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空城之計
錢鍾書曾評論過《三國演義》的「空城計「所說的以不欺售欺，用不說謊的方式讓對方覺得你是在說謊，可見，真正厲害的是古人。
公子無虧凝眉，終下令，鳴金收兵。
目送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城牆上的公子翎有些虛軟，她挺直著脊背，詢問道，「派人通知五殿下了嗎？」
「已經派人去了。」張慧宇答道，此刻他對這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已是相當的佩服，這天下，何人敢用一座空城來大開城門，假意有計策呢？
獨自走進房中的辰凌虛軟地靠在了牆上，感覺後背全是汗，可是，她同時也知道，公子無虧上當一次，絕不會上當第二次，明日再來怎麼辦呢？
兩萬人攻城，這城裡的人哪裡顧得上來？
明日一早，公子錚的部隊趕得回來救援嗎？
公子無虧回營以後，越想越不對勁，城中的情況他很清楚，調走公子錚的五萬軍隊以後，城中應該是不剩下多少人了，是他自視過高，被她的故弄玄虛給欺騙了，想到此，他反而笑了，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凌兒，鴻雁的軍隊想調回還需要兩天，明日我攻城，你怎麼辦呢？
是啊，怎麼辦呢？一夜無眠。
第二日，涼薄的山風呼嘯而過。
一身黑甲的公子無虧毫不意外地出現在城外，他的身後是黑壓壓的部隊，氣勢磅礴。
辰凌一身白袍軟甲站在城上，她面無表情神色凝重地注視著城下，暗暗算計著，昨天可沒有這麼可怕的陣勢，看來今日是全力以赴決一死戰了。
十架三弓床弩排在城前，不是說大齊窮途末路嗎？怎麼還會有這麼可怕的攻擊武器？這玩意又稱為「八牛弩」，箭矢是堅硬的木頭，以鐵片為翎，箭頭包著厚實的鐵尖，據她所知，這些箭弩可直接定在這種土夯的城牆裡，再後面是六架投石車，這個威力自然不必說，前面還有雲梯車十幾個。
兩個人對視良久。
城下有士兵喊話，大意是若是投降，城下跪迎，可饒不死。
辰凌仍然大開城門，公子無虧向城門上看去，微微露出一抹笑，高喝一聲，「攻城。」
「投石機，準備，發射！」
「八牛弩準備，發射！」
一輪又一輪遠程進攻，這個邊境重城也有些搖搖欲墜。
后，軍隊進攻，聲勢浩大，漸漸壓境，氣勢恢宏。
然而，就在雲梯搭上城牆，準備一鼓作氣攻上城牆之時，城門側面的樹林里突然射出大量的火箭，頃刻間隊伍陷入一片火海。
這時，城門上竟然出現了小型投石機，投出的「石頭」竟不是沖向城下的部隊之中，而是在空中炸開，油狀物噴洒而出，落入隊伍之中碰上一點火星便是一片大火，公子無虧眼神凌厲而陰狠，戰機轉瞬即逝，再戰下去也是徒勞，鳴金收兵。
攻城的隊伍傾瀉而去，辰凌下城走入戰後的戰場，到處是燒焦的味道，她有些作嘔，這些屍體皆出自她的手，她來這裡快十一年了，仍然不適應這裡血腥的生活，隨時隨地都會有戰爭，百姓無法安逸地過著日子，她有生之年能看見統一各國不再有戰爭嗎？
「報——」
辰凌壓抑著不適，道，「說。」
「殿下的隊伍距城五里處。」
辰凌點點頭，心裡的大石終於放下，今日風向很好，潑出去的油都沖向敵方，若是迎風而戰，那麼這油也就不能用了，這敵兵便不能那麼快退了，便又是一番苦戰，不管怎麼說，她保住了宛州城。
回道大營的公子無虧皺著眉，臉色鐵青，這一次損失慘重，他終究是小瞧了她。這妮子比他想象的還要難對付。
隔日。
天上竟下起了秋雨，枯葉在雨中發抖，好像明知自己隨時會丟了性命，雖然害怕，卻也拼著最後一絲力氣粘在枯枝上。
兩國交戰，雙方各自的將軍披著斗笠，細雨順著斗笠流到了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雨漸漸大了，雙方的隊伍站得很遠，雙方實力相當，一番苦戰即將開始。
公子無虧策馬走上前去，公子錚沒有猶豫，也策馬上前。
偌大的空地，只有兩個身著戰甲頭戴斗笠之人，兩個人的手裡都拿著冰冷的利刃，兩個人在各自的國家都是被瞧不上的皇子。
兩個人曾經秉燭夜談，也曾經一起調皮搗蛋，曾經切磋功夫，也曾經以茶代酒，把酒言歡。
可是如今，兩個人竟然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手裡的利刃冰冷刺骨，如二人此刻的心情。
公子無虧見他淋在雨中，先開口道，「這時在雨中淋了，明日又該病了。城裡沒有別人了嗎？非要你出來。」
公子錚眼睛一熱，暗暗壓下心頭的悸動，琪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了解他的人光看他的異色雙眸便已經開始害怕，再加上他那個人總是冷漠的樣子，其實裡面藏著一顆很暖的心，「我以前是被人陷害中了毒，如今漸好了。」
中了毒嗎？公子無虧眉頭一皺，原來不是自小體弱，「那就好。」語氣里絲毫沒有為他的隱瞞而氣惱。
「真沒想到，我們之間會有這麼一天。」公子無虧嘆道。
「我想到了，只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你若贏了，請善待百姓。」公子錚囑託道。
「嗯。」公子無虧對面的隊伍中那個俏麗英氣的背影看去，「你若贏了，好好對她。」
公子錚自然知道他的那個「她」指的是誰？「琪霖，我這次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可真行，我打心底里佩服，論軍事戰略，我確實不如你。」
公子無虧難得地仰天長笑，笑得如此暢快，笑得身後的人都震住了，從未見殿下如此笑過。
「可是若論心理戰，我不及你身後的她。」公子無虧嘆道。
公子錚也在心裡暗暗嘆著，在他知道公子無虧帶著五萬兵馬攻城的時候，他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城內只剩下不足千人，而且都是老弱殘兵，這宛州城必定已經失守了。可是戰報一個個送到他面前，他也是被震驚到了。
這樣的膽魄，誓問誰有？等他帶兵趕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下了，甚至他走進房間她都不知道，他坐在她的床邊，順了一下她凌亂的頭髮，輕輕道，「凌兒，我回來了，剩下的都交給我吧，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