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鷕雉鳴
皇帝將相府賞賜給寧朝來,想著能得寧朝來感激,但寧相生無罪,相府還該是相府,變為公主府,只會讓寧朝來更為氣憤。
賜公主封號,給了寧朝來一個避開寧相生的全新身份。看似恩賜,實為削權,寧朝來要真成了公主,憑著後宮不得干政的律法,寧朝來便不能涉身政事。
寧朝來還沒有正式進入朝堂,皇帝就迫不及待對她動手,要是進去朝堂,不知有多少手段等著她。
寧朝來拱手謝恩,道,「多謝陛下恩賜,朝來一定將陛下對朝來的良苦用心記在心裡。」
皇帝笑著點點頭,寧朝來記著便記著,他還能害怕不成?
離開御花園,回去將軍府的途中,太叔奐問寧朝來,
「你為何要拒絕?」
有那道聖旨與沒有那道聖旨,情況會是截然不同,寧朝來不要皇帝賜婚,便是連個空口白話都沒有了。
寧朝來回答,「不喜歡的當然要拒絕,太叔將軍方才拒絕,不也是不願將就嗎?」
太叔奐無言以對,他說什麼寧朝來都能將他說得啞口無言。
可他拒絕上陽,與寧朝來拒絕他是一樣的,無關將不將就。
「太叔將軍用兵符威脅陛下,好大的氣魄。若陛下有一分可能接下兵符,太叔將軍還會拒絕陛下的賜婚?」
寧朝來眨眨眼睛,一臉天真的看著太叔奐。
她雖在問,但心裡是有答案的。
太叔奐不喜歡上陽,大不了娶了之後不聞不問,不理不睬。
寧朝來不信太叔奐會為了區區兒女情長的事誤了一生仕途。
「可惜啊,」寧朝來笑著嘆氣,「陛下太看重太叔將軍這位賢臣,捨不得與太叔將軍賭一口氣,要是陛下堅持,賢臣便成了賢婿,親近之餘加上親情,何愁太叔將軍不死心塌地跟隨他。」
太叔奐無從說起,也不願反駁。
寧朝來不說不痛快,非要逞一番口舌之能,她說過了,心裡舒坦了就好。
太叔奐道,
「歷來後宮不得干政,若朝來真為公主,如何入得了朝堂?陛下之行,無非是堵眾人之口,彰顯他的大度,朝來放心,你非鳳陽,不必行鳳陽之事在其位,謀其職,丞相之位才是朝來的。」
寧朝來恍然大悟般睜大眼睛,拱手一拜,故作嚴肅道,
「太叔將軍聰慧,一眼看出陛下用心,一語驚醒夢裡人,愈發襯托得我糊塗。我還以為陛下是想用封公主,賜府邸一事向我示好呢。將軍深謀遠慮,佩服佩服。」
太叔奐輕笑,不置可否。
聰明如寧朝來,不可能看不出皇帝的用心,這樣阿諛奉承對他說好話,不過是另外一種冷漠的方法。
她既要裝,便由著她去,他不點破,隨她一道扮傻。
將軍府前,馬車方才停下,徐少橋便匆匆上前,伸手去掀轎簾,似是想到什麼,又將手垂下,靜靜站在一邊。
太叔奐下了馬車,見到徐少橋,面露驚訝,問,
「少橋,你怎在此?」
匈奴可汗說是想見見司笑語的夫君,特意向皇帝遞上親筆書信,皇帝下旨,讓徐少橋前去匈奴一趟。
這個時候,徐少橋隨烏氏小樓兩兄妹去匈奴,應該都行到了半道,怎會還在長安城?
寧朝來也在掀開的帘子後方看著徐少橋,等著徐少橋的回答。
徐少橋苦笑道,
「前幾日是去匈奴了,只是到半途中時,王子接到消息,可汗似是遭受了暗殺,王子說匈奴該是亂成了一團,這才讓我帶著司女公子回長安了。」
其實在這之前,徐少橋去紫竹樓找過寧朝來多次,啟娘只說寧朝來不在樓中,直到今日才知道寧朝來是來了將軍府。
太叔奐道,「語兒雖然是在長安城中長大的,但沒有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初為人婦,難免有些不習慣,你作為她的夫婿,便要好生呵護著她,別教她受了委屈。」
新婚燕爾,本該郎情妾意,可徐少橋還稱呼司笑語微司女公子,生疏如以往,可見的確沒有半分感情可言。
太叔奐不惱怒,只是擔憂。
徐少橋與司笑語的親事,是他一手促成的,要兩全其美難做到,但好說也得有一個人過得幸福才是。
徐少橋不說話。現在每個人與他說話,開口閉口都是司笑語云雲,說得司笑語與他有多深的瓜葛一樣,可他對司笑語,與沒有成親前是一樣的。
「進去說吧。」
太叔奐抱起寧朝來,邁步進了府門。
徐少橋與小令走在後方。
小令口齒不清的說,「多虧大人來了,大人要是不來,女公子對我家大人不知要冷言冷語多久。」
「朝來性子洒脫,喜歡無拘無束,將她強留在將軍府,她自是不高興。」徐少橋道。
心裡卻想,太叔奐聽寧朝來多少冷言冷語,至少還能與朝夕相處,不像他,來見寧朝來的次數都不宜太多。
小令呵呵笑,「怪不得別人都說大人與女公子要好。」
徐少橋揚唇輕笑,問小令,「你今日說話似乎不大方便?」
小令拎著輪椅,赧然的低頭,道,
「今兒個早上不小心咬了舌頭。」
轉眼到了大堂,太叔奐將寧朝來放在圈椅上。
海棠取來絨毯蓋到寧朝來腿上,將寧朝來身上的大氅取下,屋中暖和,自是不用披上大氅。
「啟娘還沒回來嗎?」寧朝來問。
「還沒有。」海棠搖搖頭,笑著說,「女公子就是偏心啟娘,我們也是真心服侍女公子的,女公子卻就是不喜歡我們。」
「若我太輕易喜歡你們,將啟娘置於何地,我還得仰仗啟娘為我做事,不敢得罪她。」
寧朝來忍俊不禁,將軍府里也只有海棠能讓她板不住臉。
一邊的太叔奐也跟著笑,雖然寧朝來是含沙射影的說皇帝不敢得罪他。
徐少橋進去屋中坐下,芍藥很快端上三杯熱茶,各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
太叔奐對寧朝來道,「朝來還是不要喝茶了,待會兒還要喝葯,我怕你喝了茶后喝不下藥。」
「還是太叔將軍體貼,時刻惦記著葯,我尚且沒有那麼在意。」寧朝來笑著,話還沒說完,便端起桌上的喝茶,一口喝去一半。
「朝來,」徐少橋看著寧朝來,無奈道,「阿奐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寧朝來輕笑,又喝了一口茶,「喝了那麼久的葯,我都習慣了。要是喝杯茶以後不能喝完葯,灌下去就是了。」
太叔奐垂眸,當日強灌寧朝來喝葯,寧朝來也記在了心裡,他在寧朝來心中,便沒有一件事是做的對的。
徐少橋原本還不信小令說的話,不信寧朝來對太叔奐冷言冷語。
看剛才太叔奐抱起寧朝來時,寧朝來淡然的模樣,徐少橋還以為寧朝來是接受了太叔奐,不成想卻是骨子裡的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