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駕彼四牡
「阿母嫁給了匈奴人,是我的恥辱,可是,這只是我一個人會埋怨的事情嗎?」
太叔奐因此事覺得抬不起頭,處處低人一等。
烏氏小樓又好到哪裡去?他的阿母不正是因為父汗專寵漢人女子而鬱鬱寡歡的嗎?
太叔奐說得沒錯,這是他與烏氏小樓共同的恥辱,誰都不能拿出來取笑誰。
「那麼,不用說下去了。」
烏氏小樓復拿起摺扇。
寧朝來,太叔奐不願提,李素舞,二人都不樂意說,那他們不用繼續說下去。
太叔奐盛了一杯香茗給烏氏小樓,真誠的說道,
「王子救過寧朝來性命,今日為王子煮茗,聊表謝意,還望王子賞臉。」
寧朝來敬茶表謝意,太叔奐煮茗表謝意,他們二人,真是心有靈犀,不點自通。
烏氏小樓願意受寧朝來的熱茶,卻不願意接太叔奐的香茗。
他道,「寧朝來欠下的,還不還,怎麼還,何時還,我都接受,至於太叔公子,你不過是寧朝來眾多同窗中的一個,沒有資格替她答謝,你的感激,我當然不會領情。」
太叔奐也沒有指望烏氏小樓會買他的賬,只道,
「有一事需要王子幫忙。」
烏氏小樓輕搖摺扇,道,「我是外族人,做客長安不想多管閑事,也不會加入到朝堂上的明爭暗鬥中去。」
太叔奐沉重道,「如果是與寧朝來有關呢,王子是不是還能獨善其身?」
說到寧朝來,烏氏小樓收起臉上的戲謔,百花宴上皇帝有意為難寧朝來,他是聽說了的。
可那未必不是皇帝為了維護女兒而做出的選擇。
「與寧朝來有何關係?」
寧朝來雖有才,終是個女子,還能參與到朝政不成?
「陛下與上陽不顧親情,殺了丹陽,其目的,就是要將毀壞大漢匈奴關係的大逆不道罪名扣在寧朝來頭上。」
「凡事不會沒有道理,你說陛下公主要陷害寧朝來,證據何在?」
「就是不翼而飛的丹陽,她的屍體,一定在相府的某個角落。」
看太叔奐言之鑿鑿,彷彿看透了皇帝與上陽接下來的要做的事。
太叔奐是正人君子,不會用這樣的話來騙他,烏氏小樓相信寧朝來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否則,皇帝不會一計不成,再加一計。
「那你希望我做什麼?」
「去丞相府,用你的力量,暗中找出丹陽,焚屍滅跡。」
丹陽在百花宴百般侮辱,已經給人留下與寧朝來不共戴天的印象,要是丹陽的屍體再從丞相府里找出,寧朝來有理說不清,沒人會相信她的一面之詞。
只有什麼都找不到,什麼都不用解釋,寧朝來才能安然無恙。
「陛下有意為之,所做準備定是面面俱到,我未必擁有將這事扼殺的能力,所以不敢答應,但,寧朝來膽識過人,不失為女中豪傑,她有難,我不會袖手旁觀。」
不是烏氏小樓含糊,而是他清楚皇帝的性格,既然費了心思做了局,是一定要讓寧朝來入局的。
他們能夠想到的,皇帝也能想到,肯定早早想好了應對之策。
太叔奐一路憂心忡忡,回去將軍府,等了一個下午的徐少橋同樣愁眉不展。
太叔奐將事情的經過一說,
徐少橋也凝了眼眸,道,
「怪不得陛下要你我二人共同負責此事。」
皇帝指名道姓讓太叔奐與徐少橋調查,就是要讓他們卷進這件事,待他們涉身其中,一旦東窗事發,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不失公允,斷然不能幫朝來的忙。
與寧朝來親近,有能力幫助寧朝來的,只有他們二人。
這是想斷了寧朝來的生路。
「朝來在江南遭到暗殺是不是也與此事有關?」徐少橋突然問。
兩處都是想要寧朝來的命,很有可能就是一個人所為。
是不是一個人,太叔奐沒法確定,究竟是為了什麼,只有寧朝來自己清楚。
「究竟是因為什麼?」徐少橋又問。
江南時候,太叔奐及時出手,救了寧朝來,如今太叔奐還是早他知道寧朝來有危險,想法相救。
一次又一次,時機恰好,徐少橋不信太叔奐真的什麼都不知情。
他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他的?
「少橋,不是我不告訴你。」知道徐少橋誤會,太叔奐攤手,無奈的解釋,「我也不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問過寧朝來,可她始終不願意告知實情,我四下打探,什麼也查不到,只知道有人想害她。」
其他的事暫且可以看看擱到一邊,眼下的燃眉之急,是要找到丹陽。
「等不是辦法,我會讓人暗自進去丞相府,挖地三尺也要將丹陽找出來。」徐少橋道。
「絕對不可以!」太叔奐堅決不會讓徐少橋這樣做,「如今你我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眼裡,你去將丹陽找出來,便是親自揭發,這是要了寧朝來的命。」
「那我讓人通知朝來?」
「通知有什麼用,讓她離開,別人會說是畏罪潛逃,讓她親自找出丹陽,更是百口莫辯。」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少橋一拳砸在桌上,吼道,「那我難道就看著她被人推進深淵,什麼也不做嗎?」
徐少橋的心情,太叔奐理解,也知道讓他什麼都不做太殘忍,可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他們再不理智,寧朝來便真的沒救了。
丹陽的事,輕易解決不了,烏氏小樓那裡,不能報太大的希望。
「找替罪羊。」太叔奐一個字一個字道,「寧朝來親近的人因寧朝來在百花宴受辱,對丹陽懷恨在心,怒而殺之。」
「不,車到山前必有路,還會有其他辦法的,只要我們再想想,一定可以想到其他的辦法。」
徐少橋一面自欺欺人,一面驚恐的往後退。
他清楚,這樣的替罪羊,不僅要與寧朝來親近,還得是丞相府里的人。
不是愛女成痴的寧相生,就是護主心切的杜鵑。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要了寧朝來的命,甚至比要了她的命還讓她痛不欲生。
「我真的,再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太叔奐無力的坐到軟榻上。
他絞盡腦汁的想過了,想出來的辦法也有許多,他不厭其煩,將所有有可能的法子都拿出來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看看哪一個能救寧朝來,可無論選擇哪一個,都不能讓寧朝來無恙,只有他提出的那個方法,或許可以讓寧朝來全身而退。
讓寧朝來身體髮膚無損,卻要在她心上剜出一道永遠也癒合不了得口子。
這是唯一能救寧朝來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