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開始
「我也不是不想工作，我就是有點心虛。就是用別人的方法來給自己堆砌盛名的那種罪惡感。」
「知識在於傳承與繼承，人類的知識無法被植入，你們的先人便將知識記錄下來，一代代傳承。」胖兔子波瀾無驚道：「每個文明都是燦爛的，要是每個人類都有你這樣的想法，那人類何以征服星際？每個研究員都要糾結於不該用別人的成果而從做螺絲釘開始嗎？」
「我只是覺得不能讓先人留名青史，是件憾事。」
「他們已經留名青史了。」胖兔子總結道：「在億萬星空之外的那個地球上。」
「胖胖，我想家了。」
「你最後的幾年一直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難道你還想回去躺著嗎？」
「那還是不要了。」林思月拒絕道。人類的情感真是個複雜的東西，要是她能像胖胖一樣理性就好了。
「胖胖，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呢？」
「我們機器人都是要為人類服務的，你讓我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我也沒有「想」這個功能。」
「那要是讓你作為人類這樣的身份生活呢？」
「需要先輸入相關程序和指令。」
好吧，這個話題實在是不適合他們，有時候，林思月會慶幸有胖兔子在身邊，讓她知道自己其實不是孤單一人生活在這個時空。但有的時候，她又會因為深知胖兔子與自己的差異性而感到寂寞。
「胖胖，曲轅犁的圖紙我已經畫好了，第一張是總圖全貌，後幾張是各部件的構造以及尺寸大小。」林思月將胖兔子抱到書案上：「你幫我比對比對，看看哪裡可還有誤差。我記得原圖是在陸龜蒙所著的《耒耜經》裡頭。」
「你要是看著沒問題，那就這麼定稿了。」
正當林思月準備尋找合適的工匠之時，一位自稱是受大司農卿張文和指派而來的司農副使上了門，說是邀她前去司農司商討造犁一事。
想到自己曾在陛下面前提起過曲轅犁，林思月便問道：「此事可是陛下的旨意？」
「下官不知，許您見了張大人之後便明白了。」
在查看了此人遞來的身份牌子之後，林思月便帶著圖紙跟著來人去了司農司。
「今日下了朝，陛下召下官去甘露殿，說了王妃娘娘之前在陛下面前所提及的耕犁改進之術。」張文和吩咐人上了茶：「陛下吩咐下官，儘可能相助於您，那下官也會為您提供必要的器具。」
「只是，此事可有章程？工具，人手又所需多少？還未到秋收時節，近日又連綿多雨，司農司大多人手都在修挖排水渠，怕是騰不出太多的人手。」
林思月自然聽出了對方的拒意，她抽出總圖，將其遞給對面的張大人：「此為圖紙，共需十一個部件，每個部件都需按特定的大小和尺寸來做。與大楚現今所用的耕犁相比，又新增了兩個部件。」
「如今只需木匠與鐵匠，能將這些部件按圖紙造出來便好。」她笑著道：「多日前，這圖紙便完成了，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適的匠人，如今有張大人幫忙，我便安心多了。」
「這增加的犁評和犁建有何作用？」在聽了林思月的解釋之後，張文和才道：「在田裡忙活一輩子的人都未必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想的再好，還是得做出來觀其成效才行。」
「張大人說的是。」
張文和又當著她的面叫來了農具司的下官，幾人商討之後，便抽調好了人手，耗費的木材和鐵料也會由大司農司供應。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曲轅犁便會在這個時空問世。
臨走之時，張大人同她道：「在造犁期間，若有疑問，不免會上門叨擾，到時候還望肅王妃不吝賜教。」
回府的途中，胖兔子告訴她：「張大人是在你拿出圖紙之後才改的主意，之前就想以人手不足為由，將你應付過去。」
「沒關係。」林思月也不在意：「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都是在相處中建立的。張大人這般，其實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很多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可以想出很多個理由來將陛下應付過去。」
「如今沒有這麼做，定然也是對我有幾分信任的，這樣就足夠了。」
王府管家將林思月單獨出府之事稟告了蕭景雲。
「可知道她因何事出府？」
「來人說自己是司農司的副使周教，因造犁之事請王妃娘娘前去司農司。」
「那就不必管。」蕭景雲頓了頓，交待道：「以後若不是大事，便不必叫本王知道。」
今日下朝他被近侍叫至母後宮中，卻只見著皇兄一人。皇兄讓他暫時接管宮中禁衛，因禁衛首領梁岳前去嶺南搜集罪證，蕭景雲此時才知道鎮南王叔竟有反叛之心。
而在那之前，還需演一場苦肉計。讓朝中那些有不臣之心之人誤以為皇兄自己切斷了自己的左膀右臂，那些人才好露出狐狸尾巴來。
是以第二日他便因出言頂撞陛下，辦案不公而被停職禁足於家中。
而林思月知道這件事則是因為府中下人人心惶惶，有不少下人都求著管家放了自己的契書，說寧願不要工錢也不想丟了性命。
難道是這位殿下選擇給右相當靠山，惹陛下厭棄了？
「現在連府裡頭的廚子都想法子贖了自己的契書了。」青青道：「如今府上連生火做飯的人都沒了。」
「青青你也搬回林家住吧。」林思月也有些擔憂:「家中安全些。」
青青卻搖了搖頭:「我想留在小姐身邊。」
「我無事的。」林思月笑道:「你安全了，我也能安心一些。」
「小姐我們一起走吧。」青青急得哭了出來:「我們回去找老爺和夫人幫忙。他們不會不管小姐的。」
「我這樁身邊，還能走去哪裡呢？若是他真的犯了搖夷三族的錯，那陛下豈不是連自己都要賜死了。」她坦然道：「大不了也就是被貶為庶民。反正我本來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對我來說這也不是什麼懲罰。」
「現在回去也是連累爹娘。」
「那青青也不走。」
「青青啊，我剛買了小西山腳下的地對不對？」林思月想了想便道：「我想建個農莊，圖紙我都弄好了，就是一直抽不出時間去忙建莊子的事。」
「正巧你幫我去吧，可以去牙行找匠人。」她接著勸青青道：「若是出了什麼事，到時候還能有個落腳之地不是？」
「你先去幫我看著，好不好？」
「小姐是要支開青青嗎？」
「不是，我是在拜託青青幫我找落腳之地。」林思月背過身，從空間中掏出圖紙與銀兩，交給青青：「青青要好好監工，將農莊弄得漂漂亮亮的，還要在建一個大大的圍牆，這樣才安全嘛。」
「我身邊也沒有其他可信的人，要是拜託別人，怕是別人早就拿著銀兩跑了。」她笑著說：「多花些錢，多找些匠人也不要緊。重要的是早早地將農莊建起來。」
「屆時你就在那裡等我，要是肅王府出了事，我便去莊子找你，若是最終無事，我再接你回來。」
林思月將帶著一絲不情願的青青送到王府後門，叮囑她在外要好好保護自己，也不要捨不得銀錢。至於她自己，現在去求肅王殿下寫封和離書還來得及嗎？她要是自己寫的話，也不知道算數不算數？
好在制犁之路是順暢的，張大人親自將做好的犁套在耕牛身上，感受著輕巧柔便、利於迴旋，可以隨意擺動的犁身，興奮評價道：「此物大善！」
之後的普及與應用便是司農司的事了，林思月只需要負責提供圖紙和技術支持便行了。
陛下也在百忙之中抽空召見了自己，當被問到想要什麼獎賞時，林思月沉默了一會。
要是找陛下要田地和農莊，陛下會給嗎？那要是開口要番邦種子的話呢？還是應該裝作不在意，大義凜然地說一些：「能為陛下效力是臣妾的福氣，臣妾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類的話？
而陛下似乎是誤會了什麼：「你若是想為肅王求情的話，便不必開口了。」
林思月心道，自己本來也沒準備為肅王求情，只是還未想好要什麼獎賞罷了：「陛下重視農桑，在沒見過圖紙和實物的情況下，便相信臣妾能改進耕犁。若是沒有陛下，大司農卿張大人也不會相助造犁之事。」
「陛下既信任臣妾，那臣妾必定會全心信任陛下。陛下既說不用求情，那一定是有妥善之法，那臣妾便不求。」
陛下聞言，卻往一旁暗衛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見喬裝的小九搖了搖頭之後，便知道他並沒有將實情告知第三人。
陛下笑了：「朕說的獎賞依舊作數，待你想好要什麼了，也不遲。」
「如今曲轅犁已問世，你也是時候給肅王添個孩子了。」
林思月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故作羞澀道：「這，還是要看殿下的意思。」反正這事甩給肅王就對了，跟她沒什麼關係。
「陛下，何不屯糧以備荒年呢？」她也不知道此時提此事合不合適，但憑她一人之力，是無法開啟這耗大的工程的。
「糧倉儲存時日有限，穀物也易受潮腐爛。」一旁同被召見的張文和開口解釋道。畢竟是才發展出大規模鐵質農具的時空，糧食產量低，糧食儲藏技術和倉房建設發展遲緩也是正常的。
「弟妹這般問，難道是有建糧倉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