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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似是故人來

  這是白澤第一次看到薛成貴,所謂的薛神醫,白澤並不認識他。


  這個老頭定是告訴了院長白澤是他徒弟,在院長看來這是頗為榮耀的事情,彷彿抱上了粗天大樹。其實這便宜徒弟認的,白澤完全不知情。


  院長以為,楊修以為,這都是白澤算計於他們,赤裸裸的借力施壓。


  其實不然,白澤完全不知情。


  白澤是要激將,楊修揍他,他是沒還手,任何鍊氣功夫都沒用,用了那是欺負他。


  本來就沒多大的仇恨,也沒多大的矛盾,是個男人打一架,又有什麼說不過去的呢。


  他這樣的人最討厭有人背後算計他。


  他對著楊修肚子的那一拳,是打中了楊修的檀中穴,此乃病氣之穴,楊修感覺腹痛難忍,是為長年積累之病氣的爆發罷了,白澤其實是幫他。


  楊修是個醫生,專業水平應該也不錯,不然在杭市在三甲醫院,即使父親是院長當了主治醫師也不能服眾,但是對於氣的理解,淺薄的不如他那個時代的孩童。


  白澤將其拉起,在楊修看來終究是假慈悲,白澤笑笑卻也沒有在意。


  白澤用舌頭舔了舔嘴角的淤青,無所謂的樣子。


  臉上被打了十幾拳,依然無所謂的樣子。


  院長楊光老於世故,此時見白澤與楊修的事情已經解決,連忙拉著自己的兒子引薦給薛成貴各種寒暄,薛成貴一副默然的樣子,理所當然的樣子,看起來屌屌的。


  李大師過來拍了拍白澤的肩膀,「年輕人血氣方剛打架沒什麼,只是多半不是君子之風。」


  白澤笑的沒心沒肺,「君子動口不動手嘛,所以我基本沒動手。」


  幾人隨著院長進了不遠的一個醫生辦公室,圍觀群眾理所當然的散去。圍觀群眾對於其中緣由多半不明白,只當白澤的背景不簡單,至於白澤的人品依然還是先入為主的理念,想的多半是一個以勢壓人的混賬。


  薛成貴進了辦公室,院長和一眾醫生來圍觀,自是端茶倒水一眾忙碌,不時談笑風生,哈哈聲隔著多遠都能聽到,彷彿多年老友見面,熟稔的不似陌生人。


  白澤和李大師就坐在門外的辦公室的木椅上,安靜的交談,和辦公室里的笑談彷彿不處在一個時空。


  「裡面的神醫就是您老的好友了吧,只是那些人對他趨之若鶩,怎麼對你甚是冷淡。」白澤舔著嘴角的傷口,朝內里一指。


  「我沒讓老薛介紹,我只是一個糟老頭,他們平常心對待,我反而舒服。」


  「我估計,如果他們知道您老的身份多少會讓你寫一幅字,然後裱起來,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哈哈。」


  白澤笑的沒心沒肺,此時卻有一個可愛圓臉的小護士跑了過來,走到白澤面前問:「是,白澤嗎?是病人白家明的家屬嗎?」


  「白家明是我舅舅。」白澤收起笑容,點點頭。


  小護士,猶豫半響,仍自開口,「你舅舅死了。」


  「你說什麼?」


  「你舅舅死了。」


  場面死一般的寂靜,白澤面無表情的呆愣三秒,自語道:「死了?」


  「就在剛才他的情況突然惡化,就……你去看一下吧。」小護士嘆氣,胸前挺立的銘牌上寫著三個字是她的名字,叫方曉鈴。


  白澤的嘴角不住的抽動,卻是笑了,笑的苦澀,「我知道了,我知道的。」


  李大師拍了拍白澤的肩膀,也不知道說什麼,嘆了一口氣。


  小護士也不明白,明明舅舅死了,怎麼有人會笑的出來,儘管笑的很難看。


  白澤不醜,他笑了,笑的很難看,真的很難看,不再唇紅齒白了。


  ————————


  白澤的舅舅死了,沒有人會關心。


  薛神醫徒弟的舅舅死了,就是大事了。


  舅舅的病房裡圍了一大堆的醫生,以薛神醫和院長打頭陣,楊修也在,在討論著白澤不感興趣的事情。


  院長說給舅舅辦一場盛大的葬禮,風風光光的送走,后又有人說認識哪裡殯儀館的人,又在哪有一塊風水寶地。


  神醫薛成貴笑哈哈,說著客氣的話,他看著病床上的陌生男人,檢查了身體,看到了胸口的掌印,無言的搖了搖頭,眼光內斂,彷彿知道什麼。


  楊修在看著白澤,白澤背對著楊修,孤零零一個人,在窗邊。


  白澤透過八樓的窗戶在看著樓下的露天停車廠,一動不動如雕塑,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舅舅的床位邊圍了一大群人,彷彿死的不是白澤的舅舅,而是這些人的舅舅。


  楊修與白澤沒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怨,現在依然有點怨氣,只是對於白澤他是不理解的,就如眼前這個深深的背影有著海一般深邃的孤獨。


  這邊熱熱鬧鬧,白澤那邊卻是安靜的如一池子春水,沒有一點的波瀾。


  這些無關的人,看在薛神醫的面上在圍觀著一個死人,舅舅多少風光,也是沾了薛神醫的光。


  當這些人散去,病房裡只剩薛神醫和白澤的時候,這個時候才說的上是白澤與薛神醫的第一次見面。


  薛神醫走到窗邊,好奇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在看什麼呢,你這樣一動不動的站著已經有兩個小時了。」


  白澤漠然道:「我在數車子,一共二百八十輛。」


  薛神醫笑:「兩百輛車子,夠你數兩個小時嗎?」


  白澤漠然道:「還有九十二輛電動車,十二輛摩托車,四輛山地自行車。」


  薛神醫笑:「這些依然不夠吧。」


  白澤漠然道:「中途穿插有來取走車的人,一共四十七人,三十輛汽車,十二輛電動車,四輛摩托車,一輛自行車。車子不斷有增減,車子變了,我又要重新數上。」


  薛神醫愣了,「為什麼數呢?有什麼意義呢。」


  白澤漠然道:「我要控制我自己,不能悲傷,不能發怒,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我的弱點。」


  薛神醫眉頭一皺,「然後呢?」


  白澤轉頭,和薛神醫對視,眼睛血紅,「我要笑出來。」


  白澤說著,裂開嘴,真的大笑了起來,笑的讓人毛骨悚然,唇紅齒白。


  場面一下變的沉默,薛神醫也看向底下的停車場,出神了。


  「一個將軍掌握著幾十萬人的生死,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能悲傷,不能發怒,不能讓任何敵人看到你的弱點,如果越痛苦的時候,還能笑出來,那就最好了。」


  一句話,在白澤的耳邊響起,白澤的笑聲忽然僵住,殺人般的眼光看向身旁的薛神醫。


  薛神醫卻彷彿確定般的道:「趙奢將軍以武傳家,這是家訓,多麼令人懷念啊。」


  薛神醫說著,遞給了白澤一個小青花瓷瓶的酒壺,「可敢嘗嘗?」


  白澤接過,擰開小酒壺的蓋子聞了聞,沒有一點酒味。


  白澤和薛神醫對視良久,忽然一揚脖子對著嘴灌了下去,一口入吼,卻是熟悉的味道。


  白澤皺眉:「葯氣酒,百花釀?」


  這酒比他上次調配的要正宗多了,味道也是迷人的多。


  薛神醫卻頗為惆悵的笑:「雖然加入了故國邯鄲的桃花,只是怎麼也調不出那熟悉的味道了。」


  白澤卻暗自戒備,血紅的眼睛盯著薛神醫,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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