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然後很不尋常的第二天
顧然目光獃滯地死盯著屏幕，左手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著鍵盤，右手的滑鼠左鍵點得飛起。此時的網吧幾乎只有他鍵盤和滑鼠發出的聲音，已經挺晚了，網吧沒有來別的生意，就連禿頭老闆也趴在櫃檯上打起盹來。
他正在玩一款企鵝出的射擊類遊戲，因為窮，所以他從未在這款遊戲里貢獻一分錢，愣是頂著遊戲後台那若有實質的白眼和土豪玩家的嘲笑死皮賴臉地一路被虐到今天，就是不肯退坑。
事實上他從小到大在遊戲里的充錢經歷大概就是小學那會兒在一款名為摩爾莊園的頁游里衝過十塊錢，那時候他爹娘還沒走，過年那會兒兜給他十塊錢壓歲，一到月初他就邁著小短腿跑了五里地在盜版遊戲碟店裡買了張點卡，抖著手沖了錢，在充錢的那一瞬他甚至都覺得自己在犯罪！
在他看來，遊戲玩的就是樂趣，通過不斷磨練自己技術獲得的成就感遠比土豪玩家充值得來的成就感大的多，他也曾在被神槍虐了十幾把的時候對自己的好友這麼說過，但他們嫌太麻煩，還是一致將之概括為——窮逼！
他的眼睛還在盯著遊戲上的準星，屏幕的右下角時間顯示已到了23:59，這個網吧的氛圍突然變得很壓抑，顧然握滑鼠的手一抖，莫名其妙地被不知哪來的黑槍給射死了。他憋屈地摘下耳機，躺在椅子上，尋思起剛才怎麼突然發揮失常了。
就在這時，他的耳畔聽到一聲鐘鳴。是的，在這安靜得出奇的網吧里，一聲突兀的鐘鳴，像西方尖頂大教堂發出的一樣，祥和而又詭異。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也悄然跳到了00:00。
顧然忽然感到他的身體在輕微地抖動，但過了一會兒他看到桌上的滑鼠跳動著掉了下來，意識到並非自己的身體在打抖。
地震！
一個念頭閃電般出現在他腦海，他也顧不上思索江昌這穩定地質結構穩定的地界有哪門子的地震，飛快跳了起來，準備去把不遠處的禿頭老闆叫醒來跑路，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老闆光禿禿的腦袋時，一陣疾風刮過，他下意識地縮回手臂擋著面部，期間似乎有什麼黏糊溫熱的東西濺在了他的臉上，他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面前的老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高高聳起的石頭堆，四周還散落著零碎的肉塊骨頭。
不用摸顧然都知道自己臉上的是什麼，這時他發現石堆上的一些小碎石正順著坡滑落而下，似乎有什麼會動的東西藏在裡面，他咽了咽口水，往石堆湊近看看，突然！石堆猛地爆開，從裡面蹦出一隻怪物！這隻怪物長著蜥蜴一樣的頭顱，渾身密布著黑色的鱗片，足足有三米高，頭部堪堪頂到網吧的天花板。雙手各有三根長達半米、鋒利如刀的爪子。一雙猩紅的眼珠泛著殘忍與嗜血。
怪物看到顧然後，猛地沖他張開嘴尖吼一聲。顧然嚇得向後退了幾步，被一塊碎石絆倒，跌在地上。
「日！」
顧然猛地翻過身，連滾帶爬地起身向身後奔去。此時大門被怪物擋住，逃不出去了，而網吧里除了一排排的機子以外幾乎沒有可以作為掩體的地方。他果斷把外套向後一甩，正好蓋住怪物的那隻眼睛。趁此機會，顧然跑到一張電腦桌底下躲了起來。
緊接著，怪物也甩開了衣服，此時網吧再度陷入寂靜，只剩下怪物沉重的喘息聲。
咚——咚——咚——
怪物開始緩慢地向里移動，這貨的智商似乎不太好，或者說它根本沒有想過顧然會選擇躲在桌子底下而不是逃跑，它只是一直地走，既沒有把所有桌子都掀翻的意思，也不曾探進桌底看一看。
顧然也不知道他這到底該不該慶幸，一方面他得慶幸這個怪物智商太低，暫時不會幹掉他。另一方面他莫名其妙地卷進這事，還莫名其妙見識到偉大的唯物主義沒法解釋的玩意，擱誰都會罵娘吧？
咚——咚……
怪物沉重的腳步聲從他躲藏的位置飄過，似乎已經走遠了。顧然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儘可能不發出聲音地爬出桌子，準備向門口移動，逃離這裡。
他悄悄把頭探出桌子，沒來由地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正當他準備接著往後爬時，他手邊的地上突然出現了一灘濃稠的液體。他緩緩地抬起頭，一滴唾液擦著他的鬢角劃過，那個怪物碩大的舌頭映入他的眼帘。
完了！
顧然幾乎完全失去了逃跑的勇氣，認命似地癱躺在地上。
這個怪物的智商顯然沒有他想象中得那麼低，或者說自己壓根沒有這傢伙聰明，它分明就是讓自己主動出來！
望著怪物那愈來愈近的利爪，他眼前浮現出一段段尋常和不尋常的回憶，幼年時忍不住嘴饞偷吃貨架上的零食、拿到十塊壓歲錢時的喜悅、少年時捧著父母骨灰時的獃滯……
原來人死前會回憶過去是真的啊……他最後想道，緩緩地閉上了瞳孔渙散的雙眼。
真衰……
……
……
「活下去……」
顧然的耳畔若有若無地聽到了一聲夢囈，他似夢似醒地睜開眼，一個男人的面龐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他自己？
雖然他很窮，作為小雜貨店老闆的他還是不缺鏡子使用的。儘管他不怎麼照鏡子，不過每天早上洗漱時總免不了要看他那張算不得很帥的臉。這張深深印入他腦海中的面龐突然出現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是什麼感受？
「你……是……」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現在的他好像被包裹在羊水中一樣，周圍黏重而又黑暗，甚至連說話都成了奢望。
「你要活下去。」那個男人繼續以滄桑的眼神盯著顧然的臉，用與他不符的磁性聲音說道：「剩下的，交給我。」
說罷，那個男人推開他，漸漸消失。
……
……
就在怪物的爪子即將觸碰到顧然之時，一隻手忽然抓住了它。
顧然一隻手抓著它的爪子，輕輕一掰，怪物的爪子便應聲折斷，受到重創的怪物似乎非常疼痛，趴在地上慘叫著抽搐了起來。
顧然緩緩地站起來，隨後一腳踩在這個怪物的蜥蜴一樣的頭顱上，此時怪物猩紅的眼裡已然沒有了先前的殘暴，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恐懼。
「區區低等魔獸，也敢向我狂吠……」顧然緩緩地抬起頭，一隻迸發著耀眼紅光的瞳仁出現在怪物的視線中。
「滅……」
怪物折斷的利爪竟像是被無形的手給握住一樣，漂浮在半空中，隨後又如同利劍一般，插入它自己的身體里。
隨後，只剩下殘垣斷壁的網吧再度陷入寂靜，但就在這時，地面再度開始震動，而且比剛才更為劇烈！
不多時，七八隻和方才一樣的怪物夾雜著碎石從地面鑽了出來。
顧然圓睜著雙目，冷笑一聲：「低等魔獸來再多也是一樣……」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驚訝地愣了一下，隨即半跪在地上。
「睡得……真不是時候啊……」他掙扎著低語道。隨即他艱難地從口袋裡掏出下午被揉成一團的那張名片，那張名片在被掏出來的時候化作一團藍色的火焰迅速自燃。
「接下來就拜託你了，獵魔人……」說罷，他便緩緩地合上眼，昏倒在地上。
……
……
這裡……是哪裡？
先前仿若被包裹在羊水中的顧然此刻好像又進入到一個浩瀚的宇宙，無比的空曠，也無比的孤寂，整個世界好像只有他一個人一樣，沒有時間的流逝和空間的變化，只有無盡的黑暗，在這裡他甚至連時間的概念都不再擁有，每一秒都漫長得像是永恆。
突然，他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畫面——各種奇形怪狀的怪物大肆屠殺著身穿獸皮的人類，其中還包括追殺他的那種怪物；無數人類在廣闊的平原上一齊對著先前屠殺他們的惡魔頂禮膜拜；一群好像希臘人的戰士登上簡陋的長船，齊齊向著一座島嶼進發，但是狂風暴雨伴隨著海嘯來襲，將這些勇士盡數湮沒在洶湧的海浪中……
最後，這些畫卷定格在最後一幅畫面，那是一片無盡宏偉的燦爛黃昏，黃昏下是許多神色驚恐意圖四處逃散的人形怪物，這些怪物全都披著華貴的衣物，打扮得十分高雅，但他們醜陋的外表卻不爭地陳述了他們身為怪物的事實。
一道聖潔的光芒直射而下，籠罩在怪物簇擁的一個人身上，而整幅畫面的視覺中心則是一個背對著他直面一眾怪物的人，他全身包裹在鎧甲中，手中一柄閃耀著光芒的長劍高高舉起，好似與光暈籠罩著的人決戰！
「勇者……」顧然不由自主地說出一個自己根本不熟悉的詞來。
這時四周的場景如同玻璃一般支離破碎，強烈的光線讓他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待他再度睜開眼的時候，數只怪物正狂吼著朝他衝來，有一隻甚至就與自己近在咫尺，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了！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