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脆弱

  逃,逃,逃,可是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哪裡都是那人的影子,就連她見著那街角之處賣糖葫蘆都能想到他,他為她做過的一切,曾經有多麼的快樂,如今就有多麼的痛。 

  她不知尋到了何處,終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也是,這兩日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饒是身體健康的男子也經受不住,姑且先不論她是個弱質女流,況還受了那麼大的打擊,能堅持到現在也是不易了。 

  —— 

  醒來的時候,寂涼發現自己躺在一竹席鋪覆的小床之上,有一人背朝著她,身著麻衣搗制著葯,那個身影,她是有多熟悉,和那人一摸一樣,只是當他轉過身子的時候,才發現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張臉,上面布滿了可怖的傷痕。 

  他聽到了聲響慢慢地轉過身來,右手指著自己稍稍張大的嘴,然後搖了搖手,是個啞的。只不過,眼睛那處給寂涼的感覺,有些像那人,竟是,錯覺么,也是,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何至於淪落至此。他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可她,卻絲毫看不出易容的痕迹,大概,是自己多想了罷。她對著那人輕輕點了點頭:「多謝。」然後,慢慢從那床上起了來,穿好鞋,意欲往外走。 

  卻被那人抓住了手臂,那人有些著急地比劃著,可寂涼不知為什麼,卻看懂了他的意思,一如,和當初那人一般默契,他給她的感覺太像他了,想到,讓她有些想逃。 

  你要,去哪裡。 

  寂涼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言罷,輕輕地拂去那人在自己身上的手,卻被那人急急地攔了住,他比劃的動作,她看的清楚了些,也過於刺目了些,他讓她,不要走,她的孩子經不起波折。 

  寂涼向後退了退,孩子,竟又是孩子,這是第二個孩子,第一個孩子是她人生一大恥辱,一大污點,而這個孩子,要是早幾日對她來說,還是求之不得,只是現在,太過於可笑了些。 

  上天,是來玩弄她的么。難道作為螻蟻一般存在都不行么。 

  可是她不能再似從前那般,她也知這孩子是無罪的,她並不恨那人,她恨得是那命運,那命運讓她無法面對他,也無法面對自己。 

  她慢慢低下頭,摸了摸她自己的腹部,眼底有些潤濕,卻沒見面前那人眼底也有些潤濕,慢慢地背過身子。 

  —— 

  故成風尚且還在故宅的時候,就為自己易好容,他不敢以真面目去見她,至少,這輩子是不能了。 

  為了不讓那人看出他易了容,他特地尋了腐蝕性極為強的藥水使那麵皮與自己的臉皮緊緊融在一起。對於他來說,那隻不過是張麵皮罷了,沒有了那人要這張臉有何用? 

  自從散了故家死士之後,這故成風再沒別的渠道可以獲取那人的消息,他一路打聽著,不斷不斷地與他人重複到:「可曾見過一個女子,生的極美,不過,左眼卻失了光明。」對於這樣的女子,他們自是很熟悉,因為,他們都見著了那人,無魂無魄,仿似遊魂一般,他尋著那些人所指,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那人,卻發現那人倒在了一處街角。 

  亂了,也有些慌了。 

  他急急地奔了過去,抱起那人,就急急地衝到了這附近的一處農家,與了屋主他身上所有的銀兩,讓那人離了開。 

  他急急地將那懷中之人抱至床榻之上,覆上那人的脈,卻讓他更為無力地閉上了雙眼,是喜脈,若是,幾日前,他定能抱著她向故家所有人,向全天下所有人宣稱,那是他的明正言順的妻子,也是他故成風一輩子唯一一個愛的女子。 

  可是,現在呢?他不敢了,他退縮了,他害怕連看著她的機會都沒了,你知那失而復得,和得而復失的感受么,在這短短的不足一年的時間裡,他都體驗過了,太,疼了。 

  他慢慢地在房內為那人搗制著葯,他希望那人醒來,又害怕那人醒來,他哪裡有什麼理由能夠留下她呢? 

  似乎很久很久之後,他聽見身後的動靜,便知那人醒了來,他輕輕地咬了咬下嘴唇,閉上了雙眼:「該面對的,還是要來的。」他轉過身子,看著那人,不過短短兩日,她竟是瘦了這麼多,他不敢發聲,只因,她太熟悉他了,這麼些年來,他們已經足夠的默契,他,不敢賭,也,賭不起。他只能裝作自己是個啞的,無力地張開口,無力地舉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口中,無力地揮了揮自己的手,就像自己面對著命運一般無力,無力地發不出聲,任由它宰割。 

  可卻見那人要離開,他急急地抓住那人的手臂,胡亂比劃著,自己也不知在比劃著什麼,卻沒想那人懂了自己的意思,帶著一絲疏離:「我也,不知。」他想要留下她,哪怕她一輩子都不知他是誰。 

  那人有了他的孩子,就算沒有,他也是不能讓她離了開,原諒,他就是這麼的自私,他還不想這折磨結束的那麼早。單方面的痛,也總好過無魂無魄來的好,至少,他還能感覺自己活著。 

  他急忙與那人比劃著,可不可以不要走,孩子禁不起波折的。這或許是最好的暫時能夠絆住她的理由,無處可去的她就算不為了她自己想想,也會為了孩兒好,暫時先留下來。 

  那人慢慢地低下了頭,摸了摸她的肚子,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不僅僅是因為那人慢慢地低下了頭,他的眸子也俞漸濕潤了,為了不讓那人看出自己的情緒,為了不讓自己的脆弱被她看見,他選擇慢慢地背過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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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他才轉過身子,看著那個一直摸著肚子的那人,他將手伸到那人眼前,比劃著,暫且先留下罷,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孩子,況且她的身子也早已經不起波折了。 

  寂涼自也是知道,自己自從之前喝了那墮胎藥,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她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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