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 網聊

  2009年，嚴寒開設了微博，是國內第一批入駐微博的用戶。微博有普通用戶和加V用戶之分，加V也就是官方認證，既是用來區分同名同姓的人，也是為了給各種名人、機構，或者需要標榜自我身份的人一個身份的象徵，表示這就是本人。所以，為了避免身份混淆，引起公眾誤解，微博實行名人身份認證策略。

  一般來說，微博加V認證須滿足以下條件：

  1.有一定知名度的歌手、樂隊、演員、媒體、體育界人士。

  2.在公眾熟悉的某領域內有一定知名度和影響力的人。

  3.知名企業、機構、媒體及其高管。

  4.重要新聞當事人。

  5.未在上述範圍內的，容易引起身份混淆的其他自然人或者機構。

  那時候微博如日中天，各類火爆全網、全社會的消息大多都是從微博出來的，嚴寒好歹在互聯網圈子裡也泡了幾年，他知道每次互聯網新的平台和模式的崛起一定會帶來巨大的變革和蘊藏著巨大的機會。那時候，凡是有微博的人基本都想加V，但官方審查較為嚴格，不是什麼人提交資料就能申請通過的。嚴寒找到自己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同學，同學在京城經營多年，人脈很廣，找到某浪的朋友搞個微博加V認證還真不是難事，也就是滑鼠輕輕一點的工夫，所以找到對的人辦事真的是事半功倍。為什麼嚴寒也這麼在意這個微博加V？因為加V認證的微博知名度就會上升。認證給用戶的感覺就是更可信，微博加了V代表你通過了審核，得到了認可。一旦加V認證之後，該微博發送的信息也會讓人覺得更可靠，大家也更願意去信賴你說的訊息。通過認證的人，也會被大家認為是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名人，說的話就更有分量，也有更多的人願意來聽你說話，當時所謂意見領袖也好、公知也好、明星也好，基本都是通過微博對外發聲的。

  嚴寒的業務轉型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從以搜索引擎營銷、互聯網廣告代理為主的業務形態，轉型到以微博、貼吧等互聯網口碑營銷、輿論營銷為核心的業務模式。其實兩者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因為互聯網其實就是注意力經濟，而彼時中國網民的注意力已經從門戶網站、搜索引擎、網路軟體客戶端等傳統互聯網平台，轉移到以微博為代表的新媒體上面來了。

  那時的嚴寒，業務剛走上正軌，事業稍見起色。肖婷給他介紹的這個大單，著實讓他大賺了一筆，正所謂手裡有糧，心裡不慌，兜里有點兒小錢的嚴寒在華強北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辦公室，月租5000元。其實從嚴寒公司的業務角度，實在沒有必要選擇華強北這種商業繁華的城市中心，但嚴寒心裡一直對T公司拒絕自己耿耿於懷，T公司是從華強北成長起來的企業，嚴寒選擇華強北，某種意義上還是一種不服輸的心理。這一年，嚴寒的辛苦沒有白費，在他的努力下，他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一個關係，歷經對接需求、比稿和三輪談判，最終接下了T公司支付業務的新媒體傳播業務。「呵呵，進不了你的公司，照樣能賺你的錢。」在收到T公司的首付款后，嚴寒得意地說了一句。這一年，除了拓展新業務線、租辦公室，嚴寒還招了4個人，一個負責業務，一個負責內務，另外兩個負責新媒體運營，做起了名副其實的小老闆。嚴寒站在辦公室的窗前，俯視著華強北川流不息的人群，這一刻，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這座城市的主人。

  嚴寒一直想找個機會當面感謝一下肖婷，可肖婷從北京回來以後就似乎很忙，接嚴寒的電話也是聊不了幾句就匆匆掛斷，連總結報告、發票這些資料也都是發郵件和快遞，見不著肖婷，嚴寒反倒有些急了，感情這東西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人家突然間給你來個「欲擒故縱」，自己就慌了神，儘管這些並非肖婷有意為之。

  肖婷這種女孩似乎從哪方面看都沒有什麼讓人拒絕她的理由，長相甜美、身材高挑、能力出眾、舉止得體，彷彿就是一個沒有明顯缺點的完美女人，但無奈這樣的女人在情感路上卻總是磕磕碰碰，一波三折。

  總的來說，美女是這個社會的稀缺資源，長得漂亮既是先天優勢，但又容易遭人詬病。在面對一個美女的時候，人們總是會不自覺地聯想她所擁有的很多東西是靠顏值和外表換來的，而非自身的才華和能力，例如一個美女從一輛豪車上下來，人們會覺得如果不是富二代那就一定是被包養了；一個美女身居要職，人們會認為肯定是和某個領導睡了。人們總是會有意無意地戴著有色眼鏡看美女，自然肖婷也不例外。

  嚴寒認為，男人和女人對美女的定義是不同的，男人看美女，一般就是純粹的異性相吸，外表因素佔據了絕大比例，如果再加上氣質，往往就讓人慾罷不能了。而女人看美女，往往是抱著一種欣賞和學習的心態。如果有女人要給你介紹一個她口中的美女，那一般情況下男人就可以調低期望值了，因為嚴寒就被這樣「騙」過無數次。不過嚴寒堅信，肖婷是個例外，肖婷應該是屬於男人女人都公認的美女，這樣一個美女，之前偶爾對自己暗送秋波，要說上半身沒有心動，下半身沒有激動的話，那真是自欺欺人。

  一天夜裡，嚴寒在公司加班到晚上10點，突然，嚴寒的QQ列表上，一個久未閃動的頭像閃動起來，嚴寒揉了揉眼睛，怕自己忙了一天眼睛看花了，反覆確認了幾次，才相信真的是小南。嚴寒與小南已經2年多沒有聯繫了，2年多的時間裡，嚴寒多次想找小南聊聊，但最終都在消息即將發出前刪得一乾二淨，他怕自己貿然打擾，更不知如何面對。每次思念小南的時候，嚴寒就打開小南的QQ對話框，盯著對話框發獃，反覆看著小南的QQ空間，從小南的日誌里捕捉一些信息，試圖去了解小南的近況。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在嗎？」小南說。

  「在啊！」嚴寒說。

  「好久不見，你還在深圳嗎？」小南問。

  「在深圳呢，你在上海嗎？現在怎麼樣？聽說你去了個外企。」嚴寒說。

  「是的，突然發現我們好久沒聯繫了啊！」小南說。

  「是啊，2年多了吧，其實想找你，但又……」嚴寒說。

  「但又什麼？想找就找啊。」小南說。

  「沒什麼，你最近怎麼樣啊？」嚴寒問。

  「還好吧，反正大城市都不好混，你在深圳應該感受也差不多吧？不過聽說你自己搞，混得還不錯啊。」小南說。

  「聽誰說的？深圳創業狗一枚，現在都還沒上正軌。」嚴寒說。

  「慢慢來，會好的，總歸是給自己打工，不像我們，給老闆賣命。」小南說。

  「但是相對穩定啊，每個月不管做多做少，工資不會少吧？我如果一個月不幹活，或者一個月沒業績，那下個月就只能喝西北風啦。」嚴寒說。

  「沒事的，相信自己，給你加油。」小南說。

  嚴寒想問小南，為什麼今天會找自己，有什麼事嗎？但話到指尖，又退了回去，他不想破壞這個情境，哪怕最終兩人也沒有聊什麼實質性的內容。

  「對了，你和原來的同學，我們都認識的，和誰還有聯繫嗎？」小南問。

  「我畢業后和原來同學聯繫得不多，你認識的裡面，就偶爾和馮斌聯繫一下。」嚴寒說。

  「哦，我幾個月前去北京出差，還見了他和王允。」小南說。

  「是嗎？他們還好吧？」嚴寒問。

  「不知道怎麼說，馮斌這個書獃子，你有空要好好跟他說說，王允真的是個不錯的女生，你要讓馮斌好好珍惜她啊。」小南說。

  「感情這種事情，外人摻和也沒用，但願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吧。」嚴寒說。

  「你呢？你怎麼樣？」小南突然發問。

  「我？我什麼怎麼樣？」嚴寒明知故問。

  「你的個人問題啊，找女朋友沒啊？」小南問。

  「哦，沒有啊，還就那樣啊。」嚴寒說。

  「哦……」小南說。

  「嗯……」嚴寒說。

  尷尬地過了三分鐘。

  「對了，問你。」小南說。

  「嗯？」嚴寒說。

  「我下周要去昆明出差，買了機票，聽說現在可以在網上選座位和進行值機，你知道怎麼搞嗎？」小南問。

  「哦哦，你看你是買的哪個航空公司的機票，然後百度搜索到這家航空公司的官網，官網首頁一般就有在線值機，你輸入姓名、身份證號碼和航班日期，就可以進行在線值機了。在線值機的好處就是可以提前選擇好位置，例如靠窗的，如果當天去機場值機的話，怕好位置都被別人選了。我一般會選靠前和靠窗的位置，靠前是為了儘快下機，靠窗是為了看風景，緩解機艙焦慮。」嚴寒想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地告訴小南，想儘可能地幫助小南，雖然，只是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好的。」小南說。

  「你先看看你的簡訊，看看是哪家航空公司的。」嚴寒說。

  「南方航空。」小南說。

  「嗯，百度搜索『南航』，第一個就是他們官網，你點開首頁就有個『在線值機』，接下來就按我之前說的步驟操作，就可以啦！」嚴寒說。

  「哦，好的，選好了，謝謝啊。」小南說。

  「謝什麼，應該的啊。」嚴寒說。

  「時候不早了，我準備洗洗睡啦，你也早點休息。」小南說。

  「嗯，好的。」嚴寒說。

  「拜拜。」小南說。

  「晚安，好夢……」嚴寒說。

  發完這句話，嚴寒呆住了幾秒鐘，再一看時，小南的QQ頭像已經從彩色轉為黑白，嚴寒望著QQ對話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又從頭到尾把剛剛和小南的對話看了一遍，嚴寒還是那樣欲言又止，小南依然如此我行我素。剛剛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境，嚴寒想抓住些什麼，卻發現什麼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