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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 留宿

  我們都很好,只是時間不湊巧。

  肖婷舉著酒杯晃了兩晃,面前的席間正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自從到了市場部,肖婷已不記得參加過多少次這樣的飯局了,那位50多歲的男領導走到哪兒總喜歡帶著她,肖婷是個走到哪兒都光芒四射的主,這讓男領導倍感驕傲,似乎只要肖婷在身邊,酒都能多喝二兩。

  肖婷的原則是不喝醉,可交際場上,總能遇到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酒桌上被色眯眯的眼睛盯著看對肖婷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讓她困擾的,是被可以稱為長輩的老男人握住手不放,或者被貌似體貼照顧似的摟著肩膀,你說這是正常社交還是性騷擾?最令肖婷氣憤的一次,是深圳市江北商會會長,酒過三巡後走到肖婷面前,先是禮貌地敬了肖婷一杯酒,然後俯身貼在肖婷的耳朵邊,悄悄地說了一句:「一會兒去酒店聊聊吧。」肖婷差點兒沒把剛吃進去的晚飯吐出來,僅是這樣的距離,就已經讓肖婷十分不適了,這樣的言語則更是赤裸裸的騷擾,但畢竟面對的也是深圳地界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肖婷只好起身推辭道:「王會長,不好意思,一會兒男朋友過來接我,歡迎王會長有時間來公司指導工作。」

  酒席散罷,老領導執意要送肖婷回家,肖婷不肯,並禮貌地給老領導攔了一輛的士,把醉態盡顯的老領導扶進車中,揮手道別。肖婷想自己再打一輛車,卻怎麼也攔不到空載的的士,此時外面起風了,天氣預報早就預告了這兩天颱風登陸,狂風掠過燈影搖曳的街市,街邊的行道樹枝葉婆娑,寂寞如斯,她踉蹌著從包里翻出手機,撥通了嚴寒的號碼。

  嚴寒在辦公室接到肖婷的電話,此時他正望著遠處天空接二連三的閃電發獃,心想看樣子今晚就睡辦公室算了,接到肖婷電話時,嚴寒首先是愣了一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柔弱的女聲:「你在哪兒?在幹嗎?」

  「你怎麼了?喝了酒嗎?」聽得出肖婷喝了酒,嚴寒關切地問道。

  「晚上和單位領導有個應酬,沒喝多少。」肖婷說。

  「看你這樣子好像喝了不少啊。」嚴寒說。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肖婷說。

  「哦,我在辦公室加班呢,還沒回去。」嚴寒說。

  「你來接我好不好?我打不到車。」肖婷說。

  「你在哪兒?」嚴寒問。

  「要不算了吧,太麻煩你了,我再看看能不能打到車。」肖婷說。

  「看樣子馬上要下暴雨,你在哪兒?我這邊打車應該好打一些,你等著我。」嚴寒說。

  「要不算了吧?」肖婷說。

  「別啰唆,地址告訴我。」嚴寒說。

  「大中華,我就在門口。」肖婷說。

  「好,在那兒別亂走。」嚴寒說。

  大約20分鐘后,嚴寒趕到大中華酒店門口,不等的士車停穩,他就打開車門,轉頭讓司機師傅等他一會兒,便快步走進酒店大堂。嚴寒環顧四周,發現肖婷蜷縮在酒店大堂沙發一角,像只受了傷的小兔子,嚴寒不動聲色地在肖婷旁邊一側的沙發上坐下,輕聲說了句:「你還好吧?」

  「啊!你從哪兒冒出來的?嚇死我了。」肖婷被嚴寒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

  「你小點兒聲,你把我嚇一跳!」嚴寒也被肖婷的尖叫聲嚇了一跳。

  「哎喲,你怎麼走路沒有聲音的?」肖婷還沒有從剛剛的驚嚇中緩過神來,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

  「我……就是正常走過來的啊。你舒服點沒?我叫了的士還在外面等著,要不先送你回家?」嚴寒說。

  「好多了,那走吧,幫我拿下包好不?」肖婷指了指身邊的手提包。

  深圳羅湖,城市花園小區,嚴寒第二次來到肖婷家裡,此時屋外已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屋內的兩人時而目光相交,又迅速地移開。

  「這雨,確實太大了。」深圳電視台正循環播報著颱風登陸的最新消息,嚴寒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半晌憋出一句話。

  「是啊……」肖婷欲言又止。

  此時屋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肖婷倒了兩杯熱水,走到嚴寒面前,把其中一杯遞給嚴寒。嚴寒接過肖婷端來的水杯,肖婷小聲地說了一句:「小心燙。」嚴寒便把水杯放在對面的茶几上,肖婷在嚴寒身邊坐了下來,沒再說話。嚴寒也許是覺得手沒地方放,又用兩隻手把水杯端起來,在手裡輕輕地來回搓著,彷彿這樣做能加快水的降溫速度。

  「你在想什麼呢?」肖婷問。

  「沒想什麼啊……」嚴寒說。

  「這麼大雨我看你也回不去了,你今晚就住這兒吧?」肖婷說。

  「這樣方便嗎?」嚴寒說。

  「沒什麼不方便的,我不介意,哈哈。」說罷肖婷起身往卧室走去,「你先看會兒電視,我去洗個澡。」

  浴室里的燈亮了,不一會兒又傳來了嘩嘩的水聲,浴室門是磨砂玻璃的,在燈光的作用下,一個婀娜的身影若隱若現,嚴寒此時緊張得一度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現在走?現在走確實不尷尬,直接對著浴室里的肖婷說一聲,然後就可以直接走。但是,嚴寒你是傻嗎?你還是男人嗎?這不明擺著今晚有好事?再說外面風雨交加,肖婷也說可以留宿,放著這麼大個美女不要,回去獨守空床?

  「不走?萬一人家肖婷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看在外面天氣太差的份上,禮貌和客氣一下,雖然只有一室一廳,但是自己可以睡客廳的沙發,自己賴在這裡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嚴寒的內心此刻正天人交戰,理性和私慾兩派的爭鬥暫時誰也沒能佔據上風。

  浴室的門開了,一股水蒸氣首先冒了出來,肖婷穿著一襲絲質睡衣,邊走邊用一塊兒很大的干發巾裹著頭髮,肖婷頭髮還是濕漉漉的,臉色被水蒸氣蒸得紅撲撲的,襯得整個人清麗秀雅,容色極美,嚴寒腦海里冒出一首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看什麼呢?」肖婷問,面帶一絲羞澀。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穿睡衣很好看。」嚴寒說完似乎覺得不妥,但一下子又不知道說什麼。

  「穿其他的不好看啊?」肖婷說。

  「不是,都好看……」嚴寒明顯十分緊張。

  「你也去洗洗吧?我這兒毛巾、牙刷都有新的,我拿給你。」肖婷說。

  「哦。」嚴寒應了一聲。

  這恐怕是嚴寒這輩子洗過最認真的一個澡了,沐浴露、洗髮水都用了兩遍,連刷牙的時間都破天荒地延長了一倍,嚴寒用比平時洗澡更短的時間,完成了比平時洗澡多一倍的工作量,事後總結,凡事只要有明確的目標和慾望,就能明顯地提升效率。

  嚴寒從浴室出來,肖婷正坐在沙發上敷面膜,電視機仍不知疲倦地播著颱風在廣東沿海登陸的消息,嚴寒沒有睡衣,只好穿著原有的衣服,肖婷看了嚴寒一眼,不由得笑了笑,說:「怎麼樣?水溫還好嗎?」

  「可以,洗得很舒服。」嚴寒說。

  「洗澡啊就得出水量大而且水溫合適,這點還是南方城市好,上回我去北京培訓,那段日子可把我害慘了,北京的酒店,水管就好像被堵住了一樣,蓮蓬頭裡出來的水是流出來的,不是噴出來的,我和另外一個同事以為是酒店的問題,就在附近換了一家酒店,還是家四星級的,結果情況一樣,哎,也不知道北方人是怎麼洗澡的。」肖婷說。

  「北方缺水,要不然怎麼有南水北調,我聽說以前大西北不少地方的人,一年就洗一個澡,還得攢在過年的時候,頭髮抖一抖可以抖出不少跳蚤。」嚴寒說。

  「啊?真的假的?不會這麼誇張吧?」肖婷驚訝道。

  「以前是這樣的,現在應該好多了吧,但是肯定還是和南方沒法比,這個沒辦法,洗澡這事是和水資源密切相關的,水資源充沛的地方每天洗個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在缺水的地方就成了奢望。」嚴寒說。

  「我一天不洗就受不了,女人是水做的,反正我是離不開水。」肖婷說。

  「是啊,你看你,剛洗完澡,面膜又敷上了,你這是時刻保濕。」嚴寒說。

  肖婷畢竟是在各類場合摸爬滾打過的,腦子裡有根弦,反應速度極快,她偷偷瞟了嚴寒一眼,心想如果這個話題碰到老司機,估計此時車速已經高達140km/s了,便沒有再接話。

  嚴寒見肖婷沒回話,也安靜了下來。

  空氣再度凝固。

  「一會兒,我睡沙發吧。」突然,嚴寒小聲地憋出一句話來。

  「那不合適吧?」肖婷其實也一直在想今晚怎麼安排,不可否認肖婷一直對嚴寒是有好感的,否則不可能無私地幫助嚴寒,更不可能讓嚴寒留宿家中,對於今晚,肖婷已經做好了一切思想準備,只是,不能是她主動。

  「沒關係,總不能我睡裡面床,你睡外面沙發吧,那太沒風度了吧。」嚴寒說。嚴寒突然覺得,自己幹嗎要開這個頭?就等到肖婷開口,看她怎麼安排不更好嗎?說完便自覺懊悔不已。

  「我這沙發有點兒硬,怕你睡得不舒服。」肖婷說。

  「硬點兒沒事,習慣了。」嚴寒此話一出,正好與肖婷四目相對,一時間亂了分寸。

  「那好吧,你有什麼需要的就找我。」肖婷說完便起身往卧室走去,不一會兒又抱了一床毯子和一個枕頭過來。

  「吶,給你。」肖婷說。

  「哦,謝謝,正準備問你有沒有多的枕頭和被子呢。」嚴寒說。

  肖婷沒說話,看著嚴寒笑了笑。

  「電視機關了吧,空調我定個時。」一邊說著,嚴寒一邊拿起遙控器

  按了按。

  「好,那我去裡面睡了,晚安……」肖婷說。

  「晚安……」嚴寒說。

  不到50平方米的房間,兩顆不安分的心正各自跳動著,嚴寒沒有借口、沒有理由,歸根到底是沒有膽量走進肖婷的卧室,卧室的門虛掩著,肖婷雖然今晚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此時也緊張萬分,希望又生怕嚴寒闖進來,肖婷點亮手機屏幕,15分鐘過去了,嚴寒還沒有任何動靜,她有些生氣,心想難道是自己魅力不夠嗎?她躁動地翻了幾個身,床墊的彈簧隨之發出幾聲咯咯的聲音。

  嚴寒也正輾轉反側著,聽到這幾聲響動,知道肖婷也沒睡著,但肖婷好像並沒有給自己明示或暗示啊,嚴寒的腦海中又浮現出肖婷剛剛洗完澡出來的樣子,想到這裡不由得慾火焚身,下身已經支起一頂不大不小的帳篷。

  嚴寒心想,媽的,這時候要是換作小白,卧室里估計早已春光無限了。可轉瞬間,小南的形象又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嚴寒突然想起大學里的一天晚上,嚴寒送小南回寢室,滿天星光下,小南的身段分外動人,女生寢室到了,小南上樓,嚴寒站在門口望著小南的背影發獃,小南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對著他微微一笑,那時星光皎潔,嚴寒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感覺滿天星光灑在自己的身上。

  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正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打著,一道道橫飛的閃電像一條條銀蛇穿梭在烏雲與夜空之中,雷聲似乎很懂得配合,它一會兒低沉,一會兒高亢,它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號叫,彷彿正在心底發出吶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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