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流亂起 第十章 河洛九圖
夜間,木鋒披上了一席透黑的披風走出房門門外,雙眼望向天朝方向的天空,隱約的看見了長安當空星相轉變。
長安之內。
韓盡道負劍連夜進長安,在熙攘人群中穿梭而過。
“衛文夫,你以七圍之勢將你那一縷殘魂困在你這本是已死之身中,讓你在能夠在這人世間多活上兩年。你可知這是要受萬鬼食魂之苦的?若不是張玄終以遊龍氣為你驅趕萬鬼,一劍幫你斬了天罰,你恐怕早已不知是何模樣了。如今你再以河洛九圖去窺天道,你可知這會讓你魂不入輪回,永生永世受萬鬼食魂之苦痛?你還不快住手?”
衛文夫用手巾捂住嘴輕咳了一聲,等他攤開手巾之時,那手巾之上的血已不是鮮紅色。
韓盡道直入衛府,道:“若不是他臨走前以遊龍氣護你一身周全,你現在早已是喪魂之人了,你如今再窺天道欲該天命,這是會引天劫的!你真不怕你那一縷殘魂飄蕩永生飄蕩在輪回道的無盡黑域之中永生不得輪回,永生受萬鬼食魂之苦痛?”
河洛之勢已成,九圖之相已現,衛文夫苦苦一笑,道:“什麽是天道?”
韓盡道言:“你還有什麽可放不下的?”
衛文夫緩緩道:“我朝百年之史,如今盛世已現,天下祥和太平,我的確應該放下了。”
“可天道不公,盛世之下皆是狼心虎眼人,下有藩王吳啟江,外有大燕逼青界。”
衛文夫搖搖頭無奈,道:“內有.……”
韓盡道無奈,言:“人事變化自有其變法,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何需去觸天道變法來行我人道之事?衛文夫啊!”
衛文夫觀盡九圖之相,身體已是躁動不已,韓盡道替衛文夫壓住了身體裏那一絲欲走的殘魂,說道:“這時候若是讓你這一絲殘魂出了身體,你真的就永生永世不能入輪回了。”
衛文夫緩緩苦澀一笑,道:“若是能續我朝氣數,不入輪回又怎樣?”
“荒唐,你即便是為天朝續了氣數又能怎樣?這太平盛世還能繼續下去?你續的那是無盡的戰火和終日不熄的狼煙!衛文夫。”
河洛之勢漸退,九圖之相已明,衛文夫道:“奈何身為人臣!”
“若不是張玄終臨走之時,將畢生遊龍氣布於長安之外,怕此刻的你已是死人一個了。”
衛文夫喘息了一下,此刻已是虛弱至極,搖頭輕言:“他算是放下了嗎?”
韓盡道望著一片祥和的長安當空,道:“長安上空已是守滿了天兵,你殘魂若是離體飄出長安,定然是入不了輪回的。”
十分遊龍氣行天下後,便聚於長安當空,護衛文夫周全。
當空天兵無一敢與長安當空的遊龍氣相戰,如今也隻能等衛文夫所布下的困魂七圍勢逐漸散去,等衛文夫身體中那一縷殘魂自己飄出長安。
九星之相漸漸散開,韓盡道言:“衛文夫,這世間王朝的百態變化都有其相應的因果來由,盛有盛的理,衰有衰的因,你以天道變數強行為這世間布局牽連因果,讓天道與人道因果相接軌,這會犯天怒的。”
衛文夫道:“天怒?天是何物?人就比天低上一等?”
韓盡道壓住了衛文夫已死之軀中的那一縷殘魂,韓盡道隱約的發現了衛文夫周身原來早已布滿了遊龍氣,這點微薄難以讓人察覺的遊龍氣可讓衛文夫這已死之身不受萬鬼來犯,可讓衛文夫這已死之軀不腐。
此時的韓盡道十分的無奈,他知道能震住長安當空的天兵也隻有張玄終的遊龍氣了,若是衛文夫殘魂離體,怕是立刻就會被天兵帶走打入輪回的無盡黑域之中。韓盡道看著眼前的衛文夫,不知說何是好,他見證了衛文夫這一生為天朝,為這太平盛世所做出的一切,他知道如今衛文夫心中的不甘,他知道這盛世將在衛文夫走後所迎來的變數。
夜空之上,幾顆不明亮的星星與當空半月點綴了無盡的夜景,韓盡道看著長安當空不斷徘徊的遊龍氣,看著長安當空手持神兵的天兵,他終是心軟了一下。
韓盡道緩緩負立,無奈道:“衛文夫,你即便是觀了河洛九圖,知了天數變化,可這世間因果種種一因接一果,萬般因果相牽連,你如何能改得了啊!”
衛文夫道:“一因接一果,因果入循環,我隻要能抱住天朝氣數不敗的因果,其他的因果循環我也無心去管了,也無力去管了,也管不了。”
韓盡道,言:“你這樣改的因果變數,即便是能夠讓天朝氣數得以續存幾百年又如何?最後換來的是什麽?還是現在的太平盛世?”
衛文夫道:“我位極人臣,受國恩,食國祿,我怎能明知天朝將亡而毫無作為,怎能啊!”
韓盡道無奈歎氣道:“你變了天數,世間萬萬因果變數將因這一環因果變數皆變,你可知這會引起天下大亂?”
衛文夫道:“這
天下本就很亂,枯木一生難見新綠為何不求一倒?蟪蛄一季長鳴所謂何求?大江東流之水,百轉人生不遇,我所能求之事有始終,我衛文夫!”
韓盡道見眼前的衛文夫不知如何去勸阻,天醫能治事件百疾難醫人心啊!
衛文夫扶著桌子,不讓自己癱倒在桌子上,韓盡道看著如此的衛文夫,無奈悲痛道:“若是張玄終看見你現在這般模樣,真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衛文夫緩緩一笑。
韓盡道,言:“他臨走之時到底是放下了還是沒放下。”
衛文夫在劍真人赴長安之際借長安升龍石龍運撐起了殘軀,便是不想讓他見到自己這般模樣,但其實早在衛文夫以困魂七圍勢困自己殘魂於軀殼之中時便在劍山為他斬了天罰,隻是不忍一說吧!
若是劍真人還在,天兵何敢到長安當空守衛文夫這一縷殘魂?若劍真人還在,天道敢拿衛文夫如何?十分遊龍附朝光一劍,天道天兵有幾個能正麵接下?
衛文夫道:“他放下了吧!”
韓盡道仰頭看著長安當空天兵,無奈言:“等你困魂七圍勢散去之時,我與天師將護你入輪回,你.……”
衛文夫抹去嘴角黑血,硬靠著自己那無力的軀殼緩緩起身道:“生死何意?輪回何意?”
衛文夫道:“二十多年前,境外天門內門曆劫,外門長老借天門百寶化解天門外門所臨大劫之像,規劃與王權之內。如今天門內門出王權欲將境外合一,境外必亂。我若不趁境外將亂之際續我天朝氣數,那等境外平穩之後,我天朝還何來立足之地?藩王吳啟江更是藏有狼心,若是吳啟江反叛起亂,大燕趁勢攻青界,而北平又需守南春十萬甲子,我天朝氣數何去何從?我若不在趁境外將亂之際,南春無力起兵攻我北平之時,為我天朝續氣數,那我盛世天朝將亡啊!我衛文夫不能裝作沒看清這天下局勢啊!”
韓盡道,言:“你算盡一切,可萬般因果未必會如你所算而行,這世間因果不是你我能算清的,你我已做好本分之內的事,萬事皆放下吧!衛文夫,天朝氣數終會有它自己的歸路,你以河洛九圖窺天道變數,在天下布局,就真的能拉天朝一把嗎?你不惜困魂與已死之軀,不惜強拉天道變數入人道,這之間的種種因果交錯最後不是你我能控製得了的。”
衛文夫極怒,雙手撐桌不停顫抖,揮手怒言:“如何?就許他境外千家為境外千門百家設局護一世太平,就不許我衛文夫強拉天道變數入人道為我天朝延氣數?就許他大燕百觀道以三屍鎮魂局續命,就不許我衛文夫以困魂七圍勢困魂?”
“衛文夫,你這是何苦啊!”天師趕來。
衛文夫看著韓盡道與張天師,問道:“你們兩個都認為我做錯了?我是食君祿,怎能不行臣事?”
天師問道:“那你可為天下想過?你可知天道變數強入人道的後果?天道變數入人道,若是稍有不慎使得天人兩道相連,天道因數將無窮無盡的影響著我人道變數!若是天人兩道相連,天鬼入人道,那我人道之人何得安生之說?若是天人兩道相連,我人道之人死後殘魂不慎入了天道那便是天鬼口中之物,將永生入不了輪回了,你可知這是在減我人道氣數啊!衛文夫,那年你所求之簽便已告訴你了結果,如今幾十年過去了,你為何還是放不下?朝代更替是必然,你何須去阻攔?”
衛文夫道:“朝代更替?我衛文夫不會讓天朝在我眼下盡了氣數。天道之事我無力管,天道變數入人道後果那也是因果一環,我衛文夫擔憂也無用,即便是今天我衛文夫不強拉天道因果入人道,那你們就能保證境外千家,大燕百觀道,西蠻巫族不會強拉天道變數入人道?我衛文夫何懼天道?何懼永生不入輪回?我衛文夫何懼永生受那萬鬼食魂之苦?”
“好!衛文夫,說得好,我人道之人何懼他天道天兵天鬼?若是天人兩道在我有生之年不慎相連,我定當驅盡天鬼。”湘西趕屍老祖赴長安而來,直落衛府。
韓盡道,張玄生,趕屍老祖魏催,衛文夫。
趕屍老祖道:“衛文夫,你盡管放開去做,長安當空天兵我雖看不見,但能保你殘魂不散,肉身不腐,我能替你擋萬鬼。”
“真是胡鬧,你修鬼道,難道不知天鬼入人道的後果?”
趕屍老祖道:“若是真有那麽一天,我定守天人兩道相接之處,讓他天道天鬼入不了我人道。生而為人,何其之幸?若一世無膽無雄心,那這一生豈不白來?”
衛文夫緩緩一笑,道:“想不到普普通通的一個河洛九圖,竟然將你們三位都引來了。”
韓盡道,言:“普普通通的一個河洛九圖?你這是在以天道變數布局人道紛爭,我怎能不來?若是你沒能控住河洛九圖,讓天道變數之相破河洛九圖而出,這世間將會在頃刻之間大亂。”
趕屍老祖大笑道:“生
而為人!有幾人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衛文夫何錯?憑什麽他天道就要立在我人道之上?真不知劍三兒那老東西修的什麽劍道?為何不一劍破了天道輪回?讓我人道也立在天道之上,試試那高高在上的感覺!要是我是修的劍道,我定會舉劍與天道一戰,試試到底是我到底能不能一劍破天道。”
趕屍老祖道:“你們兩個老東西,不知懼他天道為何?我人道就必須低上他天道一等?河洛九圖窺天道變數又怎麽了?我人道看看他天道變數就叫窺看?他天道整日低頭就能看我人道世事為何不見你們兩個出頭阻攔?”
“生而為人!何其之幸,我何懼他天道變數?我何懼他天道輪回因果?”
“衛文夫,你放開膽子去做,劍三兒走了,我還在,我看他天道能幹什麽?”
衛文夫道:“我隻想為天朝續氣數,盡人臣之力,天人兩道之事我無心無力。”
趕屍老祖道:“我們這群老東西怕是有幾十年沒這樣聚在一起了吧!沒想到居然還能在有生之年再聚。衛三兒!”
衛文夫麵容微泛愜意,趕屍老祖看著衛文夫麵容表情,深深知道這一副表情對衛文夫來說是多麽的不易。
這小小衛府怎會像是當朝太傅首閣府邸?府中下人無一兩人,府中財物無一兩件,唯一值錢的怕就是衛文夫書桌上淩亂的那幾本破書了吧!
夜空中斑點微星不停閃爍著,四個老人走到共同走到太平亭閣之中相對而坐,太平閣正對衛府大門之間的那顆已經枯死的老樹在今年泛起的那一兩片新葉也早早的就謝落了下來,可能是衛文夫無心的打理讓這枯死老樹的新葉無心多停留一刻吧!
韓盡道問道:“衛文夫,河洛九圖之像如今就你一個人知道吧!”
衛文夫道:“就我一人。”
天師道:“這是天道變數,本不應該出現在我們人道世理中,但如今既然你已是觀得河洛九圖之像,我們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護你殘魂周全入輪回了。”
韓盡道搖頭歎氣,言:“衛文夫,你既然鐵了心要為天朝續本已將近的氣數,但你不能用天下萬民疾苦作為代價,不然就算我們三個護你入了輪回,怕你在輪回道中也……”
天師歎氣道:“衛文夫。”
趕屍老祖道:“有什麽好歎氣的?人生一世,為心所求之事而勇赴!何其之幸?何其壯哉?往你們兩個修人道與天道。”
韓盡道與張玄生隻是不想見世間因天道因果強入人道而亂了人道因果罷了。
衛文夫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衛文夫道:“無論天道因果也好,還是人道命數也罷,我都相信事在人為。”
在片刻的沉寂之中,衛文夫用顫抖的雙手在石桌棋盤上劃過。
三位當世分修老者皆是一驚。
衛文夫道:“這便是世道啊!”
“這便是世道啊!”
“這便是世道啊!”
衛文夫心中不甘這盛世如此落幕,可他唯一能做全部就是保住天朝氣數,即便是苟延殘喘的氣數。
這盛世天下是他一手規劃出來的,可他也是最明白盛世久而富人心,奢靡生活會不斷的侵蝕人心,盛世必衰。
趕屍老祖終是輕歎道:“你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
天醫韓盡道,言:“盛世兩字富人心啊!人心難治,人心難治,人心難治啊!這盛世之衰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君王的錯,是這天下富貴的錯,人往奢靡心大如四海,人終平和心小如錙銖。”
衛文夫自責道:“是這盛世害了我朝百年基業嗎?”
韓盡道久居武當,登武當求醫之人多是富貴心,醫不了。
衛文夫啊!衛文夫!
夜色將盡晚秋風。
韓盡道看著眼前這本是已死的衛文夫,不知如何去救。
天朝立在境外,大燕,西蠻三地之間,能有今天的根基是廢了多少祖輩的鮮血,衛文夫怎能就這樣看著原本已走向盛世的天朝落幕在無盡的黑夜中,即便是苟延殘喘的氣數讓天朝繼續在無盡的黑夜中摸爬滾打,衛文夫也不願意放棄這一丁點的希望。
南春之內。
木鋒望當空星辰,隻是隱約感覺世事將變。
如今王權出林間,流亂作惡起,四大家門之間各懷各心,看似平和穩定的境外殊不知稍有不慎就會大亂。
大燕看似求和,但若是天朝內部一亂,誰能保他不會趁亂咬上一口?再者青界之心,是否有異,也無從得知。藩王吳啟江手握重兵,更是心頭一刺。
木鋒輕步走出,靜靜的看著趴在閑語亭石桌上的木風柔與坐在木風柔身旁的千瑾,待風稍靜之時,木鋒才回緩步走回了房間。
夜很黑,黑得有點讓人看不清了。
千瑾一人坐在木風柔身旁,誰也不會想到剛回南春便會遇上這些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