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平靜的表象
認真一直以來都是嚴洛最好的習慣，如同十數個寒秋從未變過的讀書習慣，每每有空餘時間他都會做這個，且是只會做這一樣，而後來又多了半個，就是現在每晚要做的抓鬼。
不過今夜，他偷懶了，昨夜的那場戰鬥實在令他筋疲力竭，體力雖然恢復了，可是精神卻差得太多，所以在老頭子跟赤虎的強烈要求下，他果斷選擇了罷工。
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嚴洛腦海卻總是出現這短短几天發生的事，從白舞的出現到與鬼怪的交手，從接過閻王的傳承物件到翻查生死薄，一件件都重現在腦海。
眼睛忽然睜開，嚴洛坐起來，撓撓頭很不合性格的在心內糾結，過了好半晌才恢復平靜，吐出一口氣，召喚出生死薄，緩緩打開。
沒有在意流轉的各種畫面，在人族的其中一頁，輕輕開口：「嚴洛，人間又或者地府……」
話音未落，生死薄便現出他的照片，一張他從來都未照過的相片，校園葡萄架下，捧書閱讀的樣子。
地府自有地府的能耐，對於這點嚴洛早從白舞身上就領略過了，當下並未太過吃驚，目光死死盯著旁邊浮出的字跡。
「嚴洛，陽壽三十，猝死而亡。」
簡簡單單的十個字令得嚴洛皺起眉頭，他不是沒看過林茵茵的生死薄，她的生年死年，都有詳細記錄，且還附有生平事迹，可自己的怎麼只有簡短的十個字。
而且如風雷降世震動心田的是，他已經接受了閻王傳承，為何陽壽還僅有三十！
窗外的星辰暗淡，嚴洛細長的眼睛明亮異常，合上生死薄，陷入了深思。
「白舞說我若度過當可長命百歲，難道我理解的血光之災不對？鬼厲來襲也不對？之前所以為的都不對？」
「可到底應該是度過什麼呢？」
嚴洛真的迷糊了，成為閻王卻只有三十陽壽，這是諷刺還是玩笑？
一個少年在糾結許久后得到的就是這樣的答案，足夠殘酷也足夠冰冷，不過好在他從小見鬼最多，花費了半夜時光總算接受了現實，白舞所說的需要度過的那道坎還在前方。
「人生的命運就跟學校的情況一樣，平靜的表象下原來藏著如此危機，三十，也罷，就當白舞說的那個檻還沒到來，如若等到三十，那我就見鬼整整三十光陰，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蒙頭睡去，這是生活似他這樣認真的少年從未有過的舉動，不過這一夜他睡得很香，夢裡他見到了站在黑山之巔正緩緩覆上面具的白舞，還有她頭頂一輪紫色的月亮。
寧靜的校園隨著他踏入，好像泛起一圈無形的波紋，掩藏在平靜的暗流悄然上涌，好像已經急不可耐的要湧出，去淹沒嚴洛的存在。
一天的講試卷課程，嚴洛認真的聽講，彷彿忘卻了一切危機，待到放學后那顆始終安靜的心才掀起點點波瀾。
甩開大小姐，又與碰巧遇上的簡清淺告別，嚴洛轉入了幽深的小衚衕，這是通往回家路的另一條道，不過卻更少有人走，因為相傳前幾年接連死了好幾個人，不幹凈。
這條衚衕還連著兩條小道，第一條通著學校的後巷，第二條則轉入嚴洛往常回家走的那條荒廢大路。
腳步聲在幽靜的衚衕內顯得格外清晰，嚴洛單肩背著的包不知不覺變成了雙肩背負，他能感覺到在衚衕的盡頭有不少人在等著自己，準確的說是被附身的，他也曾奇怪過為何這些附身的鬼魂不怕陽光，但慢慢他想明白了，這便是白舞說的，地府那些因為自己睡不著覺的大人物做的，他們總有辦法的。
「他們為何會睡不著，是因為我變成了閻王還是因為我的血呢？」嚴洛並不願去深想，而且到第一條相接的小道時，也沒空再去想這些。
相接的小道一左一右轉出兩道身影，左邊那個冷酷的站在那裡，黑色T恤在夏日的暖風中微微飄動，右邊那個則還在忙著收緊大包的口子，好像生怕一會掉出瓶子來。
嚴洛看看兩人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路過。」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然後又各自忙著各自的事，繼續冷酷的發獃，繼續綁緊袋子。
「謝謝。」
「事後再說吧。」張峰酷酷的將在學校里被逼折下的領子豎起，當先走去。
「明天中午請吃飯就行。」彭玉甩起大袋，大步也跟去，只不過在快要到盡頭的時候又扔在了一旁。
嚴洛望著兩人的背影，突然溫暖一笑，快步跟了上去：「朋友，不，兄弟！」
三個少年迎著自衚衕外射進的一縷光線，並肩走了出去。
體育老師劉傑、九班的劉遠、三班的張靜、五班的王磊，還有站在後面的化學老師龐華。
嚴洛目光掠過他們，意料之外也意料之中，這幾個人他都聽大小姐提起過，意外的則是還有幾個沒有出現。
當初大小姐興奮的告訴他：「嚴洛，這是本學校最大的靈異事件，是不是值得去探察一番啊？」
大小姐的笑臉激動的紅潤，雙眼放著精光，只要嚴洛答應，肯定會立馬行動。
「你都知道哪些人變了？」
「哼哼，那是當然，本小姐是誰，怎麼會有我不知道的事。」大小姐很得意的握拳，告訴嚴洛，盡在掌握之中。
「九個人，這些是我寫下的名單，說好了，你行動的時候別忘記叫上我。」
嚴洛想著名單上的人，一一對比，少了四個，同班的梁慶，一班的朱娜，班主任吳永貴，教導主任馬風！
「你們兩個要多管閑事？」龐華放下環抱胸前的雙臂，森然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他看得是嚴洛，說話的對象卻是張峰與彭玉。
彭玉看了一眼他，輕笑道：「不是閑事，就在這幾天我們成為了朋友，所以義字當頭！」
「呵呵，講義氣？」龐華陰冷笑道：「那活該你們去死了。」
「廢話真多，打完回家！」張峰從來不是一個信奉談判主義者，握緊拳頭當即砸出，而且目標是對面最弱的女子，乾脆的沒有憐香惜玉。
砰
張靜迎出的玉掌幾乎要被拳頭砸變形，整個人更是倒滑出五米，附身的鬼魂都被轟出半個身形。
張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冷酷漠然，不喜歡用嘴多說，只信奉拳頭至上。
在他打退張靜的一霎，劉遠與王磊怒吼著撲向了他，而劉傑則徑直迎向了彭玉，肌肉鼓盪的手臂如炮彈般砸下，震碎水泥地面，又急速撞出。
彭玉手掌虛握，刀刃巨大的鬼刀悍然斬落，嘭，石屑飛揚，劉傑雙臂交叉，架住了彭玉的手腕，鬼刀並未斬將下來。
嚴洛收回目光，他本擔心兩人單獨面對這麼多鬼厲應付不來，可現在放心了，他成長的時候，張峰與彭玉也沒閑著，無論是戰力還是法術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耳中響起符篆炸裂的聲音，嚴洛轉頭看向了依舊淡然的龐華。
「有意思，靈大人說你們不能低估，我們還以為他太謹慎了，原來他是對的，你們比上次強了不少嘛！」龐華玩味的說道。
嚴洛瞳孔驟縮，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太天真了，以為那一晚便是地府大人物的絕殺，卻不想原來那只是一個開始，真正可怕的靈大人一直在暗中觀察著自己！
「閻王大人果然很喜歡走神。」龐華如箭矢一般射向嚴洛，十根指甲暴漲，拖出十道寒光，扣向了頭頂。
感受到臨體的寒意，嚴洛清醒過來，下意識的后翻，避開指殺，卻見龐華腳尖輕點，傾身追上，鋒利的指甲交叉一錯，十道光芒撕碎了胸口衣衫。
「焚魂！」
火焰隨著右手自下而上撩出，意圖逼退龐華，可他根本不閃不避，後背凸起，一個綠色的肉罐子撐破西服冒出，掌心空洞，噴出綠色的液體，竟澆的火焰有熄滅的跡象。
「你忘記了這個人類是做什麼的了，他是化學老師，結合鬼道，有你想象不到的威力！」龐華左臂獰笑著穿過奄奄一息的豁免抓住了嚴洛的肩頭，奮力擲出，旁邊的衚衕牆壁頓時多出蜘蛛網般的裂痕。
「還有更強的，陰靈毒液！」
嚴洛撥開砸落身上的碎石，抬頭看見漫天灑落的綠色毒液，其中含有他認識的一種蓖麻毒素，電影里出現過，而化學老師大多也能製得出來，不是他誇大，而是因為他自己也會做！
雙腿彎曲用力彈射，整個人就像跳躍的羚羊，劃出一個完美的曲線，堪堪避過了落下的毒液，回頭看，只見牆壁被毒液腐蝕的千瘡百孔，更騰起綠色煙霧。
「可惜了，不過你能躲幾次？」龐華再次灑出毒液，身形更是欺近。
嚴洛心思急轉，竟一步不動，手中焚魂火焰化出一面牆，焚燒著毒液，而後左手掩口鼻，目光緊緊盯著火焰中央。
呼
火焰被一隻手掌洞穿，尖銳的指甲直奔面頰而來，暗捏臨字手印，冷靜的調整呼吸，在指甲就要碰到臉上的瞬間，口中大喝出一個字：「兵！」
焚魂火焰隨著此字，猛然變得劇烈，燒得那隻手臂下意識的收縮了一下，右手趁勢探出，一把扣住了它的脈門，瞳孔內反射出洶洶燃燒的火焰，又是一字吐出：「鎮！」
整條衚衕都在顫抖，龐華凄厲的慘嚎，一道鬼魂被瞬間轟出了化學老師的身體。
收起焚魂之術，嚴洛把昏迷的化學老師放置一旁，而後迅捷的撲出，點魂指快若閃電的點在了那道被轟出的鬼厲額頭。
「不，救我！」被燒傷鬼體的鬼厲感受到指尖那足夠度化自己的法力，驚呼的四下望去，可惜能救他的同伴根本無能為力，張靜軟軟的倒在張峰的身上，劉遠則趴倒在地面，王磊更是可憐，那柄令人畏懼的鬼刀從他的脖頸下狠狠斬下。
絕望的掃過，瞳孔內只剩那道已經逃得遠遠的斷臂劉傑，悲呼道：「靈大人，救我。」
「歸地府！」
轟隆
指尖的空間塌陷，鬼魂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