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回來
……
「三國後日開戰,我們從西莫,兩日時間是萬萬趕不過北國邊關的。艾姑娘,何況你腹中還有胎兒,你……」
「不是還有什麼……什麼……」艾婉轉頭看著他,拚命地讓自己想起,「對,信鴿,信鴿,這個東西要到哪裡買?」
「好。」阿參點頭,「我知道,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艾婉望著他和馬兒席捲起一片風塵,她目光閃過一絲抱歉,回頭望著白嬸兒,「白嬸兒,以防萬一,我這邊先往戰場上跑,他回來了,你便讓他傳飛信鴿,立刻與你趕過來。」
「可是阿參公子方才說了,兩天內是萬萬趕不過去的,現在兵荒馬亂的,你的腹中……」
艾婉未等白嬸兒說完,便夾了馬肚調了頭,「嗷~」一聲,馬兒乘著她,仰著脖子快速奔赴目的地。
「駕~」
「艾姑娘……」
背後隱約傳來白嬸兒的喊聲,艾婉心中默念:好孩子,這一次,為了你的父皇,和為娘再撐一次,啊?!
黃土塵塵,天色漸陰。
劉清見到艾婉的時候,艾婉滿臉塵土,被他的士兵包圍在中間,面對著鋒利的刀尖,和士兵們渾身好像下一刻就會撲上去的殺氣,她的眼神透著溫定的勇氣,就像……
就像初見,阿商將劍刺向她脖子她所展露出的風采。
明裡暗裡,她已經無數次的告訴他:她不怕死。
也許真如她所說,我死亦我生吧……呵。
他走的徐緩,當艾婉慢慢的轉回頭,四目相對時,誰停下了步伐,周身上下的氣場是:君臨天下。
「為何要來?」
問聲,淡漠。
既走了,為何還回來,為何還在這個時候,回來,出現在這個地點,她想幹什麼?!
每一次的出現,都震動了他的心,她想幹什麼?!
艾婉撐著眼皮,費力地望著他因薄怒而抿起的唇,忽然想哭:是否能答,得知君難,故來奔爾。得知君安,故而想哭。
如強撐著眼皮那樣地強撐著身體,兩天兩夜的不歇息,餓了喝水,最後都不知道餓了,都不知道累了。
只知道一路詢問,一路來到,終於到屬於北國的營帳,卻一步都沒待走近,便被團團侍衛包圍住。
是,她不會武,臉上的面紗因為她急速的跑動也已被狂風扇開,再加烏髮落於身後,誰都知道她是女子。
她說:「我要見你們的皇上。」
大將軍來了,狠狠的盯著她看了兩秒,然後轉回了身。
再然後,他來了。
歷盡千辛萬苦,戰勝自己戰勝環境,她終於見到了他這個人,那麼努力,就像當初……那麼努力的離開他一樣。
每一次,都是拼盡了力氣。
她忽然再也扛不住,像一根經過極緊后鬆動的弦,一下子便綳斷了。
劉清眼看女子張著口喃喃無人聽到的聲音,然後堪堪倒下。
當日殿門外的情景,重新上演,他狠狠地攥住了拳頭,飛速的從兵士夾縫中,閃電般穿過將她一把摟住,橫抱起便打回走。
「叫軍醫來。」
「是。」
大將軍拱手,詫異地望著君王離開的身影,那個女子到底是誰啊……
君王的營帳內。
艾婉已模糊的睜開了眼,耳邊屬於他冰涼的聲音,不急不慢的響起:「世上有萬一,如果在朕未出現之前,你便被士兵一刀捅死,嗯……想過這個可能么?!」
「想過。」她虛弱的轉動著眸子,望著他。他在喂她水喝,用眼神威嚴她:低下頭,貼杯子喝。
她忽然再次眼淚汪汪,就巴巴地朝他看,像是怎麼都看不夠似得。
「砰——」
劉清一手擲掉了杯子,破碎聲里,滿盛著君王的怒火與危險。
「艾婉——」他吼道,咬牙切齒。
「在啊。」艾婉笑,始終隱忍的眼淚終於落下,「在的。」
始終壓抑的恐懼終於粉碎,他剛剛砸碎杯子,讓她強烈的感覺到了他的存在,他的怒火,他的擔憂,在無形地軟掉她的心腸……
「皇上……」她哭了,哭得捂住了眼睛。
還好趕到了。
還好你沒事。
「不許哭。」劉清粗暴地拽下她的手,她眼裡的恐懼便全部被他看到,他緩了語氣,輕嘆地將她摟緊,忽然所有怒火都奇怪的消失了。
只有心疼,只留心疼。
「別怕……」他粗瀝的指腹,緩緩擦拭著她的眼淚,「朕在這兒呢,別怕。」
不知道這丫頭在外面經歷了什麼……
「誰欺負你了?」他聲音一剎變涼。
艾婉閉著眼靠在他懷裡,一言不發。
聽到他這句話,她索性將整張臉都埋進他胸膛,用來遮掩那愈發通紅的眼眶,與滿臉的淚水。
——是啊,是受欺負了呢。
她在心裡默默的回答著他。
——但那一點也不重要,我受到最大的欺負就是,你受到了威脅。
見她不說話,劉清捏了捏眉心,軍醫從外面走來,他才開口命令,「替她檢查一下。」
將軍端來的水盆,由帝王劉清親自擰起其中的巾怕,打算回身擦拭她臉上污垢時,卻見軍醫被艾婉冷落在一旁,而她眼巴巴的盯著他看,將手縮進寬袖裡緊緊的……
劉清淡漠的揮揮手,將軍便下去了,然後,他讓軍醫也下去。
「可是姑娘的身體……」軍醫抬頭,有些猶豫地看著那君王。
「婉妃。」劉清坐於榻邊,淡淡糾正。
巾帕在他手裡,發揮了輕柔而仔細的力道,一點一點地擦去艾婉臉上的灰塵。
「婉妃娘娘……」軍醫一驚,看向艾婉,這就是傳聞里的婉妃娘娘?
因是后妃,邊關少有人識。
「出去吧。」怔愣中,帝王清冷的聲音,徐徐傳來,「她不看醫,那麼,不舒服便自己扛著。」
巾帕「嘭~」丟進水裡,激起一片波浪。
艾婉對上劉清望著她的犀利鳳眸,這雙鳳眸的主人,薄唇微啟,卻是對軍醫說的:「出去。」
「是。」軍醫彎腰行了個禮,便迅速走出了帝王營帳。
帳內。
「我沒有不舒服的。」艾婉猶豫著,小心翼翼的從寬袖裡,伸出那蒼白的指尖,拽著帝王的寬袍搖了搖。
近乎討好的舉動。
劉清望了她乾淨的臉蛋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如若在外過的不好,就回到朕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