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遺願

  再後來的幾日,故家看似什麼都不曾發生,只不過是那人待人多了一分疏離。 

  而後不知某日,故府門前來了個小乞兒,說是找故家小姐,有故人的信物托他交予她,不過,那門口的守衛那裡肯讓他進去,把劍擋在那人面前,十分兇惡地看著那人:「幹什麼的,要飯別處要去。」可他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況且他親眼看著她離開地這世上,孤苦無依,就像他一般,可能最終也要那樣死去,無人可裹屍。 

  說來也巧,那乞兒路過那亂墳崗的時候,剛剛好看見一個妙齡女子將一把長劍刺入自己的胸口,深深地,深深地,他本想喊住那個女子,卻發現來不及了,小乞兒急急慢慢地跑到那處,跪坐了下來,雙手顫抖地抱起那女子躺在自己腿上:「姑娘,姑娘,何苦尋死,我帶你去尋醫。」可那女子卻躺在他腿上輕輕地搖了搖頭,雙眼有些渙散:「謝。。。。。。謝,不。。。。。。用。。。。。了,你能幫我把。。。。這個,」那女子顫抖著雙手,把她手中的玉簪交到已經滿是鮮血的小乞兒手中,「把。。。。。。這個。。。。。交給。。黎城故。。。。。故家的。。。。故家的寂涼么,若。。。。若是。。。。。找不到。。。。。你當了也好。」小乞兒顫抖著雙手慢慢地接過那個玉簪,似是感知到那玉簪已經找到了它的去處,面前那個女子的手便失了氣力,落了下去,嘴角留著一抹笑,可是眼睛卻沒閉上,那小乞兒,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臟,然後將那姑娘的頭從他膝處挪了下了,從旁處尋了處雜草,用那雜草颳了刮,手中的污物,直到他覺著乾淨了些,他才急急地向那方跑去,然後慢慢地蹲下身子,為那人閉上了雙眼,至少走的時候讓她體面些。 

  後來他一路沿街乞討,本來那越王朝,是不讓北疆人入內的,他誆騙那守門人,說他怎麼怎麼不幸,北疆士兵殺他全家,辱他娘親,與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說的是聲淚俱下,真是聞者傷心,見著流淚,饒是那守門之人冷硬心腸也不免為之動容,他們也想回家了,互看一眼,慢慢地將手中的武器收了起來,讓那小乞兒進了去,作為一名專業的乞討者,沒有較好的演技,又怎麼能夠混的下去呢,不然你當是如何活到這般大的。 

  據那個撿到他的老乞兒說,他是在一個大雪天被遺棄的,那時候,身上只裹了一處薄薄的毯子,他看見他的時候,已經哭不出了聲,小臉凍的發紫,那老乞兒看了看周圍並無任何人,也是,這荒郊野嶺的,怎會有人,然後慢慢地將他身下的那個小小的生命慢慢地抱起裹在自己懷中,只留下了鼻子,好讓他呼吸,然後慢慢地回了乞丐窩,那些個兄弟們,左一口水,又一口麵糊糊才讓他勉勉強強地活了下來,也算他命大,只是後來他越來越大,老乞兒越來越老,到最後他左一口水,又一口麵糊糊喂那老乞兒,直到他再也吃不進任何東西,他臨走的時候,顫抖著的右手拉著自己的右手,無神的雙眼似乎在看著自己:「不要。。。。。怨恨任何人,不要。。。。。。怨恨命運。。。。。,要保有一份感恩的心。。。。。。」他沒有哭,他不想讓他走的不安心,看著那人,慢慢地道了句:「好。」直到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他終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以後,再沒有人了。 

  而現在,他看見的那個女子,有著和他一般的命運,難免有同命相連之感,況他做事向來說到做到,更別提,那是那個女子的臨終之願,那他必要為她實現最後的願望,他慢慢地與故家的守衛跪了下來,干他們這一行,最缺的便是尊嚴,這一詞,那是什麼,能換作銀兩么,那故家門口的守衛看到了也有所猶豫,但是想到他們的職責,便不再理會,可已經過了一天一夜,那小乞兒還是跪在門口沒走,一日一夜,水米未進,這萬一要是在故家門前出了甚麼事,那對故家名聲不太好,他們幾人互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冷下心腸,其中一人對著那小乞兒道:「你且在此候著,我去稟明小。。。。。姑娘。」那人看了看另外幾人,示意他們將那小乞兒扶起,然後便是一閃,去了那處。 

  他輕輕地叩了叩寂涼的門,裡邊並沒有人回應他,可還是對著那門處輕輕說了聲:「小姐,有一小乞兒來尋你,說是有一故人要將信物交予你。」可裡邊仍是沒有人回應他,他慢慢地轉過身子,既然小姐不願意見,那就不見罷,可未走幾步,門卻開了,裡面的人慢慢走了出來:「我隨你去。」 

  寂涼與那人慢慢地走到門口處,那小乞兒看見出來了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美麗到能讓人忽略掉她缺失的左眼,小乞兒早就被那門口幾人扶了起來,活動了好久,才緩過勁來,直到看到那人來了,小乞兒急急地上了前去,卻被那些人攔了下來,說是怕污了姑娘的身。 

  寂涼輕輕一笑,怕什麼污身子,她早就是不潔之人,還怕什麼污不污的在,做給誰看呢?寂涼似是自嘲說道:「怕什麼,我和他一樣,一樣,都是人。」那幾人見小姐發了話,便不再攔著他,那小乞兒往衣服上擦了擦使勁擦了擦手,然後顫抖著從衣服里掏出一個頗為乾淨的手絹,抖著那手絹便在她眼前展了開,那上面的物什還沾有一絲血跡,寂涼眸子一縮,顫抖著右手拿起那玉簪,在陽光的照耀下,那血跡顯得格外刺眼,那小乞兒見了那人接過了那玉簪,緩緩說道:「那個女子,在臨死前將它交於我,讓我來交給你,現在,物歸原主了。」 

  寂涼只覺得心臟狠狠地縮了一縮:「她說了甚麼么?」 

  「沒有,只讓我交予你。」然後小乞兒慢慢地轉過身子走了,謝絕了故家的所有賞賜,他只想幫幫那個女子。 

  寂涼慢慢地滑坐在地上,看著那玉簪,嚎啕大哭,誰說這故家小姐鐵石心腸,只是未到傷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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