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向二皇子宣戰
神爵海涅宮。
暮色籠罩開來，天空一半紅霞，一半淡藍，西海卷涌浪沙沖刷著礁石，如一首淺唱低吟的歌。
沐心嵐從口袋裡摸出一顆自主研發的鎮靜劑——煙消雲散丸，吞了下去，等待那些在腦袋裡糾纏的回憶慢慢消散，等待著一陣風吹乾她浸透全身的汗液，撫平她正在漸漸褪去的痛楚。
眼風中突覺身側那道白的不真實的石牆后延伸出兩個身影，她踉蹌起身探了半支眼過去。
啪!
只見一記耳光重重落在子桑雲離漆白的臉上，血紅的掌印迅速蔓延開來，雖是惱怒得全身顫抖，眼白血紅，卻定定的站著，不敢吭聲。
「皇上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你要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今天是咱們二皇子冊封太子的好日子，還請安分守己，不要生出事端。」
說話的人蹙了蹙眉，慵懶的聲音緩緩響起，他與子桑雲離對面而立，邊雲淡風輕的說著，邊擺弄著剛出手打人的手腕，仿若時刻準備著下一次出手，沐心嵐一眼望去那人高大健碩，著一身藏藍色官府，頭頂四方官帽，看打扮應是個品級極高的內侍，雲離雖也比一般同齡的年輕人健壯許多，站在他眼下仍顯得弱不經風，重重的一記耳光打得他踉蹌了幾步才定住身形。
「我今天一定要見父皇.……。」他忍著怒火，聲音中偷著凄厲哀求。
「可皇上並不想見你。」男官聳了聳肩，頗為不屑。
「你胡說！」子桑雲離極其惡劣的吼了出去，仿若已經用了所有的勇氣。
啪！
他話音未落男官又一個巴掌扇過去，快如一陣疾風。
子桑雲離憤怒之火頓時迸發，看架勢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就在手掌伸到半空中的當口，又被某種極其要命的顧慮阻了下來，僵直在半空中進退兩難，沐心嵐隔了十步開外也聽到他錯亂的呼吸聲中夾雜著的滔天憤怒和無可奈何的恐懼。
那男官紋絲不動，嘴角噙著鄙夷的陰笑，仿若他看穿了眼前這個皇子根本不會將手掌落在他身上，那種傲氣凌人的自信本身就是一種奇恥大辱！
你是神爵的九皇子！被一個下人侮辱至此是何道理！沐心嵐恨不得自己衝上去還他兩巴掌！
看來子桑雲離在這神爵海涅宮過的日子並非跟他的身份一樣顯赫，母妃無緣無故被人害死，上頭又有兩個權勢滔天的長姐長兄壓著，前朝後宮均沒有支撐，堂堂一個皇子就連下人都可以作踐。
沐心嵐腦袋裡浮現出四個大字——狗仗人勢！
看來神爵內部極其腐敗不堪，無權無勢就算是皇上老子的親兒子也過的卑微屈辱，沐心嵐似乎尋到了一絲摧毀帝國的蛛絲馬跡，如若這是復仇的契機，那子桑雲離便是這場戰役的第一個棋子，沐心嵐謀策著如何利用好這步棋，眉宇間浮現老氣橫秋的深沉。
子桑雲離最終還是將高高舉起的手掌放了下來，頭沁的更低，如寒風中的雛鷹無助而悲涼的顫動著身體。
男官的廣袖中滑落出一道鋒芒，匕首！？
不妙！沐心嵐見狀心裡一驚，他要刺殺九皇子？！
她嘴裡念訣，天女綾陡然而出，卷過男官正刺出去的匕首，匕首嗙當落地，霎時他驚慌地退後了幾步，還未來得及張望四周被天女綾五花大綁起來。嘴張開了還未喊出聲音，沐心嵐連忙塞住了他的血盆大口。
「讓你償償本姑娘穿了六年的襪子是什麼味道？！」
聽了這話，本就驚慌失措的男官瞳孔又放大了兩圈，想必那襪子的味道也是極其醉人，不然他怎麼黑眼珠向上抖動著翻起白眼。
側旁的雲離驚魂未定又陶醉在眼前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臉上。
「仙……女.……」他嘴巴不受神智支配的吐著字。
「算你有眼識。」
子桑雲離不由得從上至下打量她，瞧到挽著天女綾一端的玉手陡然一驚。
「你怎麼會有天女綾，婆婆呢，你把婆婆怎麼樣了？！」
「你再叫婆婆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我洗過澡了，九幻泉果然不是浪得虛名，謝啦。」
「你是婆婆？原來你竟是個如此美妙的姐姐。」
雲離定定的看著她，橫眉如遠山裡的霞暮，影影綽綽間透著萬種風情，唇若初放的花蕾，潤澤而起伏，眼中似乎藏著彩虹，蔓射出繽紛的光彩，她咯咯的笑，嘴角露出一絲甜意，一直甜到他心裡。
沐心嵐撿起地上的匕首一把放在他手上。
「殺了他！」
子桑雲離手握匕首，漆黑的明眸如皎潔之月，清雅的不沾一絲雜陳，如若是平常之人這般單純懦弱，定讓沐心嵐定義為無能之輩，偏偏這小子明明痴傻到極致，卻讓人討厭不起來，倒是飄灑著出塵絕世的純粹，不含一縷浮誇之氣，虛榮之感，虛偽之貌，相比之下，反倒錯在於這個世界過於黑暗、污穢。
他猶豫萬千，面色躊躇。
「這.……」
「這什麼這，他剛剛要殺了你，你不殺了他他就會回去復命，二皇子會派更多的人來殺你的。」
「二哥？？對對，他是二哥身邊的人，難道一直以來都是二哥要殺我？」那一刻準是他頭頂紫微星高照，頓時開了天眼，開竅了！
「算你還沒有傻透，你母妃已死的不明不白，如若你身上沒有天女綾，你早就見閻王了，難道你還不明白。」
「這.……母妃也是他害死的？母……妃.……都怪孩兒無能。」
子桑雲離噙著的淚花眼看就要撲簌而下
「別猶豫了，殺了他。」
「他可是二哥身邊的人，如若對他動手，必定會激怒我二哥。」
「你那偉大的二哥為了除掉你不擇手段，你還在意會不會激怒他，就算你現在是個聽話的羔羊，他也會要你的命！為今之計，只能以牙還牙，方有生機！」
「.……好.……我相信你，不知道為什麼，我願意相信你。」子桑雲離望著沐心嵐，惶恐之顏仿若有了些許支撐，眼睛一瞪，心一橫，狠狠地磨著牙。
「啊。」
匕首向下直衝沖扎進躺在地上的男官胸口，片刻間，他躺在血泊之中。
九皇子看著匕首挺立在方才還活生生的肉體里，片刻間那男官口吐膿血，臉色泛白，在最後的兩下掙扎之後便一命嗚呼。
「我……我..我.……我殺了人……」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沐心嵐抓起子桑雲離一支顫抖的手奔向深宮內苑。
旋即，二人矗在一個三角亭台，夜幕的霞光照的他們的臉頰一半明亮，一半灰暗，素白袍子灌滿夜風。
「我殺了人，我二哥的人。」
「生在皇室，身不由己……」
他將臉轉向那廣袤的西海岸。
「我很小的時候，玉簫、玉笙兩兄妹經常拉著我跑去那片海，抓海水衝上來的海螺，用沙子砌城牆，一個做海盜，一個做將軍，一個做貧民……多麼歡樂的時光，看來童年的光華都已逝成幻夢。」
落日的餘暉與那碧藍的海平線交織成落霞，他年輕的臉深陷在明媚的紅霞里，沐心嵐不知道他只是在深深的凝望還是沉浸在悲傷。
「雲離，我們都無法免俗……」
「你？.……」
「我與子桑玉簫兄妹有血海深仇，如果你願意，我肝腦塗地追隨九皇子。」
「血海深仇？」
「難道你不是嗎，你的母妃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去坤山的路上被死士追殺，剛剛那個刺殺你的男官，絕非巧合。」
「我何嘗不知……」
他陡然轉過頭，凝著沐心嵐。
他有純黑色的眸子，如詩如畫的眉宇，配著明亮而大的雙眼，盪著純潔如溪水的眼波，仿若藏在他身體里的靈魂乾淨的不沾一絲塵埃。
沐心嵐如被一縷清晨的寒露擊中了天靈，清爽得渾身一顫。
「姐姐，我們一起吧。」
「什麼？！」沐心嵐一愣，難不成這十六歲的小嫩青對本仙還有什麼羞臊的遐想嗎。
「一起戰鬥.……」
「.……是.……一起戰鬥。」
再看九皇子本來清秀舒展的臉上浮過突兀的狠絕陰森。
「既然已經開始，神爵再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