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心
蘇魯先是帶領那些下屬巫師抵達了卡薩巫師銀行，但那個時刻卡亞·卓身邊的老煉金師還在外圍布置，那些裝滿炸藥的石像鬼仍舊隱藏在很安全的地方，加上煉金師一直躲在空間行囊里，蘇魯可不是加爾斯，什麼異常也沒能發現，於是急切到有些躁動的蘇魯留下了兩個年輕巫師守在卡薩巫師銀行就先趕去之前發生爆炸的廣場查看，可還沒等他帶著人手趕到卡亞·卓所在的廣場，卡薩巫師銀行這邊留守的下屬突然消失在了蘇魯的感知里，那邊也發動了。
龍血術士攻入卡薩巫師銀行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一方面這個時候的卡薩上層空虛，另一方面卡亞·卓和以夫也都不是什麼小人物，半巨人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成名於世，而以夫出自神秘的地下城卻也不差。
唯一讓卡亞·卓沒有料到的是老靈魂巫師帕格斯姆的出場，連加爾斯的出手他都不意外，一開始卡亞·卓就估計即使巫師們再大意也仍舊會留下一個鎮得住局勢的強者在卡薩城的白塔群里，只是這個強者從空間賢者諾亞換成了喬凡尼族長加爾斯而已，不值得大驚小怪。
還好卡亞·卓的智慧不至於讓他在面對突然出現的帕格斯姆時表現得措手不及。半巨人在聽到那句靈魂巫師主動的溝通之後能夠立刻放棄成見以及彼此之間的疏離欣然結成暫時的盟友，這可能就是獨屬於這個守望者領袖人物的氣魄了。反正這時候的帕格斯姆對這個大個子的感官很不錯。
「我不是想要為難你們，只是用凡人獻祭實在太過於低廉，即使殺光整座城市也未見得能填滿法陣的十分之一，耗時且無用的計劃可不是我們現在應該著眼的。」帕格斯姆的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哈哈，那我們就站在這裡嗎？」左多自己的力量正處於低谷，想要恢復都需要很長時間所以對於這個層次的交流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夠資格給什麼建議的，索性在卡亞·卓的面子下自己還有提問的資格。他不希望自己在這個曾經就壓在頭上三百年的監獄長再次隔著氣孔一樣憐憫小瞧自己了。
「我對接下來的事無所謂，你們怎麼樣都可以，但我想問你，摩斯作為你的學徒，難道他的死一點意義都沒有嗎？」以夫的嗓音依舊沙啞地像男人，但這種音調更加能表現出她這時候對帕格斯姆的不滿，老靈魂巫師當然知道這種不滿從何而來。以夫是在質問帕格斯姆為什麼放走加爾斯。「加爾斯·喬凡尼說得其實沒錯，原本計劃里就需要在這裡釋放這個法陣的，我們準備了很久，只是那時候的計劃是我自己作為獻祭者，這樣也能一次性達成目的，而不是今天這樣用那九個廢柴的靈魂湊數，只是我早該想到，摩斯知道這個計劃之後一定會想辦法頂替我的，他和你們是朋友，你們也一定在這之前發現了什麼，我就不需要解釋了，我和摩斯所走的這條路太艱難與痛苦了，其他巫師永遠不能理解靈魂巫師中會有那麼多選擇與地獄溝通來轉化成亡靈巫師這樣一個畸形的派系，可生為靈魂巫師的我還有摩斯卻再了解不過，你能體會到被世界不公平對待的感覺的時候，那麼也就能理解摩斯死之前的一些想法了。」
「總之，我不覺得自己能說服你，因為我看出你們和摩斯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只是不希望你們覺得自己沒能保住摩斯而內疚，那是他早就選好的路，這樣說你們就不用去找加爾斯那個老蝙蝠報仇了，說實話今天之前你們聯手或許能解決他，但今天之後，我奉勸你們一句，只要他沒出現在你們眼前，那麼你們盡量不要出現在他的眼前。」
帕格斯姆看得出來以夫和左多對自己的話都不以為然，她們或許相信了自己的解釋，但對於和加爾斯的過節依舊不會輕易放下，何況左多和加爾斯的矛盾當年的他也有所耳聞，以左多當時的做法，背叛家族和意圖弒親這兩條罪行在以血緣為紐帶最重視家族成員之間和睦的血族氏族內部是必然要處以極刑的，也是加爾斯當時借了聖戰的便利才『暫時』將左多交由巫師們關押，然後在聖戰結束之後故意讓血族氏族淡忘左多這個傢伙，可能左多也是了解這些的，但就今天加爾斯的言行來看，顯然對這個三百年卻不曾長進的兒子徹底失望了，所以今後左多·喬凡尼在黑暗中行走必定困難重重。
對這些人的關係，帕格斯姆並不多了解也不好奇，但與加爾斯的交易自己已經直接支付了報酬那麼還是希望對方能認真履行加爾斯應該承擔的義務的，而這時候在場的這些人也就成了自己新的助手，「如果我今天能夠不死，那麼今夜之後我或許能給你們一些幫助，如果我沒能逃過死亡，那麼我依舊能留給你們一些遺產。」
「你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以夫懷疑道，「我是相信摩斯的眼光，何況我的東西也不是白拿的，加爾斯拿了是要幫我做一件事。」「我們拿了是不是就要幫你盯著加爾斯有沒有履行諾言？」卡亞·卓直接開口。老巫師點了點頭，然後沉默地抬頭望著天上。
卡薩位於南部平原地貌與丘陵地貌的交接處，夏季的季風從北部的海灣帶來充沛的雨水落於平原，而到了卡薩這裡，背面便是一座山丘的這座城市每當這個時節都會在雷電與鋒面雨里迎來小半個月的降水，城市的下水道會帶走那些落在城裡街道上的積水，而城市之外的山上，山洪和流石毀壞山民的居住地又不會引起他們這些城裡人的關心，所以卡薩城的居民還是很喜歡這個季節的濕潤。
只是今年的他們徹底遭難了，先是在頭一場雨里遇見了恐怖的爆炸事件，然後今夜可能要下雨所以提前結束狂歡的卡薩人發現出去遊玩的同伴很多都沒能回來，而傳聞今晚這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故，老人們嘆氣，真是卡薩倒霉的一年。
最終卡亞·卓他們還是選擇了對凡人下手，這並不觸及在場眾人的底線，雖然他們個個看起來像是人，但還真就沒有種族是人類的，沒有幾個人會為自己不小心踩死螞蟻而愧疚，卡亞·卓他們的心態同樣如此。於是剩餘的石像鬼扇動著漆黑的翅膀向每一處靠近這裡的人口密集的街道飛去，然後在炙熱和火焰裡帶走那些毫無抵抗能力的孱弱靈魂，遠處的加爾斯還有被他提在手上的肖恩親眼看著無數紅色的血絲以及灰白色的靈魂被天空中那個銀白色的眼眸吸入其中，好似地獄之門，不過那也確實是鏈接地獄的通道。
「凡人的生死被我們主宰。」加爾斯對著手上第一次見面的後輩說道，肖恩的臉上並沒有一般人對於生命的憐憫，這在黑暗世界雖然是常態但說起來也不是每時每刻都能做到的，就算再弒殺的食人魔對於這樣規模的死亡殺戮依舊會感到不自然，而反觀手裡的小傢伙，「你看起來很適應這點，其實這樣不好。」加爾斯以長輩的身份說道。
「為什麼不好，我們並不屬於人類？」肖恩在一開始被捏在手裡的時候確實驚訝但在牧羊人懶洋洋地和加爾斯打過招呼之後也跟著放鬆了很多。而肖恩的這個問題加爾斯沒有回答倒是牧羊人回應了一句：「但凡你這樣的，必然是浸透了黑暗的悲哀者，所以才不好。」
加爾斯繼續飛行，直到落在了卡薩周邊的一處山林里，這裡的雨很大，但這兩個血族還有一個藏在面具里的幽靈都不在乎，依舊自然地聊天，「你是一個有前途的小子，我關注過你，但我不希望你早早地就這麼悲觀，這樣的血族遲早會在厭世里毀滅。」加爾斯直接就下了評語，也嚇了肖恩一跳，「你的身體我剛才看了，離死不遠的人還這麼冷靜我實在找不出你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我只是……」肖恩回想自己這段時間的作為，確實應驗了喬凡尼的這位老族長的咒罵「離死不遠。」，「你只是無所謂。」牧羊人接上了他的話，經歷過一段人的生命，然後作為煉金靈魂存在於面具里，牧羊人確是能理解肖恩的這種無法找到存在感的茫然，這個世界和模樣人之間隔了一層面具，而和肖恩之間卻隔了一百年的時光，他曾經來過這裡，太多故地重遊的感傷讓這個本就灰暗的血族壓抑而痛苦，就如同一個人類少年經歷了初戀的痛苦之後又被再次放到初戀的時刻，你明明不希望再次經歷這種事也不想和舊愛重歸於好，但卻偏偏要對著那張讓你感傷的臉，再聽一次讓你心碎的話。
重生除了讓自己這個不死的靈魂經受一次新的煎熬，還有什麼好處？「還有安妮、艾麗莎、傑克他們在你身邊。」肖恩喃喃自語了一句，試圖說服自己不去難過，而這句話也確實是自己依舊活著的動力所在了，肖恩不是個熱情的傢伙，所以他習慣了沉默而不是到處交際，索性仍舊有一些經歷時光的友情剩下。值得這個血族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