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突變與降臨的雨
眼看兩個同伴間的關係變地尷尬,卡亞·卓站了出來,「都先停下吧。」半巨人的手掌壓住左多的肩膀,五指用力,「你讓我失望了,左多。我沒想到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對他的期望就像梅林對我的一樣。」老巫師停在了那裡隔著一段距離面對上這個先前用長弓射傷自己的半巨人,他的身子是佝僂的,外袍的下擺那裡沾著大塊大塊的水漬灰塵還有青苔,他一定是爬著從那個深坑裡出來,似乎真得像他話里說得他已經老地走不動路。
然後這個孤寡老人看了他一眼。
卡亞·卓一把將左多扯到身後,半巨人的胸口處蕩漾起一層漣漪,他沒有看衣服裡面但卡亞·卓覺得自己胸口那裡彷彿被一輛蒸汽火車迎面撞中,卡亞·卓再次拉住左多向一旁走了一步,不過這次的攻擊卻不是對著他的,那只是一陣風。
以夫瞬間射出卡波菲斯之弓上搭著的箭矢,但箭枝卻在還沒離開弓臂的地方就崩碎成細小的碎塊,灰色的岩石上帶著寶石樣的光澤被風吹散在她的臉上,就像是法則碎成的禮花短暫閃爍。短暫而美麗的東西總是能吸引人的目光,於是卡亞·卓看向以夫,看見這個個子很小但力量極為強大的雌性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擊中就像是自己剛才一樣,只是以夫被打在頭上,這個有著一頭白銀一樣頭髮的少女被直直打倒在地,石板開裂。以夫用她嘶啞的嗓門咒罵了一句就立刻翻滾著跑開,躲掉了接下來的一擊,再躲,這次被打中,那股無形的力量擊中在她的後背處,發出卡拉的骨頭斷掉的聲音。
這裡出現了一個透明的敵人,在瘋狂地攻擊卡亞·卓的一行。
「吼!」以夫的嘴張開,蒼白的嘴唇不大,薄而淺,但從中發出的吼聲卻比普通龍類還要巨大,帶著一種荒涼的震懾以及痛苦,以夫的臉頰處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傷,一道不長的裂口劃在左眼瞼下方,這個小個子用手指摸過那裡,沾上一些流淌出的銀白色血液向身後一甩。
血滴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就那麼灑在空中的某個透明物體上,以夫向前跑動,身後的石板一片片裂開似乎有重物碾壓而過,那些血滴也追著她逼近過來,以夫知道自己不能再跑了,她立刻停下,當少女停下的時候一種厚重的威壓迅速鋪開在廣場上,少女轉身對著那個無法看見的敵人,再次張開嘴唇。
「吼~~~」猛烈的聲波向著那些銀白色的血液而去,帶起空氣的波紋,也顯露出了那個無形的敵人,一隻透明的龍獸,波紋盪過龍頭部的尖角還有身後的龍翼,再接著是一部分後背和甩動的尾巴,大約十人高的龍身上閃爍著密色的紋理,一雙靈能之眼對著以夫發出同類之間的挑釁。聲波一瞬而過,那隻透明的龍也消失在空氣中,勁風再次向著以夫撲來,這次以夫並沒有躲避,她直接伸出雙手掄著手上的大弓打在身前的空氣中,弓身上突然閃爍出銀色的光芒,然後那隻抵在弓上的龍爪被一股大力擊打地向反方向飛去,那隻龍再次浮現在空氣中,身上浮現出細小的銀色火花,它的脖頸粗而矯健,直接前伸向以夫,然後張開龍嘴,一陣透明的咆哮向著她撲來,以夫被擊打地飛了出去。
「空龍。」牧羊人向肖恩說道,「那是靈魂巫師的使魔,一種由靈構建的龍類生命。」肖恩看著那個捂著胸口的乾癟老巫師,「那空龍有多強?」
「和龍一樣強。」
龍,世界誕生之初就存在的最頂端的遠古種,於未完善的法則中成長起來的上古巨龍,其地位並不亞於神明,它們強大而神秘,隱居在世界各處,有時這個種群也會於位面之間旅行或者化成凡人的模樣親身經歷歷史。而這麼多紀元之中,龍類出現的次數只有幾次巨大的戰役或者種族盛典,以高貴而驕傲的身份。而之後大陸傳統的認知里,每一隻龍在成年之後的實力都可以輕鬆碾壓傳奇。
現在,一個靈魂巫師召喚了一隻龍。而對方的那個女人,「她死了嗎?」
「怎麼可能,她是上位巨龍的後裔,本身就流淌著遠古龍族的血脈,雖然古龍類都無法變形所以這個雌性只可能是混血,但她的力量怎麼也不會這麼低。「牧羊人在面具里懶懶地說。果然以夫雖然在攻擊中艱難抵禦,但仍然沒有顯現出敗退的跡象。而遠處的兩個卓爾已經拖著倒地不起的龍血術士到了不知道哪兒的黑暗角落裡,既然她們作為侍衛都不擔心自己的君主那麼顯然以夫並沒有用出全力。
天空中的雲層開始下壓,那只是一種視覺上的感官,雲層其實沒有下降,只是因為變暗的時候使人那麼覺得而已,老巫師的傷口處還在流血,這個喜歡歌劇的老人就那麼蹲在場邊仍由自己的使魔在那裡破壞廣場,而加爾斯也收起翅膀停下了手。卡亞·卓雖然在猝不及防的狀態下被空龍直接擊中胸口但半巨人的身軀早已不下於巨龍,所以他一定沒有任何損傷,但他依舊站在那裡袖手旁觀,看著以夫在那隻空龍的攻擊中苦苦支撐。一旁的血族左多在幾百年的苦囚生涯里早已習慣了安靜隨意突然在這樣吵鬧的廣場上似乎有些恍惚。他盯著那個老巫師,等著他的下一個動作。
氣氛突然有些詭異,加爾斯沒動,老巫師沒動,卡亞·卓和左多也沒動,遠處的肖恩更不可能動,但風裡突然傳來聲響,是頭頂的法陣,那些在怨恨地歌唱著的亡靈們從天空俯衝而下衝到了廣場一邊無法被看見的角落裡,然後歌唱的聲音愈來愈大,越來越渺茫悲苦,似乎它們還在體會著一生中最陰暗的時刻。
這是很奇怪的一幕,以加爾斯多年來端坐在黑暗血族十三王座上的身份與閱歷,這種怪異的現象只能是一種情況:天空的法陣仍然有人在主持,怨靈在收攝地面死去的靈魂。至於廣場那邊的死人。
「紫藤堡里應該不止一個囚犯吧,那些逃出來的人呢?」加爾斯問著身旁的老巫師。
老巫師依舊捂著胸口,他愁苦地嘆了一口氣,灰白的髮絲隨著他低頭嘆氣的一瞬間垂落下來,遮住他的眼睛,「那些就是。」那些被怨靈們撕咬的靈魂都是那些沒能跑出卡薩的被囚者。加爾斯扭頭看向他。
加爾斯扭頭那麼方向必然是對著老巫師的,但也就在這時候,老巫師抬起臉也看著這位喬凡尼的族長,而一道勁風也從加爾斯身後擊來,灰白色的鋒芒似乎要腐蝕空氣,那是一隻白骨之爪上面握住一把黑色彎刀,彎刀因為太過臟污的關係看不出材質但依舊能讓人感覺到它的撕咬力,彎刀擊中了血族的肩膀似乎要砍下他的胳膊,但毫無作用,一層血色的光擋住了這把刀,然後是反擊,加爾斯一爪撕碎身後偷襲的黑武士然後抓著那把黑色的污濁之刃,雙腿用力衝到老巫師的身前,血族很快,加爾斯將彎刀插入了老巫師的胸口,那裡之前有一處貫穿的箭傷,這一次創口上被堵上了一把彎刀。
「你怎麼知道是我在控制獻祭?」老巫師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指揮一隻領主級黑武士偷襲失敗就感到驚慌,似乎這些活得長久的人物都有一種鎮定的內質,他還有空提問,在自己被一把刀貫穿胸膛的時候。
加爾斯沒有回答,或者說他覺得這些個以智慧著稱的巫師都不值得相信,只要他變成了敵人,那麼殺死就是最要緊的事,於是加爾斯橫握彎刀將彎刀斜插入老巫師的心臟,那裡是巫師的魔力之源,只要破壞那裡巫師們就會失去一切。
但老巫師並不是依賴魔力的元素巫師或者規則巫師,加爾斯活了很多年月,但也不是了解世界上所有的事物,「我是靈魂巫師,你知道嗎,你這樣對我沒用。」老巫師的手抬起握住了胸口的刀,加爾斯依舊握在上面,於是他就抓住了加爾斯的手,巫師的手指軟弱無力,但他依舊那麼抓著。
老巫師的衣服忽然變得陳舊,胸口上的血漬變得乾涸,巫師的臉上皺紋變得立體起來,似乎他變成了一副油畫,全身都是油彩形成的。「彭。」彷彿一個水袋炸開,掛在加爾斯手上的老巫師破碎開變成了一團彩色的油脂包裹住加爾斯全身,那種禁錮的力量極大就連加爾斯這位老血族都無法掙脫。
場面直下。「這是靈魂禁錮,你的肉體力量對它無效。」老巫師的聲音傳來,加爾斯試著抬起手上的刀,但那根本做不到。「這個世界上靈魂力量比我強大的永遠只可能是另一個靈魂巫師。」老巫師再次說話,語氣里似乎是嘲諷或者什麼。一旁與以夫戰鬥的空龍突然撤回到這裡將加爾斯與禁錮著他的老巫師一口吞下,然後那層琉璃一樣的東西從空龍體內析出,又在空氣中重組,老巫師穿著一身破爛的法袍再次出現,他的臉上依舊是瘦而皺紋,頭髮依舊灰白。而加爾斯則被空龍禁錮在了透明的肚子里。
加爾斯只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壓迫,這讓他數千年累加的身軀都感覺到一種疼痛,那是老巫師布下的禁錮,那些禁錮並沒有因為巫師從自己身上離開而消失。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事情突變,彼此所處的位置已經轉換,但老巫師又問了同樣的話。一邊的以夫和卡亞·卓仍然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顯然老巫師事先沒有和他們串通,也就是說今夜除了卡亞·卓的守望者,以夫的地下城,加爾斯幫助的卡薩巫師,老靈魂巫師代表了一個獨立的勢力。這可能也是老巫師疑惑的原因,連卡亞·卓和以夫都被騙過去了,為什麼加爾斯發現了他?
「左多看你的眼神不對,他是我兒子。」加爾斯掙扎無果后也沒有再費力氣嘗試,他在空龍的肚子里但由於空龍本身的特殊,好像是他浮在空氣里一樣。靈魂巫師唯心靈以強大,加爾斯想到了他的異常之處卻沒有想到他的強大。「你在說謊。」有一種巫師無法被欺騙。「左多只是和我認識而已。」以囚犯和看守組者的簡單關係。
加爾斯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他的話語里也透出一股費力,「你來得太快了,你不該這麼快就到的,事實上你該明天早上再趴著等其他巫師把你抬起來。」
「當然,我知道你是靈魂法師,而天上那個法陣一直沒有奔潰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你了,只是我終究不了解你們,無法確定。」
「你確實不了解我們。」老巫師伸出一隻手,「所有人都不了解我們。」他伸出的手上並沒有握著鵝毛筆,他也沒有想要寫一首詩,但天空中黑暗的雲層開始旋轉起來,雷電首先出現,雨,終於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