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怨恨她
沈之悅在遭受了那慘烈的酷刑之後,整個人已經虛脫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右邊臉頰被烙鐵燙得血肉模糊,頭發因痛苦地掙紮變得淩亂不堪,另一邊臉頰也被嚴憶珊踩出了血,不見一塊完好的肌膚。那兩個身形魁梧的保鏢再次將她從地上架了起來,拖著她就要朝外走去。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黑暗中,她不知道是誰對她用了刑,也不知道這些人想要帶她去哪裏,她隻是睜著一雙黯然無光的眸子,望著一個根本沒有人的方向魔怔一般質問著,“為什麽你要背叛我,我究竟哪裏對不起你?”
她的話就如寒冬臘月裏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一樣,讓縮在一邊的碧巧硬生生打了個寒顫,又在對上嚴憶珊泛起殺意的幽冷眸光時,被激得猛地站起身來,衝過去狠狠地給了沈之悅一耳光,她怒聲道:“你還好意思問?你真當我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世嗎?這麽多年來我在你身邊為奴為婢,早就受夠了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臉,你總是裝作多麽在意我的樣子,若你真為我好,為什麽不讓父親認下我,同為沈家的女兒,憑什麽你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我卻卑賤如螻蟻,這對我根本不公平!”
她那一巴掌鉚足了勁兒,沈之悅被打偏過臉去,嘴裏瞬時湧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可見她心裏是有多怨恨她這個昔日的舊主子,要不是被那兩個保鏢架著,估計她都要被她打翻過去了。
然而沈之悅卻並沒有惱怒,她突然反常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開始哭,然後又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就好像是瘋了一樣,嘴裏還不斷地說著胡話。
碧巧見她這個樣子,有片刻的怔愣,隨即揚手又甩了她一耳光,“你裝什麽瘋,真是給沈家丟臉。”
“說這麽多,她也得聽得到啊!”嚴憶珊不屑地睨了她一眼,揮了揮手,如同趕蒼蠅一般,打發了那兩個黑衣保鏢拖了精神明顯有些失常的沈之悅下去。
在經受了這麽多的打擊和折磨,又聽不到,看不到,精神會崩潰也不是不可能,而無論她是真瘋還是裝瘋,對嚴憶珊來說都無所謂,反正是要將她丟去西山礦場服苦役的,進了那裏,除非是死,否則她是別想再有出來的那一天了。
“杜少夫人……”碧巧抬眸偷偷打量了下嚴憶珊的神色,又迅速地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問道,“您答應我的事,可還算數?”
嚴憶珊冷嗤一聲,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不答反問道:“你剛剛不是問那個女人,同為沈家的女兒,為什麽待遇卻那麽不一樣嗎?我來回答你好了。”她理好了衣裙,緩步朝她走來,一字一句道,“因為你是丫頭生得賤種,沒有做小姐的命!”
“你……”碧巧心裏惱怒,卻是不敢發作,這女人的狠辣無情,她剛剛是見識過了,所以她才會當著她的麵對沈之悅下重手,一來是為了泄憤,二來就是為了討好她了,但眼下看來,這女人喜怒不定,實在是難伺候。
見她明明心中有氣,卻忍著不發,嚴憶珊麵上帶了一絲鄙夷,伸手輕輕挑起了她的下頜,仔細端詳了下她的臉,這丫頭與沈之悅長得並無相似之處,估計在容貌上更像她自己的生母一些,倒也算得上是個美人,所以她才會如此的不甘心,還想著憑借這薄柳之姿有一番作為,那她就成全她好了。
“我允許你爬上杜子璿的床,隻要你乖乖聽話就好!”
她說得輕描淡寫,眼中卻有著明顯的警告,迫得碧巧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這才滿意地離去。
碧巧一個人站在陰森的地牢中,隻覺心底一陣惡寒,趕忙也跟了出去。
她三歲的時候就跟著城中的乞丐一起行乞,她的母親死的早,她唯一對那個女人留有的印象就是她坐在灌風漏雨的破屋中的床榻上,無休無止地詛咒和謾罵,她詛咒沈家的人不得好死,尤其是那個叫沈雲悠的女人,她甚至做了有那女人生辰八字的布偶用針來紮,仿若真的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
後來自己因生了重病被一同行乞的大娘送去了沈家的醫館,沈夫人見她可憐,便將她帶回了沈家,做了沈之悅的貼身侍婢。
原本她是很感激那對母女的,但後來偶然間聽到府裏的老人提及了她的身世,而她們卻從未想過要她認祖歸宗,她心裏便存了怨恨,那樣的種子一旦埋下,遲早會生根發芽,蔓延滋長。
她從小跟在沈之悅身邊,對這個女人的處事風格不說是完全掌握,但也拿捏的十之*,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弱點在哪裏。
因為她的耳朵聽不見,所以她更懂得察言觀色,以此來彌補聽力上的缺陷,她甚至能從一個人細微的表情變化猜測到那人內心的想法,所以在她的身邊,她總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她,努力扮演好一個忠心護主的奴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她發現自己內心的反叛。
這麽多年來,她也是活得夠辛苦的了,不過現在好了,她終於將沈之悅狠狠地踩在了腳底下,也終於有機會光明正大地接近杜子璿了。
想到這個男人,她的臉不由紅了起來,第一次見到他,她就已經傾心於他了,奈何他的眼中隻有沈之悅,根本不曾拿正眼瞧過她,這也是讓她愈發怨恨沈之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