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廣寒秋（35）

  顏青目光獃滯。


  顏並自覺不對，蹲到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手，冰冰冷冷，再看火盆里的火早已涼了，「怎麼了，師妹？」


  顏青嗓子沙啞，呢喃道，「顏並，這一次我沒辦法了……」


  顏並握著她的手，傳遞著點點溫暖，「是跟水岩寺的見面有關嗎？」


  顏青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公子詭嗎？他為難你了嗎？」


  顏青點點頭，又搖搖頭。


  顏並皺著眉，精神恍惚的樣子是問不出什麼了，「師妹，休息吧。」說完伸手抱起她，走過長長的路才到歆園。


  她的頭一直埋在他的胸前，緊閉著眼睛，不說話，手一直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渾身上下泛著悲涼，顏並煩躁了起來。


  把她放到床上，蓋上被子，顏並輕輕說道，「睡一覺吧師妹，我守著呢！」顏青點點頭，很快便睡了過去，但滿臉是汗，一看就是在夢魘里，顏並皺著眉頭，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幾個時辰，顏青悠悠轉醒，看著顏並說道，「顏並，我沒有辦法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不好嗎？」


  顏青張了張嘴，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顏並深吸一口氣，看來，她仍然不信任自己，傷心之餘，想著正好有件事情要辦，不如就出去辦事吧，也理一理自己凌亂的心情。


  隔日。


  顏青自起床后便覺得渾身無力，難道要毒發了嗎？

  她準時出現在議事堂，在高高石階上的椅子坐好，等著陸陸續續的顏家人。


  等人都到齊了，顏青站起身子，「今天……」突覺頭暈，晃動了兩下倒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又覺得心窩一陣劇痛，顏青右手捂著心口的位置，慢慢彎下腰，劇烈的疼痛讓顏青眉頭緊鎖，說不出話來。


  顏修見此飛奔上石階，蹲下身子，「怎麼了？」


  顏青雙目無神，抬頭看向顏修，要說些什麼，一張嘴，一口血噴了出來，倒在顏修懷裡，顏修抱起她去了偏堂。


  這一下，眾人就都明白了。


  顏修源源不斷地把真氣打入她的體內，見她不再眉頭緊鎖，狀況好了一些，才鬆了一口氣。


  顏青睡了很久，醒來時只有顏修在身邊，他拿了一杯水，扶起顏青，慢慢喂她喝水。


  顏青終於能說出話來，「傳……話出去，明天在偏堂宣布下一任顏家家主，我命不久矣。」


  顏修把消息傳了出去。


  第二天，顏青的身體好了些，在小小偏堂，顏家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顏青坐在桌前，「大家都知道，我身中劇毒，不久將離開人世，既如此，這個位置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已經沒意義了。」


  顏青環視一周，雖然臉色發白，頭髮越來越泛黃，氣色明顯不佳，但犀利的眼神依舊。


  「從今以後，顏修，你便是下一任顏家家主。」


  她頓了頓，「顏修，我毒發之時，將我送到寒冰洞，如果我不幸一命歸西，那個洞便是我的葬身之處了，到時……」她環視了一圈，「還請各位同門看在我為顏家有過一番苦勞的份上，不要阻撓，就讓我在那長眠吧。」


  此後，顏青都佯裝休息的樣子，她即將毒發身亡的事情已經在顏家傳開了。


  兩日後，顏青再次毒發，顏修把她送到寒冰洞的冰床上，本來因為疼痛而捲縮成一團的她，在冰床上終於放開緊鎖的眉頭，但是心跳也隨著慢慢的薄弱，顏修摸著她的脈搏，氣息全無，他的手微微發抖，終於說道，「前任家主歿了……封洞。」


  他把他的長衫脫下，蓋在她的身上，隨後一個小童拿著黑色包裹走了進來，「家主，這是前任家主囑託的陪葬物，我拿來了。」


  顏修接過，放在顏青的旁邊，「你的東西，你……一路走好。」把她嘴角的血跡擦掉。


  顏並緩緩起身，他一擺手，屋子裡的人都撤出了，他對著顏青深深鞠了一躬。站了很久，才撤出。


  幾個家奴封洞，修墳，墳的外圈又壘了一圈又一圈的石頭，顏修親自做了個墓碑立在了墳前，他拒絕在今天處理一切顏家事，一直站在墓前，直到天黑，山上的大風吹得他渾身冰冷冷，一天了也不覺得餓，實在站不動了，他就坐在地上，靠在墓碑上。


  當晚的深夜，顏並聞信趕了回來，把馬的韁繩扔給家奴便直奔顏修的房間，家奴阻攔，「家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顏並眼睛通紅，一字一頓道，「都讓開。」


  幾個人紋絲未動，被顏並幾下打飛，下手狠辣，幾人口吐鮮血，奄奄一息。


  顏並推門而入。房間漆黑一片，只見一個人影靜坐在房間里，顏並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拎離了座位。「顏青死了？？你葬了她？？」


  顏修沒有任何反抗，也沒有任何言語。


  顏並不相信，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眼睛，持續了很長時間以後，終於鬆開手，顏修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顏並退後兩步，靠在牆上。


  顏修終於開口，「顏青走了，我把她葬在寒冰洞里。」


  顏並一瞬間眼睛睜大，「寒冰洞？你把她葬在寒冰洞？？」說完，關緊門窗，走到他面前，「你知道的吧，寒冰洞是通向外面的？她還活著是嗎？她想逃開顏家是嗎？」


  一隻手拽著顏修的衣領，死死地看著他的眼睛。


  顏修看向他，嘴角一撇，一抹慘笑展現在那張蒼白的臉上，「你願意如此相信著……，也好！」


  顏並放開他，後退了一步，緊閉雙眼，雙拳緊握，很久才說道，「如果她還活著，那就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毒蟲發作，加上寒冰床，讓你誤以為她微弱得察覺不出的氣息是死亡，而你竟然埋了她，你讓她怎麼出來？」緊握的雙拳抖著。


  顏修慘白著臉，「一個人死沒死，我分辨不出來嗎？」


  顏並失掉了以往的冷靜，「我要開館見屍，我要見到她本人。」


  顏修怒道，「放肆，你竟敢如此大不敬，」高喝一聲，「來人。把顏並關起來，沒我的吩咐，不得放開他。」


  幾人帶走了顏並，顏並渾渾噩噩，也沒反抗。一夜沒睡，直到天明。


  他站起身倒杯茶想看她的身子如何，站起來的一瞬間，他突然想到她已經在寒冰洞里生死未卜。


  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