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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盈不濡軌

  寧朝來放下茶杯,對身著單衣的徐少橋道,


  「少橋,你怎穿得這樣單薄。我記得,每年還未到冬日,你便披上了大氅,以前怕冷,現在反而不怕了?」


  寧朝來以為徐少橋怕冷,其實不然,徐少橋從不怕冷。


  若是寧朝來不在,徐少橋便只著中衣在雪地里亂竄,可一旦寧朝來在,徐少橋便穿得嚴嚴實實。


  徐少橋為的只是能隨時將溫暖覆到寧朝來身上,執著的那一個人,總是最卑微。


  徐少橋笑笑,並不答話。


  葯端進來了,帶著苦澀的味道,沒有治傷寒的葯,卻也是稠稠的兩大碗,烏黑的葯汁看不出是用何物熬成。


  徐少橋端過葯,遞過給寧朝來,寧朝來笑著接過,大口喝下,沒有一點不願。


  寧朝來對於治腿、喝葯,從一開始的不樂意到此刻的坦然接受,短短半月不到,像是歷經滄桑,看淡所有。


  太叔奐心間閃過一縷不明的感情,輕輕的觸動過心弦,微痛。


  等寧朝來將兩碗葯喝完,芍藥收了葯碗,海棠遞上蜜果。


  寧朝來吃了一個蜜果,拿絹布擦了嘴角藥渣,對徐少橋道,

  「在將軍府住了許久,也是時候試試了。今日正好少橋在,便扶我出去走走吧。」


  徐少橋看著太叔奐問,「走走?」


  寧朝來的腿不是無藥可救,她還是可以行走嗎?


  雖不解,但徐少橋還是在寧朝來伸出雙手時,毫不猶豫的將手遞過去。


  他不是沒有握過寧朝來的手,但這次,冰涼得過分。他欲開口,寧朝來卻搶先一步說,


  「此刻熱,便不要拿大氅了,走吧。」


  徐少橋將寧朝來扶了站起,寧朝來顫顫巍巍的站直雙腿,像初學走路的孩童一樣試探著邁出一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好在,寧朝來可以走,一步一步,一寸一寸往前挪動。


  每一步都無比緩慢,似是踩到了棉花上,沒有知覺的腳在顫抖,步履從未這樣無力過,每走一步,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過五步,寧朝來的額頭已經布滿汗珠,薄唇咬得沒了血色。


  從寧朝來手上落在他掌心的力越來越大,寧朝來還在艱難的往前走。


  徐少橋想停下,讓寧朝來歇歇,可寧朝來卻是笑容璨然的看著屋外,執意向前。


  短短的一段路,走了足足半個時辰。


  看著那抹清瘦的身影跨出門檻,消失在院中。太叔奐驀地將桌子的茶杯拂到地上,獃獃望著茶水濕了一地。


  他不明白為何寧朝來肯站起時他會莫名的不安,僅僅是因為寧朝來不願將手交給他而是交給徐少橋嗎?


  不,徐少橋是他和寧朝來共同最好的朋友,他們親近無可厚非,他的心胸才不會那般狹窄。


  那到底是為何?怨她的眼裡,心裡都再沒有他嗎?可是怎麼辦,不管寧朝來是如何想的,他都喜歡她。


  五年的鬱鬱寡歡讓他快要瘋了,他後悔了,後悔以前沒有接受她。那時她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好,如果他點頭,寧朝來便是太叔奐的細君,只是太叔奐的細君。


  不會像現在,可以溫柔賢淑,可以笑容滿面,到這些,唯獨不給他。


  在御花園中,他交出兵符為的是不讓她入別人的懷抱,不想成為別人的細君,他也是為她著想,想讓她得到一份簡單的感情。


  她卻是怎麼做的?不要他,不稀罕他的感情,不接受他的好心。


  多可笑,他還要順著她的心去做,繼續野心勃勃,繼續冷血無情。


  看著地上打轉的兩個空葯碗,太叔奐痛苦的閉上眼睛。


  到了院中的長廊,看著長廊上空無一物的木架,寧朝來道,

  「就在這兒待一會兒吧。」


  徐少橋順勢將寧朝來扶了坐在石凳上,道,


  「紫竹樓安靜,將軍府也熱鬧不到哪裡去,自從老將軍去了之後,將軍府更為冷清。」


  太叔侯會卧病,大半是與讓寧相生入獄有關,他是對不起寧相生,對不起寧氏,可他已經去世,寧朝來若是因為太叔侯不待見太叔奐,也該放下了。


  「我沒有怨過老將軍。」寧朝來肯定道。


  她愛恨分明,知道誰是罪魁禍首,誰是無辜的。太叔侯是受皇帝脅迫,她不會怨太叔侯。


  不怨太叔侯,那便是真的怨太叔奐。


  可是,「朝來,阿奐這些年,他也過得不容易。」


  「人生在世,誰都有不如意,誰都過得不容易。」寧朝來正視徐少橋的目光,待徐少橋看清了她眼裡的認真,她才接著說,「但是錯了就是錯了,什麼樣的後果,都是自己釀下的,能怨誰。」


  「少橋,你坐下。」寧朝來笑著拍拍旁邊的石凳。


  徐少橋拘謹的坐下,他知道,寧朝來要他出來,肯定是有話說的,至於說的,他希望她說的不是賀他新婚之喜,也不要說起司笑語。


  還好,她說的是,

  「記得在上書學堂時,你總愛捉弄我,藏我的書,毀我的畫。偏偏夫子也袒護你,說你不是紈絝,才不會行那些事,讓我不要計較太多。我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心中不平,便也一一捉弄回去了,弄壞你繪圖的狼毫,害得你一身墨汁被眾人嘲笑。徐少橋,除了表哥,不,應當是你與表哥對我一樣好,不過方式不同而已,他似無賴,只會明裡討好,而你,卻是裝傻充楞,要我開心。」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動容之處,徐少橋也有流不盡的淚。


  寧朝來終於明白他的心意了,這麼多年,寧朝來終於察覺他的心意了。


  可是,他寧可寧朝來永遠都不要知道。


  寧朝來若是不知道他的心,徐少橋就是寧朝來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寧朝來若是知道了,徐少橋就是寧朝來眾多的仰慕者,只是之一。


  「別說了。」徐少橋哽咽著,道,「從前的事,都不必再提了。」


  依徐少橋對寧朝來的了解,一旦寧朝來講這些話,便是有抉擇,不容更改的抉擇。


  這抉擇,是與他有關的不容更改的抉擇。


  見寧朝來朱唇又啟,徐少橋想要倉皇逃離,但寧朝來握住了他的手。


  「少橋也說,都是往事,往事再好,都是過往雲煙。表哥與你,你們兩人,是我最捨不得忘記的。現在,他已然離去,那麼,徐少橋,你也當是可憐我,讓我主動丟了你吧,假裝是我不要你。」


  「我不。」徐少橋搖頭,眼裡噙滿熱淚,「寧朝來,你為何非得丟了我不可,你要丟了我,不是假裝,就是你要丟了我,你真的要丟了我!」


  為什麼要丟了徐少橋?柳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就是因為她捨不得丟,所以柳蘭死了。


  待寧朝來最好的兩個人,因為她的捨不得,有一人徹底離開了她,她不敢再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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