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將寂寞下酒
南州有白塔山公園,還有五泉山公園,不過白澤卻是沒什麼心情欣賞了。
一路西行,身體的疲乏,趕不上精神的疲累。
有時候旅行是一種身心俱疲的事情,更何況白澤此行可不是旅行,而是讓人殺,明目張胆的告訴對手自己的路線,讓對方來殺。
如果白澤不死,那麼他在魔教內的名望將會達到一個高峰。
為常人所不敢,為常人所不能,才是一個霸主該做的事情。
白澤與趙漣漪吃了面之後便是去酒店開了一間房,然後洗了個澡。
白澤先洗,趙漣漪隨後。
只是與白澤不同的是,趙漣漪連洗澡都要帶著劍,那把斷劍她幾乎從不離身。
白澤開的是快捷酒店的大床房,最貴的房間,裡面裝修的還不錯。
剛進來時,白澤還未怎樣,趙漣漪卻是皺起了眉頭,黑夜則是各種暗自冷笑。黑夜帶的電子錶的燈一直再閃。
趙漣漪走南闖北,自是心細如髮,在白澤愕然的情形下,在房間里找出了十幾個針孔攝像頭。
這些針孔攝像頭大多安裝在不起眼的插座孔中,電視機的機頂盒中,空調周圍的孔洞中,窗帘下,甚至浴室的淋浴頭的孔里也有。
世道的人心真是不能低估。
趙漣漪隨手一揮這些針孔攝像頭就被碾碎了。
趙漣漪去洗澡的時候,白澤已經洗好,在擦著頭髮的水分,黑夜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黑夜道:「你未曾想到外道的手段已經達到了如此的程度了吧。」
白澤道:「千里眼,順風耳,以前只存在於鍊氣的神仙階段,外道卻是已經做到,只不過,外道花了太多的時間。」
黑夜道:「聽說地獄盟正在拿江湖人做實驗,試圖造出能夠打破江湖人氣罡的武器,用外道的力量。」
白澤道:「有什麼進展了嗎?」
黑夜道:「已經有一些成果了,畢竟地獄盟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錢有時候和紙真的沒什麼兩樣。」
白澤道:「大道殊途,武學是運用能量的一種方式,外道也是運用能量的一種方式,墨家和公輸家或許是對的。這個世界上每樣東西,每樣物事,有能量就會散發能量光線,簡稱輻射,輻射的強度也強,人哪怕沒有接觸到,也會死於無形。」
黑夜道:「你想說什麼?」
白澤道:「人對力量應該擁有敬畏,人還是太渺小了。」
黑夜若有所思。
白澤卻是拿出一個本子,在上面寫寫畫畫,不一會兒便是扔給了黑夜,就像扔一個垃圾。
白澤道:「這是雲態的法訣。」
黑夜道:「你這麼輕易就給我了?」
黑夜從小就了解了這個世界的黑暗和弱肉強食,這雲態的法訣,外面的江湖人要流多少血才能拿到,而且還不一定完整,白澤卻像扔垃圾一樣扔給了黑夜。
然而黑夜的驚訝還遠不止於此。
白澤將江川渡邊那裡繳獲來的村正刀也如扔垃圾一樣扔給了黑夜。
黑夜道:「東瀛刀?」
白澤道:「東瀛名刀村正,華夏刀道衰落,名刀並不好找,東瀛與華夏武學本就同源,可以用。」
黑夜拔出村正雪亮的刀身,大讚了一聲好刀。
白澤道:「你該走了。」
黑夜道:「去哪。」
白澤道:「去你該去的地方。」
黑夜道:「不要以為你給了我心法還有刀,我就會感激你,終有一天我會提著這把刀打敗你,所以,你可不要輕易死去。」
白澤道:「滾吧。」
黑夜道:「再見。」
黑夜說著,打開窗戶,從酒店五樓的窗檯邊跳了下去,江湖人離開的時候總是不喜歡走門,跳樓是最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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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夜離開之後,白澤深深的嘆了口氣,望著酒店的房間,拿起了何小薇還給他的吉他,實際上是新買的一模一樣的泰勒吉他,彈奏了起來。
他一直會彈,只是從不在何小薇面前表現出來。
他唱歌很好聽,在何小薇開始唱歌的時候,他就不唱了。
此時他忽然想唱歌了。
手指輕動,幾個簡單的音符奏起,白澤唱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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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煙說出這句話之後,心間長舒了口氣,竟然沒來由的輕鬆。
她需要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教師雖然是鐵飯碗,但是她現在卻也不缺錢。
副校長想讓她女兒上位,即使柳如煙不出錯,不是這一屆,下一屆,副校長的女兒總能帶上重點班,不如識趣一點。
副校長很愕然,柳如煙是個人才,她如果離開了,對學校來說是個損失,這樣說不幹就不幹了,卻也太任性了一點。
副校長語重心長的拉著柳如煙說了一通,可是柳如煙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卻是已經決定了,誰也改變不了的決定。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如此任性過,她一直對生活充滿了絕望,也從來沒有對什麼事情有什麼勇氣過。
十一月十一日的時候,她辭了職,準備專門照顧自己的母親陳慧芳。
只是可惜在十一月中旬之後,陳慧芳的病情惡化的越來越嚴重,柳如煙無奈之下只好打了白澤的電話。
此時白澤已和林三王五決鬥完,剛出了凌霄雙塔景點的大門。
白澤卻沒想到是柳如煙的電話,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事實上當他與何小薇確定了關係之後,他與趙漣漪還有柳如煙都沒有了成為戀人關係的可能。趙漣漪和柳如煙都太要強,不可能會委屈自己的,何小薇更不會,畢竟不是古代的男尊女卑。
雖然白澤的骨子裡有那種思想,但有這一世記憶的對沖,這種認知已經很薄弱了。
柳如煙把她母親近來的情況說了一下,也說了她母親陳慧芳沒有吃藥,偷梁換柱的事情,白澤靜靜的聽著,沒有怎麼說話。
柳如煙電話那頭的聲音很低:「白澤,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白澤道:「我打電話給薛神醫,讓他寄點葯過去,不過情況不容樂觀,你要有心理準備。」
柳如煙道:「謝謝。」
白澤道:「你和我說什麼謝謝。」
柳如煙道:「你現在是不是和何小薇在談呢?」
白澤猶豫三秒道:「是。」
柳如煙道:「我知道了。」
說著,柳如煙就掛斷了電話。
當柳如煙掛斷電話的時候,卻是已不知不覺走到了當初白澤與她一起買的那棟別墅的門前。
是腳步驅使了自己的思維?柳如煙想索性來了,就進去看看。
習慣性的開門,院子里還停著那輛白澤買給她的法拉利,蓋在上面的布已經落滿了灰塵與落葉,甚至還有不知名的鳥糞。
柳如煙拉開法拉利的幕布,一抹紅色映入眼帘,完美的流線型。
柳如煙撫摸著華麗的車身,這些紅色的漆色都值幾十萬,車的價值說白了只是人賦予的,但人的價值呢?
她的價值呢?
走到門前,輸入密碼,這個專屬於她的四百坪米的小房子的門打開了,裡面的一切都沒有變過。
只是有些亂,她記得她上次離開的時候還是很整齊的,那麼只能代表白澤回來過。
餐桌上有許多凌亂的紙張,一疊疊,又一疊疊,上面有一把很奇怪的劍壓著這些紙張。
柳如煙試圖去拿起這把劍,卻是拿不起來,太沉了,重的不像話,她覺的世上應該沒有幾人能舞的動這把寶劍的人。
她撫摸著這把寶劍的外殼,觸手溫潤,冰涼。她卻不知這把劍是一套劍,名稱為七葉飛星劍,是江南七劍中地劍吳老二的劍。
白澤是一個刀客,對於劍客的武器自是不感興趣,但他對於劍閣的套劍很感興趣,於是就推演了一番,加上吳老二的劍譜便是大致推演出了星態之時套刀的一些御使法訣。
白澤只是一時興起,吃著黃瓜隨手玩鬧似的推演,此時柳如煙見到桌子上的這些紙張卻有了一股來自靈魂的神秘感,層層疊疊的碾壓而來。
這些紙張上繞口的詞句,還有一些小人的各種動作,柳如煙想起白澤的舞刀時的動作,好看的柳眉輕輕一揚,暗自猜測難道是武術?
她是不知的,於是將這些紙張珍之重之的收起來,至於那把劍她本也想收起來,奈何抬不動。
一個人在別墅里轉了一會,便也覺的沒什麼意思了,柳如煙將自己好好的打扮一番,在試衣間試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
然後拿了車鑰匙,坐在法拉利的座位前,無數次想啟動,卻又不敢。
她是有駕照,可是離開駕校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摸過車了,她不敢開啊。普通的車她都不敢開,更何況是大馬力的跑車。
她握在駕駛室上頭埋在方向盤上,她總是這樣,總是缺乏勇氣,一瞬間,她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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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望著手機發獃,他以為柳如煙的母親的病情爆發還有些時候,那個時候魔教的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他或許可以找到別的辦法,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世事無常,他面對柳如煙的時候,卻還是充滿了無奈。
這種無奈對於趙漣漪亦然。
他因為婉兒辜負了柳如煙。
他因為婉兒辜負了趙漣漪。
他會不會因為婉兒辜負何小薇,他卻是不知道,但願不會,所以他對趙漣漪更加的無奈還有愧疚。
趙漣漪走上前來,道:「誰的電話?」
白澤回頭看向趙漣漪,他看到了一張絕美的臉,她的嘴角勾起,露出最溫柔的笑容,眼波流轉,如一汪深潭,裡面有著深深的情義。
白澤笑道:「一個朋友。」
白澤說著,卻是咳嗽了一聲,咳出了血。
趙漣漪緊張的走上前來道:「你受傷了?」
白澤道:「沒有,只是因為被王五那一刀震出了一些內傷。」
趙漣漪卻是用掌輕輕貼住了白澤的後背,即使白澤沒有看到,也知道那一雙手一定是修長的手,溫潤如玉的手,現在這雙手正在為他療傷。
趙漣漪道:「現在,你已沒有了黑雲刀,已經沒有了絕殺的手段,接下來的路,將會更加兇險。」
白澤笑道:「我這輩子卻也不能只靠那一招吃飯,現在沒有了依賴性也好。」
趙漣漪道:「你好像並不擔心。」
白澤道:「當然不用擔心,哪怕我應付不了,不是還有你嘛。」
趙漣漪笑了,「你一個大男人,難道還需要我保護你嗎?」
白澤望著同一片星空道:「沒有永遠的強者,也沒有永遠的勝利者,每個人都有失意彷徨的時候,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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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的時候,陳慧芳吃了白澤讓薛神醫寄來的葯之後病情是穩定住了,可是藥物的反應卻是太過劇烈,陳慧芳一天比一天痛苦。
陳慧芳無數次像孩子一樣的懇求柳如煙讓她不要吃這個葯,吃了這個葯之後不止上吐下瀉,而且全是刺痛,還伴隨有嗜睡等嚴重的病症,陳慧芳被折磨的日漸憔悴,皮包骨頭。
陳慧芳無數次的在柳如煙的跟前說,她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
柳如煙卻只是當她在發牢騷。
於是在一天凌晨,陳慧芳趁著柳如煙還在VIP病房外的沙發上熟睡,她從醫院洗手間的窗戶邊一躍而下,她不想活了……是真的不想活了。
陳慧芳跳樓而死。
這是柳如煙不曾想到的結局,也未曾預料到的結局,而且還是在她陪護的那夜。
柳如煙一瞬間心痛欲死,內心中充滿了自責。
陳慧芳出殯那天,柳如煙哭的像個孩子,她從沒有那麼無助過,一個星期,整整一個星期她沒有洗過澡,也沒有換過衣服,蓬頭垢面,就跟傻了一樣。
王浩宇雖然是市儈的商人,但是此時他卻也有夠意思一面,陳慧芳的身後事,他都是一手包辦,盡心盡責。
雖然柳如煙跟他沒有什麼實質的關係,但是在柳家,在柳家的親戚朋友面前,他基本算是已經是柳如煙的男友了,柳家的准女婿。
柳如煙處於深深的自責和恐懼中,已經變的非常沉默寡言,不想理任何人。
柳如煙覺的她的人生真的是一場悲劇,徹徹底底的一場悲劇,完全沒有救藥了,她有點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