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其闉闍
寧朝來的猜測,向來是不會錯的。
她若放不下,只緣和尚的抉擇另當別論,她若什麼都不在乎,只想找到寧相生,與寧相生團聚的話,只緣和尚便會偏向烏氏小樓,成全李素舞了。
可只緣和尚這樣的做法,並不能讓李素舞滿意。
李素舞看著這個消失五年,棄她於不顧的男人,嗤笑道,
「你如今回來,就是為了幫忙寧朝來?你不覺得可笑嗎,我分明有十足的把握要了寧朝來的命,你卻讓我放她去匈奴?」
「阿紫……」只緣和尚叫出這個許多年都不曾叫過的名字,輕嘆,「我作為她的師父,事事偏向於你已是不該,如今更是要斷了她的大好人生,將她趕去匈奴那樣的荒野之地,只是留她一命,難道都不能夠嗎?」
「可笑!」李素舞紅了眼,「我要阿奐君臨天下,若是寧朝來活著,這個陛下的親身女兒活著,真相遲早都要大白於天下。斬草得除根,否則後患無窮。」
「阿奐成不了君王的。」只緣肯定道。
千金閣的閣樓上,紫旌拂動,李素舞看著眉宇冷清的只緣,憤怒異常。
只緣和尚說的話,從未錯過,他說太叔奐成不了君王,太叔奐便是沒有君王命。
可李素舞不相信人真的勝不了天,事在人為,只要她將事情打理好,就不怕皇帝不信太叔奐是他的孩子。
「陛下那樣喜歡阿奐,我說阿奐是他孩子的時候,他就有五分相信,剩下的五分,只要他們血濃於水就好了。」
李素舞的信誓旦旦不是沒有根據,皇帝從來都是器重太叔奐的,他一定會將對太叔奐的欣賞喜愛當做是父子間的親近默契。
只緣卻說,「陛下也曾喜愛寧朝來,甚於太叔奐。欣賞歸欣賞,真正的親情,是不會被這些東西所阻礙的。」
只緣和尚認定了太叔奐成不了君王,李素舞說再多的話都是浪費口舌,當即下了逐客令,道,
「只緣師父一字千金,我這樣一個無知婦人自是聽不起的,大師皈依佛門,便不要來千金閣這樣的風塵之地了。」
「阿彌陀佛。」只緣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女施主說得有理,貧僧是不該眷念紅塵中的一點情,貧僧只要順應天意便是。」
只緣轉身離開,她身後的李素舞一口銀牙咬碎,好一個順應天意,他還是要站在寧朝來那邊來對付她。
五年前這樣,五年後還是這樣,只緣,玉面,不到最後,誰知道鹿死誰手!
只緣出去千金閣,便去了烏氏小樓的宅子。
烏氏小樓見到只緣,很是驚訝之後又覺歡喜,他一直記得只緣,也是對只緣說的話念念不忘。
只緣說的,烏氏小樓與寧朝來是有一段緣分。
烏氏小樓將只緣請進大堂中,親自斟了茶水,寒暄道,
「我與大師有一面之緣,未曾想今日還能再見,大師近年可好?」
「勞王子記掛,貧僧一切都好。」只緣捻著手上的珠子,問,「不知王子愛江山還是愛美人?」
烏氏小樓笑容一僵,「小樓愚鈍,不明白大師問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緣看了看烏氏小樓的臉,端起桌上的熱茶,淺淺啜了一口。他是什麼意思,烏氏小樓懂的,烏氏小樓裝傻,他便等烏氏小樓不願裝下去為止。
江山,是大漢的江山,美人,是長安才女寧朝來。
得了江山,若無寧朝來相伴,未免無味,可若是為了寧朝來而放棄江山,太不值當。
真正要抉擇的時候,孰輕孰重,烏氏小樓是分得清楚的。但分得清楚並不意味著他必須做出選擇。
烏氏小樓道,「大師,我半顆心惦記江山,半顆心喜歡寧朝來,若要我問我愛江山還是愛美人,我只能說江山美人我都愛。」
既要大漢也要寧朝來,烏氏小樓的貪心,正如只緣所料。
慾壑難填,手裡捧著七彩琉璃,眼裡望著鏡中水月,心裡還惦記著瓊樓玉宇,沒有人是滿足的。
只緣施施然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王子若是太過貪心,只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江山美人都得不到。」
「只能二者選其一……」烏氏小樓沉吟,「我放棄了的再得不到,那我選擇了的,一定能得到嗎?」
若是大漢與寧朝來間註定要得到一個,失去一個,烏氏小樓會好好抉擇,畢竟,都是她渴望的,就算失去了一個,至少也得到了一個,不會太可憐。
怕只怕,他放下了其中一個,卻得不到另一個。
只緣正襟危坐,手裡端著茶水,杯中茶水微微蕩漾。
前世,大漢江山就是落入烏氏小樓手中,若此生江山還是要成為烏氏小樓的,這也是命中注定。
只是,歐陽護以命抵命換來寧朝來重生,不該是與上次一樣的結局才對。
大漢的江山,不該是烏氏小樓的才對。
「大師?」烏氏小樓又喚了一聲,「我的話,大師聽到了嗎?」
烏氏小樓不解,只緣讓他做選擇,為何只緣卻表現得更為糾結。
只緣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鎮定道,
「王子放下的,窮其一生都不可能再得到,王子選擇的,假以時日一定能得到。」
這也是一種承諾,承諾只要他二選一,就一定能得到與失去。
烏氏小樓挑眉,「大師為何能這樣肯定?」
只緣再怎麼名震江湖,也不過是個遁入空門的和尚,為何他能如此肯定江山之事?又憑什麼讓他選擇?
「我選擇江山。」烏氏小樓揚唇,「可大師不是說了嗎,寧朝來與我是有緣的,我手裡握著寧朝來在意的東西,她一定會跟我走的。」
只緣搖搖頭,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踏出大堂時候,輕聲說道,
「只緣不會說謊……王子選擇江山,便是不可能得到寧朝來的……一段緣分,有緣有分才叫緣分,而只緣說的,王子與寧朝來,只是有緣,未必有分。」
「大師!」烏氏小樓叫住只緣,「寧朝來與我,一定是有緣分的。」
「本來是有的。」只緣頓了一頓,說道,「可王子選擇了江山,一切都是空談了……王子讓寧相生死了,這就是親手斷了自己與寧朝來的緣分。」
烏氏小樓兩手不由自主緊緊握成拳頭。
他便說,寧相生死時為何會五味雜陳,原來,真的是他考慮不周。
怎能因一時省事而成全寧相生!
只緣與烏氏小樓說話的這個時間,皇帝將太叔奐叫去了宮中,麗妃的寢宮。
三人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皇帝與麗妃皆是目光灼灼的看著太叔奐。
太叔奐的眉毛微不可見的往上挑了一下。
「陛下,娘娘……」太叔奐朝兩人拱了拱手,「下官杯中的茶水已經沒有了。」
太叔奐的言外之意是,皇帝與麗妃有什麼話就直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