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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如三秋兮

  「公子!」


  啟娘跌跌撞撞的從屋外跑來,與正出門的木神醫迎面撞上。


  啟娘顧不得木神醫被她撞到了門框上,直走向寧朝來。


  道,「公子,夜間雨太大,將建了一半的橋樑沖了去。」


  寧朝來輕笑,「衝去了便衝去了,這些個不識相的官員,趕上太叔將軍視察,也該負荊請罪,受點苦了。」


  知道自己情況不容樂觀,寧朝來只能騰出一些時間於私事上,修建橋樑的事,她只是做了部署,沒有過多去管,沒想到,那些官員真的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事。


  聽了啟娘的回稟,寧朝來便只當是官員懈怠,沒有將橋樑建好。


  畢竟,有太叔奐著手管理,不愁橋樑建不好,

  啟娘埋頭,低低道,「那幾位官員都被河水卷了去……當時,太叔將軍也在橋樑上。」


  木神醫手中藥匣子落地,砸出一聲悶響。


  寧朝來從容的笑有一瞬的僵硬。


  這樣的天氣,光是聽著磅礴的雨聲也知道落入寒冷徹骨的河中,絕對不會是件好事。


  任太叔奐有蓋世神功,又如何抵抗得過天災?

  「啟娘,讓朱大人派人去找,還有,紫竹樓的人也去。」寧朝來道。


  「公子……」啟娘心疼的看著寧朝來,「派去了,方接到消息就派人去找了。」


  縱使時時刻刻表現出自己的厭惡,可心底里還是惦記著太叔奐的。


  若不是出了這樣一回事,只怕寧朝來自己都信了自己不在意太叔奐的假象。


  寧朝來盯著角落裡的輪椅,呢喃道,

  「早就派人去找了,但是無果……其實,這樣也好,他死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夠拘束我。我以前想過,若是能找到阿翁,我與阿翁便在紫竹樓生活一輩子,若找不到,我就讓朝堂上的那位陪葬……可是想得千般好,我竟然忘了,中了千機,惹了太叔奐,哪裡還有一世可言?啟娘啊,我真怕自己餘下的生命等不到大仇得報的那天了。」


  「不準公子胡說。」啟娘嗔怪一聲。


  為寧朝來穿了衣衫,披上大氅,兩人一道去了河邊。


  凄風苦雨不斷,河邊儘是舉著火把的人,一心找人的人,那樣急切的呼喚,直落入寧朝來的心坎,山影皆化作聳立的黑影,縹縹緲緲,並不真實。


  還有的熙熙攘攘,只是為了看看被河水帶去的能有幾人能被救起,看看撈上來的是屍體還是活生生的人。


  「找了多久了?」寧朝來問。


  啟娘只答,「此時已經是半夜。」


  這樣氣勢的河水,人被捲去了,找到的又怎樣,不過是具屍身。


  寧朝來抬頭看著遮在頭頂的紙傘,淡淡笑道,

  「啟娘,你且回去,喚回樓里的人,不必再找,還有,讓這些人都回去,河水還在上漲,他們在這兒,容易出事。」


  「那公子呢?公子不回去嗎?」啟娘問。


  寧朝來怕別人被河水捲去,就不怕自己命喪這裡嗎?

  寧朝來看一眼河水,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語,


  「生死有命,我倒是不怕,況且,我是來琉縣做事的,若貪生怕死,還不被人恥笑。」


  「公子與太叔將軍好歹同窗一場……」


  啟娘沒有說出餘下的半句話,只將傘遞到寧朝來手中,看一眼寧朝來強作無謂的神情,又將映著暗光的燈籠放到寧朝來腳下,這才放心離開。


  喧鬧的人群被驅散,熱鬧的河邊一下子冷清起來。


  雨水砸在紙傘上,如不停歇的叩門聲,一聲聲,顯得那樣的不耐煩。


  河水從遠處而來,由一開始的溫柔,到後邊的咆哮。


  寧朝來站在河水邊緣,看著河水漫過她腳背,濕了鞋襪,她以為快要捲走她了,卻偏偏要扭轉方向,奔湧向另一方。


  伸出一隻手,接住傘上滴落下來的水柱,寒冷在掌心一點點擴散。


  她清清嗓子,唱道,


  「空枝餘一抹白無暇,怎辨是殘雪或月華,霽夜我獨醉這杯茶,清風不還家。」


  好久沒有吟唱過了,聽著這溫柔繾綣的陌生而又熟悉,熟悉而又不明的聲音,寧朝來似笑非笑。


  腹中翻江倒海,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灑在腳下的雨水中,轉眼被河水沖刷乾淨。


  寧朝來收回手,借著手上殘留的雨水,不聽的唱著一句——


  「霽夜我獨醉這杯茶,清風不還家。」


  溫柔,繾綣,不帶希望的追尋求索。


  喟然長嘆,經歷了那麼多世事浮沉,她的心裡,原來還是有太叔奐一席之地的。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河水的激蕩聲不斷在耳邊響起。


  該是都死了,原來天災竟是這般駭人。


  寧朝來在原地站了許久,她說不清多久,她只感覺雙腿僵硬。


  背後似有人靠近,冷冷的孤寂,偏又帶著暖意。


  「我便知道你會來……」背後那人痴痴的笑了起來,說道,「為何不還家?你在,我便要還家,就如有我在,你便要還家一樣。」


  寧朝來驀然回首,那人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卻自顧自的笑著,孩子的稚氣未脫。


  散亂的長發柔柔的貼在額頭上,平日里整整齊齊的衣衫此刻變為皺巴巴的一團,一切都那樣狼狽。可太叔奐絲毫不覺得,他不在意是何時被河水沖走的,他也忘了在冰冷刺骨的河水裡掙扎了多久。


  在生死關頭,他率先想到的竟是寧朝來,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的,只有寧朝來。


  「橋樑是木頭做的,我藉助浮木救了自己一命,也算因禍得福。」太叔奐笑著道。


  寧朝來輕笑,「太叔將軍大難不死,必是有後福的人。」


  果真是真命天子么,不只是之前的人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運籌帷幄,即便是落入這樣危險的境地,也能活下來。


  得了天下,得了盛世,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氣。


  太叔奐不知寧朝來心中的百轉千回,能見到寧朝來,能知道寧朝來願意來見他,他就歡喜。


  寧朝來曾朝他邁出了一步,不管那一步走得怎麼樣,終歸邁出去過。


  若他們之間有百步的距離,那麼,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他來吧。


  太叔奐一步一水花,如踩在雲端,絢爛得開出絕世紅蓮。


  他不由分說摟住寧朝來的腰肢,耳鬢廝磨一般沙啞著聲音呢喃,


  「若能得朝來相伴左右,就是太叔此生最幸運的事,旁的,太叔都可以不要。」


  他的下巴擱在寧朝來肩膀上,說話時,嘴唇有意無意的碰觸到寧朝來的耳朵,都是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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