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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彼采艾兮

  太叔奐可以什麼都不要,但寧朝來可以舍了所有,卻不能不要寧相生。


  嫁給烏氏小樓,這是她與烏氏小樓就寧相生達成的協議。


  「太叔將軍還是先回去換身衣衫吧。」


  寧朝來推開太叔奐方轉過身子要走,便看見太叔奐軟軟倒在地上。


  寧朝來伸手去扶,奈何太叔奐太沉,她手上無力,扶不起來,只好將傘撐到太叔奐頭上。


  她蹲下身子,指尖顫抖著遊走在太叔奐臉上。


  說起來,她從未主動摸一下這張臉,兒時她戲稱的碳頭,長大了,竟是爭氣得一點都不黑。


  寧朝來微不可見的勾了勾唇角。


  雨雪纏綿一夜,終於漸小。河水漫堤,這對琉縣而言,又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同在橋樑上的幾個官員,有的只打撈起被泡得浮腫的屍體,有的連屍體都找不到。


  也就只有太叔奐福大命大,留得了性命,只是在河中浸泡太久,染了風寒,接連昏迷了幾日,高燒不斷,至今未醒。


  木神醫一早又過來把一回脈,終於舒了心,道,


  「再過幾個時辰便能醒來了。」


  小令看著即便在昏迷中也嘴角噙笑的太叔奐,對一邊抱著一筒竹簡的寧朝來道,


  「大人平日里喜怒無常,便是連睡覺都要皺眉的,看這高興的模樣,定是夢裡有女公子。」


  太叔奐無恙,小令高興得忘乎所以,他壯著膽子拿寧朝來打趣兒,無非就是想替太叔奐表明心意。


  「本官只是過來瞧瞧太叔將軍的狀況,太叔將軍交由木神醫你們二人照看,本官便先去河邊看看新建的橋樑。」


  寧朝來將竹簡放回桌上,負手出了太叔奐所在的廂房。


  她只會讓太叔奐憂心忡忡,那笑容不是因為她,太叔奐夢裡的人也不會是她。


  正如寧朝來所料想的一樣,太叔奐的夢裡沒有寧朝來。


  「阿母,一炷香的時間還沒過嗎?語兒快要掉下去了。」


  一條細長的竹竿橫在河上,不過垂髫的女孩只能落一隻腳在竹竿上,另一隻腳舉至頭頂。


  額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匯聚到下巴上,又落入水中,衣衫頭髮都已濕透,身子越發搖搖晃晃,隨時可能掉入河中。


  河邊的亭子里有一貌美婦人有條不紊的煮著茗,聞言,只是抬頭看了女孩一眼,道,

  「你不是說想要學舞嗎?若吃不了苦又如何學得好舞,世上從來就沒有白來的便宜。想有一技之長,想出人頭地,那便好好忍著,還有半柱香的時辰。」


  這對母女,正是穆紫與司笑語,彼時穆紫尚未改變相貌,並未成為李素舞。


  四周都是翠綠的竹子,司笑語傻傻的繼續站著,咬緊了牙關,她不能掉下去,她若掉下去,阿母又該生氣,又會說她沒用了。


  司笑語對李素舞,從來都是討好的,因為李素舞從來不愛她,她想得到的每一分關愛,都得靠乞求得來。


  那是太叔奐第一次看見司笑語,為了討好李素舞,卑微到了塵埃里。


  太叔奐認識的人里,沒有誰不是被捧在掌心疼愛,包括他,包括寧朝來與徐少橋,他們中,沒有誰會去討好誰賜予一點溫暖。


  所以,太叔奐想對司笑語好一點,雖然她是他阿母的恥辱,是他一生的恥辱,但他心疼她。


  他溫柔的對她說,「凡事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你已經站了兩個時辰,可以下來了。」


  太叔奐站在河邊,說話時卻是冷眼看著李素舞。


  李素舞見了是他,喜上眉梢,忙招手讓司笑語過來,


  說道,「語兒,快過來,阿母煮好了香茗,你快過來與阿奐哥哥一起品茗。」


  太叔奐不置一詞,邁步便走,他可憐司笑語,並不意味著他喜歡司笑語。


  比起聰明伶俐的寧朝來,司笑語愈發愚蠢。


  太叔奐好不容易生出的一點垂憐,因為想起牙尖嘴利的寧朝來,瞬間煙消雲散。


  見太叔奐走了,司笑語飛奔著來追,很快便拽住太叔奐的衣角。


  「為何要走呢,阿母煮的茗,便是父王也難得喝到的,我們回去吧,你一走,阿母又不許我喝了,阿奐,可好?」


  太叔奐本是要生硬甩開司笑的,因為她是匈奴人。


  可不知為何,看著司笑語那張粉雕玉琢的臉,看著那雙澄澈眼睛中的渴求,他竟然捨不得拒絕。


  他那時想的是,分明是與寧朝來一樣水靈靈的女孩,為何就能水一樣柔軟,而寧朝來卻要像石頭一樣堅硬?

  他不如將司笑語當成另一個寧朝來來對待吧。


  太叔奐咧嘴一笑,伸手握住司笑語的手,折身返回。


  涼亭中,李素舞倒了一杯茶放到太叔奐面前,茶香四溢,太叔奐想也不想便將茶放到司笑語面前,婦人面露微笑,又將另一杯茶放在太叔奐面前。


  「阿奐,好香,真的好香。比羊乳好喝多了。」


  司笑語開懷的笑著,用手去搖太叔奐的手臂。


  太叔奐伸手摸了摸司笑語的臉,憐愛道,

  「茶要一點一點慢慢品才會有味道,你試一試,若是好喝,哥哥的一份也給你。」


  要是寧朝來也能偶爾無知,讓他這樣耐心的教她點什麼該有多好。


  司笑語笑著點頭,如獲珍寶般的捧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眸子中染了一抹笑意。


  太叔奐也跟著笑了,他喜歡司笑語叫他阿奐。


  阿奐……阿奐,比太叔奐好聽得多。


  之後,太叔奐作了一幅畫,畫的便是與僅有五歲的司笑語初見,畫作得很好,可不知為何,題字卻成了:那年冬日雪漫天,奐初見語。


  分明沒有雪的……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想起了不少往事。太叔奐醒來時,正值正午,屋外的陽光照在積雪上,十分晃眼。


  他環視屋中一圈,見寧朝來不在,心中失落了一把,冷聲問站在一旁的小令,「她呢?」


  這種時候,寧朝來不是應該守在他床前,等他醒來的嗎?

  不,太叔奐馬上後悔了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奢求大多,只要寧朝來來看過他,他便覺得歡喜了。


  「她來過嗎?」太叔奐問。


  太叔奐不知道自己問出這話時的緊張,他害怕聽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要是,他的死都不能換得寧朝來一點真心或者同情,他與寧朝來便真的緣盡了。


  「女公子每日都會過來一趟。」小令寬了太叔奐的心,又道,「朝廷給的救濟銀兩到了,女公子出去了,剛出去不久,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回來……要不,屬下讓人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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