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靈大人
衚衕外,嚴洛與張峰、彭玉蹲在一起,一人手中夾著一根煙,除了嚴洛,其他兩人都抽了起來。
「事情果然沒完。」張峰吐出一個煙圈,酷酷的看向了嚴洛。
「而且越來越嚴重了。」彭玉長長吐出煙霧,也望了過來。
嚴洛夾著香煙,沒有回應,只是問道:「你們誰知道靈大人?」
「誰!」張峰豁然起身,目光如一柄利劍,直刺衚衕內的牆頭。
嚴洛與彭玉也隨之起身,昏暗的衚衕隱約可見一道黑袍飄動的身影,一雙陰冷的眸子令人說不出的難受。
「閻王大人,你的成長超出我的預料,不過你還要再快點,因為那樣你的血才更好喝,你的肉才更好吃。」嘶啞怪異的聲音飄蕩出來,說不清是男聲還是女聲,但真的很難聽。
「你就是靈大人?」嚴洛問道。
「是。」
「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心裡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血肉?」
「不錯。」
「那你打算什麼動手?」
「適當的時候。」
「那是什麼時候?」
「凡荒劫!」
「就是我必須要過的那個劫難?」嚴洛想到了白舞提過的,沉吟中問出。
「你慢慢會知道的,你們人類真的很有意思,竟會因為莫名的感情而變得奮進,不過也令我想到了新的主意,若你成長的慢了,我想我知道怎麼幫你了。」
「你敢!」嚴洛瞪起眼珠,他明白靈大人的意思,是殺自己的親人!
靈大人並未回應,因為張峰早已掠向了牆頭,一聲悶響,衚衕歸於了沉寂。
嚴洛與彭玉急忙進去,只見張峰手臂被洞穿一個幽黑焦灼的孔洞,胸口也多出了一個掌印,自前胸印上自后胸透出。
「張峰你沒事吧?」嚴洛關切問道。
張峰搖搖頭,緊咬著嘴唇,艱難開口:「羅剎!」
三人沉默下來,以他們目前的法力,對付一般鬼厲還可輕鬆,對上賈石那樣的就有些吃力了,鬼怪更是無法去想象,上次雖然贏了一次,但那更多的是謀算與那張符,而現在最主要的符已經沒有了,再對上只能逃,更別提羅剎了,恐怕逃也無法逃。
「他暫時不會出手,不過嚴洛,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張峰深深看了他一眼。
嚴洛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扛起那幾名被附身還未醒來的同學走向了外面。
彭玉帶著些許憂慮:「嚴洛,你打算怎麼辦?」
嚴洛沒有應聲,當扛起最後一個將要走出衚衕的時候,止住腳步道:「我還有時間!」
張峰與彭玉看著恰好走出衚衕籠罩在夕陽中的嚴洛,搖搖頭又同時笑了起來:「還真是一個極度自信的傢伙。」
夕陽沉落,嚴洛帶著張峰迴到了家,老頭子沒有問任何話,只是叫嚷著喊來赤虎,讓他替張峰包紮,然後晚飯過後,隨便找了個借口趕走嚴洛,親自送張峰走出家門。
「老爺子,您問吧?」張峰低著頭看著腳尖沉聲說道。
「你殺嚴洛的心還沒死。」老頭子沒有詢問,只是淡淡的陳述。
張峰點點頭,老頭子背起酒瓶子:「那你為何又要救他好幾次?」
「我也不知道。」
「看來你還是沒有忘記你的身份啊。」
「我忘記了。」張峰迴道,但聲音低弱,任誰都聽得出毫無底氣。
「現在他還很弱,或許以後不用死也能提供給你足夠的血肉精華。」
「真的嗎?」張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希冀的目光。
「我不知道,但有可能,閻王血脈畢竟高於凡人血脈,內蘊的精華應該是越來越強,而不是凡人的越來越弱。」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我等他二十歲,若那時候是變弱而不是增強,我依舊會選擇殺他。」
「聽到你說這話,老頭子真的很不想你活著離開啊。」
「老爺子,您也可以這般選擇。」張峰冷漠的看著老頭,一動不動,靜等著他做出的選擇。
赤虎提著菜刀在院子里慢騰騰的踱步,目光時不時落在此處,當聽到老頭子嘆息時,又學著嚴洛的習慣聳聳肩鑽進了廚房,他已經知曉了老頭子的選擇。
果不其然,就聽老頭子嘆息道:「你走吧,記住你剛才的話,二十之期。」
「好。」張峰酷酷的轉身離去。
老頭子站在門口,迎著暖風,忽然滄桑的笑了起來:「放棄永生,值得嗎,鎮魂將張峰!」
張峰腳步停頓,沉默許久,又邁步前行,挺拔的身形在月光下微微彎了下來。
「哥哥,我等你吃飯的,你去哪了?」
遠方傳來少女清脆的聲音,隨後響起張峰深沉的聲線:「去同學家了。」
「哦,那我們回家吧。」
「好。」
……
嚴洛站在窗前,他聽得到老頭子跟張峰對話,也聽得到張峰與少女的對話,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翻開了試卷,心裡卻記住了老頭子所說的那個陌生稱呼——鎮魂將!
凌晨抓鬼回來,嚴洛洗了一個涼水澡,本就沒有多少的睡意被驅散的乾乾淨淨,琢磨一下,還是選擇了進入閻王令,坐在殘垣斷壁前,嚴洛沒有去學習新的地府法術,而是一一通讀下去,他在尋找關於鎮魂將的訊息,可不知是因為閻王刻意未留,還是已經被打碎的緣故,這片遺留的世界里竟毫無發現。
「越來越多的謎團籠罩在我身邊,我不知道靈大人是誰,不知道地府到底什麼樣,也不知道白舞口中所說的那些睡不著的大人物是誰,更不知我要度過的是什麼,凡荒劫抑或是另外不知曉的劫難,我試圖去撥開這些迷眼的雲霧,可最後發現,不是雲霧罩眼,而是我太無知。」
「地府的一切我都是通過民間的傳說去猜測,偶爾從白舞的來信中也獲得一些,可都太遙遠,也太稀少,每每在這裡看見我的閻王服,總覺得我不是真正的閻王,依舊是那個能看得見鬼的凡間少年。」
嚴洛望著拱起的土包,得不到回應,但心情卻是逐漸的歸於了平靜,他最清楚訴說的功效,也最珍惜訴說的時光。
當他沉默一會後,遠處的小少年鬼厲才小心走近了一點,不知是害怕嚴洛還是怕在閻王世界里唯一的土包,停下腳步,拘謹的問道:「您真是閻王?」
嚴洛點點頭,問道:「你叫什麼?」
「我叫孫有喜,我爺爺起的。」見嚴洛並無想象中的可怕,小少年也慢慢放開,拍著胸脯很驕傲的樣子。
「很好聽的名字。」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孫有喜咧開嘴歡喜的笑了。
「你現在的樣子很可愛,為什麼喜歡變成那種嚇唬的模樣?」
孫有喜嘟著嘴道:「你也說可愛了,這就是原因啊,做鬼要什麼可愛,我要的是別人他鬼都不敢欺負。」
「那你去地府不就好了?」
「不行啊,爺爺說他會過來接我的,那樣就不用走奈何橋了。」
「你爺爺?」
「是的,我爺爺說他可是地府的鎮魂將呢,丈長鬼刀,身披幽甲,手中法棍,打鬼鎮邪。」孫有喜邊說還邊比劃,眼中充滿了自豪:「爺爺說總有一天,我會成為地府最有前途的鎮魂將!」
「鎮魂將?」嚴洛念叨兩聲:「你了解嗎?」
「我也不是很了解,不過我活著的時候好像聽爺爺講過,他們是負責鬼城安危的,而且也鎮守著地府與陽間的通道,隔絕兩界來往。」
嚴洛微微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爺爺說什麼時候過來?」
孫有喜情緒低落:「爺爺本該早就來了,可是不知為什麼,距離約定的時間足足半年了,還不見人影,這老頭,不會又喝得大醉了吧?」
嚴洛摸摸他的小腦袋,隱隱猜到了他爺爺不來的原因:「地府真的不太平啊。」
「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在這裡好好修鍊,只要你能學的鬼術都可自行修習,等我回去的時候,帶你一起。」
「你也要回地府?」孫有喜興奮起來:「對啊,您是閻王大人,一定是要歸去的。」
「是啊,我終究是要回去的,孫有喜,等我們回地府,你就是我第一個封的鎮魂將!」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一大一小在荒廢的世界擊掌為誓,為了同一個目標都努力起來。
鈴鈴鈴
人與鬧鐘鈴聲同步醒來,經過一晚的思索與談話,嚴洛再無波瀾,恢復了安靜的心態,一如既往的早起晨跑,沿著自家門口的街道,繞過學院整整一個大圈,路上碰到了已經起來賣完瓶子的彭玉,兩人打過招呼,各自交錯而過,汗水慢慢在臉頰淌下,嚴洛抬頭驀然發現竟然跑到了簡清淺的樓下,從他家到她家,有三里路,一個城市,一個城鄉。
「嚴洛。」
陽台上傳來宛如清秋的喊聲,嚴洛抬頭看,簡清淺正站在上面,靜靜的望了過來。
「你晨跑?」
「嗯,你在看初陽?」
「嗯。」
「那,不耽誤你了,學校見。」
「學校見。」
兩人淡而無味的問候,卻在心間溫暖散開,多年之後他們回憶最多的不是倔強在一起的轟轟烈烈,而就是這樣的早晨,這樣的平淡而幸福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