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女之驕
四月二十八日,陰天,偏冷。
白澤的舅舅,他的屍體,又被放入了那個送來的青木棺材中。
托薛神醫的福,在白澤家小區附近租了一個場地,給舅舅擺了靈堂。
當地風俗,這靈堂要擺個七天七夜,為死者祈福,讓逝者往生。
紅燭,白紙搭的花架,花架兩側有輓聯,排成一排排。
姥爺身體不好,只好白澤披麻戴孝跪坐在一旁,如一個老僧,如一個雕塑,面前有一個紙盆,燒著黃黃的紙。
粗紙黃色,四四方方,很容易燒,陰天有冷風,火苗被吹動,紅光映照著白澤的臉,反而有一股暖意,只是白澤卻是低著頭一語不發,冷冷的樣子。
白澤家出了一個賭徒,一個不孝的渣滓,現在姥爺也成了一個啞巴,小區里的人說起來,多少覺的一門三「忠烈」,唏噓不已,慨嘆不已,可憐不已,當然多半也是看不起的。
來上香的大多是平日里來姥爺肉攤買肉的一些熟客,也就十幾人吧,平日里在小區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多少也會來,只是大多數不來,也只覺的這樣的家庭,確實也沒有結交的必要了。
何小薇的父母和姥爺相熟,和白澤舅舅相熟,就沒有來,他們看到靈堂也只繞道走,裝作沒看見,省下了那點白事錢了。
然何小薇卻來了。
她似模似樣的學著大人們的樣子對著舅舅的照片上香,然後在一旁的紙箱里塞了幾百塊錢,這是她的私房錢。
上完香,她沒有走,反而走到白澤身旁,蹲下,學著白澤的樣子燒紙錢。
「你今天沒上學嗎?可不是星期天。」白澤抬頭問。
「學校放假了。」何小薇埋頭燒紙錢,倒也沒說別的。
「可是小區里的張強早上卻去學校了。」
「你話能少點嗎?」何小薇抱怨的口氣,依舊沒有抬頭看白澤的臉。
她如果抬頭看,卻能看到,在紙錢的暖光照耀下,白澤笑了,笑的很暖,很開心。
這笑容少了平日里的唇紅齒白,也沒有發怒時笑的毛骨悚然,笑的很暖,暖的如一條冬日裡的秋褲,樸實無華。
何小薇也會問白澤的舅舅是怎麼死的,白澤不知怎麼回答,也就只好說是摔死的……
其實舅舅明明是被鍊氣界的人所殺,但卻不能報警,因為警察抓不住這些人,這些人都敢公然對抗國家機器了,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呢。
何小薇卻不理解,她只是問,白澤不答,她問了幾遍,也就懶的問了。
這天,何小薇從下午來,一直陪著白澤,陪了兩個多小時,學霸的兩個小時可以看很多書了,但是何小薇卻奢侈的浪費了這兩個小時陪著白澤。
或許因為白澤可憐,或許實在太無聊,或許對白澤家的事感到好奇,或許青梅竹馬有情分在,總歸何小薇是真的陪了白澤兩個多小時。
白澤自重生以來,一直是孤獨的,沒有朋友,也不信任何人,做事我行我素,青梅竹馬的何小薇卻總是能讓她歡喜。
兩個多小時,何小薇沒和白澤說幾句話,就幫著白澤燒紙錢,紙錢燒完了,她就站起來,準備離開了。
白澤卻叫住了她。
何小薇一臉詫異的望著白澤。
白澤卻以跪坐的姿態,拉住了她的手。
白澤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水筆,望了何小薇一眼,然後拿了一張粗糙的黃色紙錢,趴伏在舅舅的青木棺材蓋上寫了起來。
白澤寫的很快,幾乎轉瞬就寫完了,然後把這張紙錢遞給了何小薇。
何小薇,接過,看了起來。
上面這樣寫著:
「八歲偷照鏡,長眉學著畫。
十歲去踏青,芙蓉作裙衩。
十二嬌容顏,顧盼城樓下。
十四笑春風,人面如桃花。
十八敢問君,何不娶回家?」
這是一首詩?卻也不算工整,文字很簡單,何小薇讀之,能讀懂,卻不明其意。
白澤卻溫柔的笑:「這是給你的第七十九封情書!」
何小薇聽后呆住了,在這樣的靈堂里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雙腳像是灌了鉛,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白澤卻拿過何小薇手中的紙錢,然後義無反顧的丟入了盆中的火光里,「看過就燒了,給你寫情詩,多少也不會瞞著舅舅,他也算是見證者了。」
何小薇望著寫有小詩的黃色紙錢,在火光中慢慢成為灰燼,心中總有萬般滋味,患得患失,但面上總是不會表現出來,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等離開的足夠遠時,何小薇揉了揉眼,好像是吹風了,或許是風帶進了沙子之類的東西,讓她的眼底總有濕濕的感覺。
回頭望了望白澤的方向,卻是淺淺的笑了。
那首詩多少寫的是白澤對她的描寫,裡面總有一些年少的記憶,踏青,去桃林偷桃子,游古城等,這些都是有的。
至於最後的一句何不娶回家?多少是對她的讚美吧,小詩很簡單,簡單到沒有寫一句情愛之類的她反感的東西。
但卻是她很喜歡的情書,這封情書是白澤趴在棺材蓋上寫的,紙錢上寫的,笑著寫的,還燒了。
她很感動,她好像有點懂白澤了,他是個簡單到極致的人啊!
以前多少誤會他了,不管他多麼不務正業,但是人還不錯,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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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黑色如潑墨般降臨人間,夜色籠罩了杭市。
象山街,一個遵守著黑暗規則的地方,近日卻是頗為熱鬧。
幾日前,那賭桌上高高的一疊錢,卻是被人給領走了,有人給女諸葛林曦送來了水紋青龍佩的消息。
當初賣玉佩的那個人找到了,但卻是死的,胸口那個掌印,林曦幾人作為鍊氣界的人多少明白,是慈悲掌。
中了慈悲掌,而且已經耽擱很久,幾乎救不了,此人口中一直直呼著象山街蒼狼,矛頭很明顯。
巧合的是,這慈悲掌,整個象山街似乎只有一個人會,就是那號稱老神仙的散亂道人,而這道人卻是蒼狼賭場的頭目孫小狼的師傅。
這件事好像很簡單,但是林曦卻是按兵不動,因為來送消息的人卻是青竹賭場的人。
林曦幾人要的是玉佩,至於這玉佩的主人到底是不是這將死之人,完全不用查看這人身上是否有鍊氣痕迹,但憑這樣被害,打傷他之人,已經把他排除在外了。
這場水被攪渾了,本來這將死之人是重要線索,但是卻是被趙漣漪給要了過去。
反正此人已經無用,林曦沒有敢違了趙漣漪的意,她也不知道趙漣漪要這個人幹什麼,所以留了個心眼。
趙漣漪卻是買了一副上好的青木棺材,把這人裝進去,然後竟然把其送回了家,很好心的樣子。
然後趙漣漪就沒有在跟著他們了,這天魔女行事讓林曦也覺的詭異的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