟燭,一個人吹滅,一個人許了兩個人的願,最後又一個人吃光了蛋糕。
再回到教室的時候,同桌的人已經換成了李宙。
李宙有些不安地舉著本書,時不時地抬頭看他一眼,一副想要說點什麼卻張不開嘴的樣子。
景辭沒有說話,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手搭在書架上撥弄尋找。
他手指有些發僵,一本奧數書拿拿掉掉好幾次,才好不容易抽了出來。
「辭哥……」李宙到底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和驕哥怎麼了嗎?」
「沒什麼。」景辭毫無異樣地應了一句,拿起筆開始做題。
李宙總覺得哪裡不對,既然沒事好端端地為什麼要換座位?
可觀察了好久,發現景辭除了更刻苦了一些,和平常並沒有什麼區別。仍舊是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事,期間還幫陳淼淼講了道題,也就沒再深究。
跟景辭認識這麼長時間,李宙知道,要是景辭不想回答的問題,就是問一百遍也沒用。
另一邊,從花壇回去之後,贏驕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分析目前已經知道的線索。
他之前找人查過,景辭來到這個世界后,喬安彥的成績和運氣都忽然變得非常好。
先不說運氣,一個人的成績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提升那麼多。更何況,喬安彥的成績就像是過山車一樣,忽高忽低。
平時測驗非常好,一到學校統一考試就掉鏈子,不正常到連重生這個理由都解釋不通。
而平時小測驗和統考的區別——
贏驕垂眸,一個沒有景辭參與,另一個則有。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景辭見到喬安彥會頭疼,感受到他的惡意也會頭疼。
所以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喬安彥的「好」是從景辭身上獲取的?
景辭現在是挨過了這時不時的頭疼,若是挨不過去呢?現在的全校第一又會變成誰?
贏驕低聲罵了句髒話,強自按捺住心中的暴戾,繼續琢磨。
兩個人身上都有異常,為什麼吃虧的景辭,而不是喬安彥?因為景辭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大可能,他們倆的情況更像是從一開始就被綁定了一樣。
綁定?贏驕的心臟重重一跳,所以景辭的到來一定有原因!
因為世界規則,景辭沒辦法說出來,那就只能從喬安彥身上下手尋找。
贏驕從筆袋裡拿出一支筆,在本子上記下了關鍵點,以免遺漏。
還有,按照景辭的說法,喬安彥現在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影響了。這件事的起因雖然是喬安彥,但目前的結果卻不是他控制的。
所以像之前那樣打暈喬安彥的辦法,已經行不通了。
那就只能等著景辭慢慢變好?
不,他絕對不會把擔子丟給景辭,讓他一個人扛。
這個「好」到底是怎麼定義的?
真的只有成績方面嗎?
贏驕若有所思地盯著桌面。
人生中最重要的兩件事,一個是事業,另一個則是感情。
感情?!
贏驕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關鍵點。
喬安彥喜歡他,景辭頭疼的時候被他碰觸會減輕……
事業方面,景辭的成績越來越高,取得的成就越來越大,會抵消喬安彥的影響。
那感情方面呢,如果他讓景辭覺得更幸福,會不會也有幫助?
還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想到剛剛說分開時景辭的反應,贏驕的心臟就像是被一隻手攥住了一般,拉扯著的疼。
明知道自己喜歡他,明知道自己會等他,但景辭還是害怕。
贏驕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忍住,朝他看了過去。
景辭似乎正在做題,手中的筆動得很快。不用看贏驕就知道,他做的一定是數學題。
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
贏驕深深地呼吸,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他其實比景辭更不想分開。
景辭那麼優秀,接觸的都還是跟他差不多的人,讓他每每想起來,連刷題的時候都是咬牙切齒的,恨不得把他變小揣進自己兜里,緊緊捂著不讓任何人看見。
可只要他們一天不分開,景辭就會難受一天。
他剛剛想了這麼多,想要實驗的方法也很多,但也僅僅是猜測,不是肯定。
為了改變目前的狀況,不管多荒誕的法子,他都會去一一嘗試,可他不能讓景辭忍著難受等他。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他都受不了,更何況是不確定的期限。
贏驕合上本子,抬眸看了眼時間,起身離開了教室,就從喬安彥開始好了。
整個七班,除了李宙,只有何粥幾個人知道贏驕和景辭的事。作為被一路秀恩愛到現在的人,他們幾乎可以說是見證了兩人的關係發展到現在。
贏驕冷不丁這麼一換座位,直接把幾個人嚇傻了,何粥甚至還背著他拉了一個小群。
【何家你大爺】:驕哥和辭哥怎麼了?吵架了嗎?
【鄭闕不鄭闕】:不知道啊,我日。我今天回來看到同桌變成他的時候,差點懵了。
【彭程程】:不像吵架。
【何家你大爺】:不吵架為什麼忽然這樣?有點奇怪,驕哥脾氣沒那麼大啊。而且就算有,他也不會對辭哥發。
【鄭闕不鄭闕】:中午不還是好好地么,驕哥還去給辭哥買蛋糕了。
【鄭闕不鄭闕】:是不是……他被分手了啊?
【何家你大爺】:瞎說,辭哥不是這樣的人。
【彭程程】:像分手。
【鄭闕不鄭闕】:老彭你別嚇我。
【何家你大爺】:不提還好,這麼一說感覺真挺像的。但就驕哥這黏糊辭哥的模樣,我真想不通到底出了什麼事,能讓他倆分。
【鄭闕不鄭闕】:真的像是分手,驕哥做錯什麼惹辭哥生氣了?不應該啊,驕哥又不傻,沒道理去撕辭哥的數學書。
幾個人討論了半天,還是沒弄明白,最後決定試探一下贏驕。
平常只要稍稍提到和景辭有關的話題,他就會變著法兒秀。如果他還繼續秀,就沒事。要是連秀都不秀了,那可能就是真出了大問題。
只是何粥的消息還沒來得及發,贏驕就出了門。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了一下,也悄悄跟了上去。
贏驕沒去別的地方,他直接上了四樓,把喬安彥揪出來,拖上了天台。
十一班的學生已經習以為常,面色平靜的看著贏驕和喬安彥,心裡就一個想法:這次喬安彥要是再暈,他們誰去把他背到校醫室?
省實驗的教學一棟一共五層樓,五樓之上還有一個天台。學校領導怕出危險,天台的木門一貫都是鎖著的,但卻架不住贏驕的幾腳踹。
喬安彥驚慌失措,不停地掙扎:「你……你幹什麼?放開我!」
贏驕充耳不聞,一手扭住他的雙臂,一手掐住他的後頸。膝蓋抵在他的後背上,將他死死按在了天台邊緣。
這會兒正是晚上,學校的天台上開著一盞定點關閉的小燈。昏暗的燈光中,喬安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上半身的一部分已經探出了樓外。
他嚇得渾身發軟,眼淚瞬間糊了滿臉,哆哆嗦嗦地喊:「你放、放開我……我、我去告老師了!我告老師了!」
贏驕手上微微用力,把他往外推了幾分,冷冷道:「再叫一聲就把你扔下去。」
他眸子森寒,在燈光下映出殘忍的光:「知道我家有錢吧?弄死個你還是賠得起的。」
「你、你……」喬安彥肝膽俱裂,幾近崩潰。礙於贏驕的警告,不敢哭嚎出聲,抖著嘴唇勉強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到底、到底想做什麼?」
「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否則……」
喬安彥拚命點頭:「你、你問,我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贏驕垂眸,沉聲道:「你是從什麼時候回來的?」
喬安彥倏地瞪大了眼睛。
果然!他沒猜錯,贏驕也是重生的!
他是個軟骨頭,別說是有死亡威脅了,就是平常他也不敢糊弄贏驕,立刻道:「大後年。」
贏驕算了下時間,大後年是他們大二的時候。
他又問:「為什麼會回來?」
「我、我不知道。」樓下的水泥地被路燈照的一片清晰,看的喬安彥腦袋眩暈,冷汗直流。
怕贏驕對他的回答不滿意,他又道:「真、真的不知道。」
他喘了兩口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當時我在街邊,看、看到你和你同學一起進了大學。我……我特別羨慕他,本來想跟著你們,但是進不去。」
「晚上的時候我……我死了,然後就發現自己回來了。」
「哪個大學?」
「北大。「
北大……
贏驕忽然勾起唇角,沒有景辭,別說是北大,自己大學都不會上。喬安彥口中的上輩子,他應該就和景辭在一起了。
「跟我走在一起的人是誰?」
喬安彥努力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想不起那個人的臉:「不、不知道。」
他咽了口唾沫,惶恐道:「我看清了的,但是真的想不起來了,我沒撒謊。」
怎麼可能會想不起來?喬安彥對自己有執念,又羨慕跟自己走在一起的人,怎麼可能會記不住那人的臉?
但贏驕不覺得喬安彥這個時候敢糊弄他。
自己對喬安彥有著天然的厭惡感,對景辭,則差不多可以說是一見鍾情了,這兩種感覺就像是刻在骨子裡一樣。
上輩子自己跟景辭在一起,所以才一開始就對他有好感。
那麼喬安彥呢?
是不是他做了什麼對自己或者景辭不好的事,才會讓自己潛意識裡排斥他?
比起自己,贏驕更傾向於是景辭。一來,是因為喬安彥喜歡自己,二來,則是他這輩子對景辭的影響。
他繼續問:「景辭後來去哪個大學了?」
提到景辭,喬安彥的臉扭曲了一下,他喘了口氣,才繼續道:「不知道,我高二開學不久后就退學了,除了你,再沒關注過別人。」
自己既然跟景辭在一起了,喬安彥關注自己,就一定會注意到景辭,可他偏偏不知道。再聯想到剛剛喬安彥說記不清自己那個同學的臉……
贏驕懂了,喬安彥關於景辭的記憶,一定有問題。
他垂眸看著喬安彥:「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死的?」
喬安彥的臉色登時變得紫漲,他沉默了好幾秒,才咬牙道:「病死。」
「病死?」
「把一切都賭光了,沒錢治。」
贏驕嗤了一聲,把喬安彥拽回來,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這麼一個爛人,重活幾輩子都好不了。
「驕哥,你幹什麼呢?」
何粥幾個人找到天台,恰好看到了軟在地上的喬安彥,想起上學期的事兒,道:「他又給你送情書了?」
鄭闕笑道:「所以你現在的日常是,吃飯睡覺打喬安彥嗎?」
贏驕心裡裝著事,沒心情和他們撩閑,冷著臉大步進了教室。
鄭闕沒心眼,又好奇,纏著贏驕問:「驕哥!驕哥你等等我!」
景辭本來正在安安靜靜地做題,聽到這一聲喊,下意識地轉頭往旁邊看了一眼。
李宙的臉頓時映入眼帘,景辭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同桌已經不是贏驕了。
他抿了抿唇,正要低下頭,就聽見鄭闕又道:「喬安彥怎麼這麼不長記性呢?上次被你揍了一頓,現在還敢來。」
贏驕之前打過喬安彥?什麼時候的事?
景辭忍不住抬頭看了過去。
「辭哥你不知道啊?」鄭闕看出他的疑惑,立刻給景辭科普:「也是,那時候你在陽城考試呢。就那三天早上,驕哥一連把喬安彥打暈了三次。還被老劉警告了。」
「好點了沒?」
「不疼了,現在好了。」
「那就好,你安心考試。」
所以,開幕式上,他的頭疼才會突然好了。
景辭怔怔地看著贏驕,跟他分開以後心裡一直梗著的痛苦和不安忽然就消失了。
原來,贏驕一直站在他身後。
鄭闕哈哈一笑:「人家邀請他脫單,他直接將人打暈了,辭哥你……」
「放心吧」這三個字還沒說出來,贏驕忽然將他推到了一邊。
贏驕沒看景辭,他單手插兜繼續往前走,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只是在經過景辭的座位時,忽然屈起一根手指,在他桌面輕輕叩了一下,低聲道:「脫單?他脫-光了都不關我的事。」
景辭怔了一下,隨即唇角微微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