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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奧達蘭

  夏天澄凈的夜空,月光如同傾瀉的流沙,呈現出環繞狀的半透明雲層拱衛著正中的月亮,似乎固化的時間漩渦,那些比肖恩自身更傳說的史詩中,聖者將手中的火苗賦予真理成為永恆的太陽,光與熱的源頭,而月亮,則是初夏的第三個月中無數逝去的靈魂們,共同沉眠的蒼白平原。


  所以月亮一直以來被黑暗所喜愛,它代表著逝去,安寧;每到夏天,月光最充足的那幾個月里,黑暗氏族們都會開始活躍起來,舉行祭祀,聚會等各種活動,比如血族著名的新生兒成年,那是大陸上蝙蝠之月的最初由來,雖然蝙蝠之月到後來被單純的數字取代漸漸不為人知,可在肖恩的記憶里,那隻不過是最微小的消逝罷了。


  因為脫離了人類壽命的範疇,肖恩以更高的目光俯瞰著這個世界世俗里年代不斷的變遷,人類們繁衍,活動,在那些爬滿教堂的藤蔓植物中,肖恩看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它足以掀翻古老種們引以為傲的一切,歷史終將走向他們的對立面,加爾哈德盟約讓魔法世界獲得了聖戰後的休。


  可收縮起來的爪牙卻漸漸變得不再鋒利,就連目光也在安逸中變得昏沉,血族的第二次教訓也在這個時候到來,那些小王國以世俗的名義將十三氏族驅逐出境,只保留那些有封號的血族們停留的權利,於是絕大部分血族彙集在位於埃爾帝國的第二城市,那是上個世紀的事了,就像第一次被自己的奴僕背叛一樣,血族對於這一次的背叛依舊用血與沉默應對,也就在那一年的同樣一個夏天裡,肖恩遇見了他的長輩。


  那還是在埃爾帝國北部邊境的一個小王國里,越是偏僻的地方,上層的所謂領主貴族越是渴望著權利的滋味,如同桉樹根上依附的臭蟲,明明卑微到連牙齒都不配擁有卻總想吮吸乾淨每一滴樹汁,於是在一個夏天,黑暗世界開始了動蕩的遷徙,他們要離開這些小地方,如果只是隱秘地進行這樣的更迭,歷史就永遠沒有記錄的價值了。


  原本的那些小國家幾乎全部都是黑暗的奴僕、隨從之類的角色,他們依附於血族,狼人等黑暗種生存,可當第三次聖戰之後,黑暗世界的實力衰落到歷史的最低點,當然,那個時代全是這樣,為了抵禦深淵入侵,代價巨大,於是,黑暗氏族給予這些人類的君主貴族一些自主的權利,愚蠢卻又不得不這樣選擇,因為每天被自己的下仆用吃人的眼神看著就連狼人都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原本元氣大傷的血脈後裔們不應該再夭折在附庸的背叛中。「我們不再能夠支配這裡,這裡的每一份土壤和空氣都開始散發出對我們的敵意。」


  於是聖戰之後的第一個世紀,幾乎大部分黑暗氏族都這樣做了:先計劃一步步放出權力安穩住那些人類的野心,暗中將自身的火種存續遷入那些盟約真正能有執行效力的地方,至於其他的,不予考慮。


  可是隨著黑暗世界的離開,那些被它們以自身教條馴養的凡人,擁有黑暗所有惡劣特質的賤種們,卻暴露出如同它們中的畸形一樣的墮落面,那個年代的北部邊境到處充斥著嗜血的強盜,匪徒:他們原先只是混混,流民,到了後期卻加入了貴族甚至是國王,他們雖然還是人類,卻化身成為它們原先的主人,佔據那些原主人來不及帶走的財產之後,就發現原來財富和瘋狂是這樣美味的果實,這些懦弱者一朝被釋放出心中的***連諸神都想象不出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強姦,暴力,吃人,如同慶祝什麼一樣。


  肖恩開始就是在那些邊境上的某個村莊里,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有沒有父母或者什麼其他的親人,一百多年的時間流逝讓他連自己的樣子都快忘記,可他卻還記得自己的生命是怎樣被毀掉的。


  一群崇拜惡魔的邪教徒,那些地區的民眾無知蒙昧,他們直覺地將那些間接給予他們自由的惡魔當成了神靈供奉起來,就是這樣一群混亂的渣滓闖入了肖恩所在的村落,殺光了每一個人,老人,男人,女人,孩子,他們不為財富,**,什麼都不為,只為了製造讓他們的邪神滿意的殺戮。


  你試著去想象,是強姦可怖還是一刀刺入你的身體?應該是前者,可當你看到那些人完全無所謂地以一副漠然的態度一刀捅死你的鄰居,你鄰居的妻子,再將刀子插入一個孩子的臉,那種感覺又是什麼樣子,沒有緣由的死亡才開始讓人覺得世界本該是空洞的。


  那場屠殺的人最後還是剩下了幾個活口,當然不是靠地牲畜的憐憫。


  前一天一個背著行囊的血族路過肖恩的屋子,肖恩為他提供了自己的血,這在那個年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時候血族還正大光明地踩在凡人的頭頂,教導他們敬畏,凡人如同羔羊。肖恩這個羔羊像傳統中一樣給予了這位貴族供奉,可在肖恩即將閉上雙眼迎接自己死亡的那刻,那個本來該離開的血族卻突然出現在村子的中央,殺光了那些暴徒,「從前些時候開始,我們已經不能無故索取你們任何東西了,所以,我回來只是支付我的飯錢。」那個古老的血族對著村子的廢墟念叨著,那個方向其實一個人都沒有,他只是在自言自語,卻透露出一股莫大的力量,以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強盜的血的形式。


  肖恩在第二天成為地血族,原因是什麼其實不重要,他很適應自己的新身份,不再需要呼吸,情感單調,沉默,不會再遇見任何棘手的強盜,因為那時候蔓延在五百多公裡邊境線的強盜們都不敢招惹兩個走在一起的血族。


  肖恩的父親對於肖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想每一個血族教導後輩那樣,他交給肖恩血族的戒律,帶著他回到第二城市,他們在一起大概有十年的時間,然後某一天,肖恩被叫到父親的房間里。


  老血族在焚燒一些紙張,「你所看到的是我的記錄,對於血族擁有時間而言記憶只是短暫的片段,你要學會寫日記,這樣你才能不因為忘記太多而陷入迷茫。」


  「因為一些原因,我不能教導你更多的了,這不是最主要的,我想你也並不期望。」他將手上的書頁扯開,一頁頁地放入壁爐的炭火里。


  「我們是同樣的,所以相互了解,很多的事情就不必在言語上浪費時間了,這個是我留給你的,你需要的和可能用到的都在裡面,也有一些禮物,還有這個東西,你給我保存好,有一天我如果醒來就算了,如果沒有醒來,你就一直保存著,直到你成為公爵或者親王。「他遞給肖恩一個盒子。


  「肖恩,力量不是永恆,記憶終將失去,每一位從聖戰中活下來的血族其實都有著各自的理由,我的年齡足夠經歷一個王國的成長和衰敗,如同其他的老血族一樣,我有很多財產,但我只給你這個盒子還有一處小領地,你將不在我的身邊,」老血族站起身,他已經燒完了所有的東西,那麼談話也該結束了,可肖恩卻還沒有開口,於是老血族站在那兒看著肖恩,等他說些什麼。


  肖恩知道自己的話應該也是最後的結束了:「如果我到不了那個階位呢,我該怎麼保存住你交給我的東西?」


  「卡薩的銀行里有我一件武器,它是你可以使用的,不需要鑰匙,只需要你去到那裡,但你最好不要去拿出來,它對你而言並不是很值得的東西。」肖恩無法理解那句很值得是想表達什麼。


  可老血族卻已經嘆了一口氣:「命運總有很多的巧合。」這句話肖恩在某個書頁上看見過,下句應該是:「所以才能分別之後期待重新見面的時候。」


  可老血族只是轉過身,「你該去找一找你自己的巧合了。」他就那麼走入黑暗還是其他的什麼地方,或許那裡還有個棺材,可肖恩已經記不清了,他一直以為自己不可能再一次看見他的父親了。


  可是,在奧達蘭城的街頭,肖恩坐在馬車上,卻看見了一個外表極為相似的人,彷彿他父親血脈上的子嗣,走過他的面前。


  人總是會因為觸發而記起很多相關回憶的細節,肖恩也沒有把這件事情想到更深入的地方,一旦你走過很多地方,見過足夠多的人,總能看見一些你覺得很熟悉的身影,其實那不過是文藝的詩人矯揉造作的虛假情感在作祟,你只需要略過它就好。


  奧達蘭是帝國南部第一大城,是肖恩抵達卡薩前的最後一站,他於今天進城,城的南邊是一條大運河,現在又在河的另一邊修建了一條鐵路主線,暢通的交通,奧達蘭還擁有它該擁有的政治經濟便利,所以這座城市可以想見一定擁有發展壯大的優良前景,肖恩此行當然不是為了在這個所有人都知道的蛋糕上投資好分幾盎司的奶油,他偏愛收益極大的高風險行當,現在他只是為了趕火車。


  作為一個有著歷史底蘊的大城市,奧達蘭的風景很是秀麗,這個時代,宵禁令的逐步取消給了商業的繁華極大的助力,富裕使得奧達蘭龐大的居民數正在持續增長,於是市政部門在這個夏天商議著城區的改造和擴建,很多源自上個紀元的建築群似乎正在進行翻新工作,它們中的一部分將要被直接推倒,以便於建造更為規劃合理的居住區。


  似乎一切都很美好,可肖恩在路過城裡一處工地的時候,「現在的小子對於老東西的耐心越來越少了。」他還是對著艾麗莎還有安妮罵了一句,那些地方他曾經去過,雖然沒有什麼戀舊感,可自己的足跡被抹掉已經足夠讓他不快了。就在這個時候,他在那邊一座建築的二樓,一件空置的屋子裡,看見了先前的一個影子,那個很像老血族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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