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泛舟（下）
這戲水湖，在他們這江南一帶就似那西湖一般膾炙人口。
水天相映淡浟溶,隔水青山無數重。
那小舟慢慢順水而行，周圍的青山倒映在湖面，而他們可以清楚得看見那湖面處的青山慢慢向後退去，故成風慢慢地划至湖心，寂涼只感覺突然那小舟便停住不動了，只見老爺慢慢把那船槳放下，從懷裡取出個竹制笛子，在笛子的那一頭系著一條紅繩。
「涼兒，我同你吹個曲子罷。」此情，此景，他想吹給她聽，他在很小的時候，便聽說家鄉一直有個傳說，若是在這正湖中心，男子向女子求愛，兩人便一直能夠走到最後，他故成風什麼時候，竟信了這個，可是，卻不知為什麼卻信了，還特意藏了個笛子放到懷間，純粹是自我欺騙，況他答應過蕭寒，這一輩子只有她一個故夫人，現在又為的是甚麼呢，他不知道，就是想這麼幼稚一回罷了。
寂涼從不知老爺居然還會吹曲子，以前也從沒聽過老爺吹過曲子，不知以後，還有沒機會聽到老爺吹曲子，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好啊。」
寂涼只見老爺嘴唇自然閉合，雙手捧著笛子兩端，左手握笛頭，右手握笛尾，將吹孔置於嘴唇下沿，對準吹孔就開始吹。綺疊縈散，飄零流轉。笛聲時而熱烈，時而歡快，牽動著寂涼的心，有什麼似要破口而出，但是要說些什麼她並不知道。
故成風不會告訴她那是當年司馬相如向卓文君求愛時所彈的《鳳求凰》，他只是單純想吹給她聽罷了。
一曲終了，寂涼似還沉醉在那笛聲之中，久久沒緩過神：「老爺，真好聽，這曲子叫甚麼。」
「叫甚麼我也不記得了，只是年幼的時候，聽著好聽便學了這曲子，若是喜歡，我下次，再與你吹。」故成風慢慢低下眼瞼，知道答案又如何，這樣便好了。故成風慢慢地把那笛子放入自己的懷中，重新拾起那孤零零躺在自己腳邊的船槳，慢慢地向前劃去，哪還有什麼下次。
騙子。
──
那小舟再次慢慢向前駛去，而這後半程，這些魚似乎更為活躍，亦或者是他們的到來，驚醒了那些沉睡的魚兒，是不是這樣，就不得而知了。只見，時不時有鯉魚躍起水面，再次落下的時候濺起的水花，落在了寂涼的臉上，手上，還有脖頸之間，寂涼抹了抹臉上，手上，還有脖頸之間的水：「真是些調皮的小傢伙。」剛說完，寂涼便被嚇得不敢動了，因為她肩頭突然落下只黑色的大鳥，她能感覺它鋒利的爪子，在緊緊箍著她肩膀，寂涼慢慢的撇過頭，和那隻大鳥對上了視線，那鳥正看著她，大眼瞪小眼，可那鳥卻也完全沒有害怕之意，只見那鳥的嘴尖而長，就像她腰間的劍一般鋒利，不知怎的，寂涼的心突然就軟了下來，慢慢伸出右手撫了撫那鳥的頭，那鳥似乎很受用的樣子，任憑這寂涼向它頭上摸去。
故成風邊划著漿邊看著寂涼，只見涼兒先是一驚，再是同那鳥直視，接著再似是愛憐的摸著那鳥，表情轉換極為迅速，實在是可愛至極：「涼兒，這是鸕鶿，擅於潛水能在水中以長而鉤的嘴捕魚，性不甚畏人。可棲止時，一般都在石頭或樹樁上久立不動。」似是想到什麼，輕笑了聲：「涼兒，你說，這鸕鶿不會是把你當作同伴了吧。」同樣一身黑，都有自己最為鋒利，鋒利到能讓他人致命的武器。
寂涼還在同那鸕鶿玩耍呢，便聽見老爺輕笑出了聲，老爺說什麼，說這鸕鶿把自己當作了同伴？寂涼剛聽到老爺說這話，還沒反應過來一時居然相信了，直到她對上了老爺似是調笑的視線，才知道被老爺戲耍了，寂涼慢慢地把鸕鶿放在了那小舟之上，不知為什麼就想捉弄下老爺，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手鞠一捧水，朝老爺潑去了。而那鸕鶿也是有眼力見的，頭頸一下便向前伸直，腳伸向後，緩慢地扇動兩翅，一下便飛離此處，大概，是去覓食了。不知，為什麼在這裡，在老爺的故鄉，寂涼就是特別放鬆，此刻的她已經忘了他還是故家老爺這一回事，想起來的時候，才道：「完了。」
而那故成風見著寂涼手鞠起一捧水就像自己潑過來，潑到了自己身上，一時竟有些發愣，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放下了手中的船槳，也手鞠了捧水，朝寂涼潑了過去，似個少年一般，沒有任何身份限制，此刻，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寂涼自是不甘落後，咧出個姑且我們先稱它為「奸笑」：「老爺，看招。」又回捧了水潑至老爺身上，你來，我往，好不歡樂，直到寂涼打了個噴嚏，兩人才發現這衣服似乎都濕的透透的，看了對方的狼狽樣子都笑出了聲。
兩人都似少男少女那般。
「回去吧，換身衣衫，入夜，與你一同去夜市。」
「嗯。」
故成風又慢慢向回劃去。
直到寂涼慢慢的出了聲，指了指那開滿了桃花的岸邊：「老爺我要去那邊。」故成風似有猶疑：「涼兒再不回去，換衣衫的話，風一吹，該有疾了。」寂涼扯開個笑容,睜大右眼看著面前的人：「老爺，我都沒好好看看這戲水湖畔的景色，下次來都不知是什麼時候，況某位聖人不是說過：來這戲水湖畔，不泛舟，等於沒來這江南么，那我都沒仔細瞧這風景，又怎算，來泛過舟呢。」故成風似乎有被說動，寂涼再次乘熱打鐵，可憐兮兮地看著故成風：「況我們，江湖兒女本就不該計較那麼多不是么，老爺甚麼時候見過我有疾，老爺，就允了我這一次吧。」故成風搖了搖頭，他到底拒絕不了她，慢慢划向了那處，還沒至岸邊，就見寂涼足間一點，飛至了那桃花樹下，要說，這桃花樹也該過了花期了，只是這邊溫度比較適宜，所以還未落花，在桃花的映襯下，他的涼兒越顯嬌媚。
人面桃花相映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