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靈魂巫師與亡靈巫師
雨水洗去聲音,這座古典城市裡高低錯落的建築群籠罩在黑暗和靜謐中,黑暗是由於這時正是午夜最深的時刻,只有偶爾的雷電能照亮一些。規則的雨聲蓋過了這座城裡一切喧囂的雜亂的不整齊的聲音,只剩+天空中哀嚎的怨靈。
法陣依舊躲在哪裡但眾人已經看不見了,烏雲成了它最好的掩體,「原本一開始就可以將它毀掉,但你們都沒把它當回事,說到底,這裡畢竟不是你們關心的地點,這裡也沒有你們關心的人,自私才是它能僥倖存在下來的理由。」這個比在場所有人還要古怪的老巫師看著周圍的人,他的話自然指的是天空中那個正不斷變化的東西。
高大的半巨人就站在雨里,頭髮打濕了大半,左多也是一樣,只是這個喬凡尼的臉上帶著一種無法捉摸的微笑看向那隻在雨水中現出形體的空龍,作為巫師的使魔它的形體實在是巨大,猶如巨龍的身軀光滑而優美,線條在水珠中震撼著這些仰視它的凡人們,而在這隻與樓房一般高大的龍軀里,一個被禁錮著的蝙蝠正以漠然的視線俯視著左多,在空龍的肚子里加爾斯仍然能說話,但他不知道是不是由於不屑亦或者是在與後輩的戰爭中終於失敗而黯然,總之除了回答巫師之前的問題他再沒有開口。
老巫師站在空龍的身邊,雨水並沒有被格擋在他的體外也沒有落到他的身體表面,而是直接穿過他落到地上,似乎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虛幻的一樣,他伸出手向著天空的一個方向揮動著,指點著,廣場上的眾人能聽見似乎那裡的怨靈們在吞噬了八九個傳奇的血肉與靈魂后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它們又一次開始整齊的歌唱,至於那些被囚禁了成百上千年的倒霉傢伙,誰又會關心呢?
「閣下,你為什麼要幫助我們?」以夫的臉上雖然布滿了奇怪的銀白色紋理但她的長相依舊算得上賞心悅目,只是她的嗓音一貫粗鄙嘶啞讓旁人聽了皺眉。「摩斯是你的朋友?」老巫師沒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話讓以夫想到了一些東西,「是的。」
「他是我的學生。」老巫師繼續在那兒遙控著天空中的法陣,魔力開始洶湧,天空中的雲層在持續變幻,但巫師的話仍舊響在空氣里,他再次開口,「他是我的學生,我唯一一個晉陞傳奇的學生。」老巫師的學生屍體都早已經躺在那邊的石頭上,此刻的雨水降落在四周,摩斯的屍體沒有人照看正淋著雨。
「靈魂巫師的修鍊實在太過艱難,我所有的學徒里摩斯的資質並不算最好但也不差,但直到我最得意的那個學生晉陞傳奇失敗,並在靈魂混亂中死去之後我才注意到摩斯開始修鍊亡靈巫術。」
「這個世界對我們太過嚴肅,對摩斯就更加苛刻了,為什麼不能像那些戲劇中演得一樣,你付出了就該得到報酬?」老巫師深沉而愁苦,唯心的人敏感而細膩,這一點在這個靈魂巫師身上體現得尤為徹底,他能夠熱愛藝術投身戲劇創作確實算作巫師中的另類。
「我並不反對我的學生沾染那些東西,但十三環水銀議會的人卻在我之前下達了對他的驅逐令。」老巫師的手收攏了回來,他轉過頭看向眾人,「其實你們已經可以走了,這裡的事畢竟與你們關係不大了。」
卡亞·卓想了想,「我的同伴還在他的手上。」半巨人指著空龍肚子里的加爾斯。老巫師大手一揮,纏在加爾斯腰間的袋子飛向了卡亞·卓,半巨人伸手接住,他微微躬身,「我欠閣下一個人情。」
「摩斯死在他的手上。」以夫伸出手指著被困住的加爾斯,她抬起手中的長弓對準那隻空龍。
「我會解決他,你們是想要留下來觀看嗎?」老巫師擺了擺手,左多聳了聳肩,「為什麼不能,我很想知道你在地下面寫了幾百年到底寫出多好看的一幕戲。」
「呵呵,這不好笑。」老巫師並不覺得這種輕佻的恭維是對自己熱愛的戲劇藝術合適的評價,「加爾斯說得沒錯,你很差勁。」老巫師毫不留情面地批駁了左多。年輕血族的臉上終於變得不自然起來,加爾斯冷笑著介面道:「你始終不成熟,就算我今天真地死在這裡我也要你知道,你依然是我最差的兒子。」
「凡人中的悲傷和憤怒一向是我最喜歡的情緒體現,但今天的主角並不是你們,雖然我作為主角在形象上不夠美麗。」老巫師看了看身上老舊的袍子,他即使調用了靈魂之力點綴依舊沒能讓它變得漂亮一些,「但做一個蹩腳的反派應該夠格了。」老巫師抬起手,乾瘦的手指尖上一點灰色的光射出,飛向天空中去。
雨幕在那點光面前被分開,而當它投入雲層之中時,廣場上空突然被清空出一片清澈的夜空,雲層洞穿出一片空蕩,皎潔的月光穿過那些懸浮著的怨靈照在下方的廣場上,這一片沒有雲層,雨水也已經停止了。
「我知道你們在看!」老巫師對著天穹說道,他的聲音不高但卻穿透了很遠,「我今天就是來證明你們錯了!」
雲層中間破開的空白處,怨靈們以一種規則地順序圍城一個圓圈,然後靜止在一種虛無中,亘古的氣味開始發散,讓加爾斯突然想起了很多世紀以前自己行走在地獄中,行走在深淵中的感覺。「你在召喚地獄?」
「十個傳奇的靈魂,你說夠資格召喚出地獄的君主神嗎?」老巫師癲狂地笑了起來。天空中所有怨靈灰色的半透明身體開始發出銀色的法則之光,光芒開始連接然後就像是滴入清水裡的墨水一樣擴散開,銀光補全了圓圈裡每一處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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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原本的主人一定已經死了,但法陣依然存在,所以一定還有一個亡靈巫師藏在這附近。」牧羊人浮在空氣里,「而且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剛才覺得很奇怪,那些怨靈的歌對我的本質造成了影響,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
「可是那邊的情況。」肖恩望著廣場上被囚禁著的加爾斯,老血族從四肢到翅膀都彷彿凝固一樣。
「卡薩的巫師這些年犯下的錯實在太多,之前加爾哈德盟約中關於避世的條目就出自這些尖帽子的手筆,然後他們一貫自大且傲慢又實在是缺少朋友,巫師們眼裡,巫師以外其他所有人哪怕是傳奇都被稱作不識字的鄉巴佬,你是不知道他們這些年有多惹人恨。」牧羊人憤恨的口氣裡帶有一貫的血族色彩,不用想,這些話一定是它在喬凡尼古堡的牆壁上聽來的。血族一向討厭巫師,不只是因為兩者從黑暗之年以前就同時存在了,也因為雙方的本質想法上的差異,巫師們漠視一切只追求法則與世界的根源,血族則注重秩序與統治,與巫師們關於世界發展上的準則差別極大,且一定意義上血族出於黑暗,巫師們介於黑暗與光明之間的灰色地帶,既然出於灰色地帶就註定了不招黑白兩面的喜歡就一定會被所有人厭棄,而巫師們那種極有禮貌的傲慢卻恰恰是最粗魯最讓人討厭的。
「加爾斯會解決這些的,他才不會為了這些尖帽子的傢伙出力,這時候被抓住也只是象徵性地給這個厲害的老傢伙出口氣,畢竟殺了他學生,只要這口氣出完了加爾斯一定會迅速脫身,他似乎對這個老巫師沒什麼惡感,真是奇怪的事。」牧羊人並不認為喬凡尼家族的主人會毫無辦法地被困在那裡。
「還是再看看吧,我畢竟姓喬凡尼。」肖恩依舊等在那裡。
「你們這種以血脈緊密連在一起的家族不是出忠誠的狗就是出叛逆的狼。」
「請不要把那些低賤的爬蟲和我們並列在一起,那些毛都沒蛻完的劣等生物不值得你我在這裡討論。」血族都是蔑視狼人的,緣由早已不重要,這早就是一種習慣。當然狼人也一樣。
「你該知道我們沒有留在這裡的資格。」牧羊人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知道它看見天空那片銀色的光。虛無的寂靜里延伸出一隻巨大的眼睛,那是空間法則里跨越界限的門。
廣場不大,雨也早就停下了,所以在月光下這個銀白色的眼眸出現之時卡亞·卓一眼就看見了,這個半巨人還同時看見了眼睛的上方天空出,一片空間正閃爍著藍色的光,虛空的波浪帶來魔力的湍流,各種顏色的線條包裹在那處藍色的虛空處。
「你們想要高居在天穹上,我便該呆在陰暗的地底里,既然如此那麼你們就永遠也別下來了吧。」老巫師的雙眼震開看向空中,黑色的瞳孔里再次睜開一隻細小的眼睛,倒映著天空的銀光似乎閃電環繞其中。銀色的漩渦慢慢穩固,正處於那處藍色的空間下方。「我代表所有亡靈巫師,拒絕你們回來!」
銀色的漩渦最開始只是一位死去的亡靈巫師失敗的獻祭產物,完全由摩斯自己的力量在維繫。而由他的老師一位資深的靈魂巫師接手之後,再填入了九個新的傳奇者的靈魂,這個新的獻祭法陣到底變成了什麼估計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清楚。只是,在這個悲傷的老巫師雙眼注視下,銀色的漩渦緩緩上升,然後抵住了那片藍色的虛空,似乎虛空里也有人在施法想快速通過虛空之門,但當銀色的地獄門扉逼近,虛空中突然盪起了連環的閃電,滾動的雷聲盪起在天穹之上,彷彿神靈的怒吼。
「他可能是想借住地獄的力量將巫師們的那處半位面拉到蒼白平原里,嘖嘖,太厲害了。」牧羊人看著那裡,面具上的眼睛閃爍著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