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面試
成都回來后的一連幾天，嚴寒都沒有小南的消息，主動發簡訊給小南詢問，小南說正在準備省里的高校舞蹈比賽，最近沒有什麼時間。
又過了一段時間，嚴寒找了個借口，說去成都旅遊的照片洗出來了，要不要找個時間來拿？小南說在外地比賽，回學校再拿。
再過了一段時間，小南突然來找嚴寒拿照片，這一次，小南沒有來嚴寒的寢室，而是約嚴寒到公寓中間的空地見面，嚴寒有些緊張到不知如何是好，出門的時候竟忘帶照片，走到一半想起只好又返回去拿。
兩人一見面，嚴寒一時間語塞，只好把一沓照片遞給小南，小南接過來就飛速地挑選著。
嚴寒說：「別急，別急，慢慢看。」
小南不說話，自顧自地選著照片。
嚴寒發現，小南把含有小南自己的照片全部選了出來，哪怕有些照片的主角不是她，但是只要有她入鏡，她都照單全收。
「吶，給你。」小南把剩下的照片遞迴給嚴寒。
「你的照片不能給我留一張嗎？」嚴寒問。
「不給。我還有點兒事，先走啦，謝謝。」小南扭頭就往回走，嚴寒想多說幾句都沒有機會，更關鍵的是，嚴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嚴寒回到寢室里，室友三人不知去向，嚴寒斜躺在椅子上，後悔、懊惱、失落，心裡百味雜陳，嚴寒感覺橫豎不是滋味。樓道里CS的槍聲、炸彈聲發出陣陣的迴響，彷彿每一下都直直地打在嚴寒的心上。
或許，那個年代的嚴寒，還不懂得怎麼追女孩子，或者，叫作不知道如何俘獲女孩子的心。12年的中小學教育，嚴寒這樣的「乖孩子」並不能真正從內心理解「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道理，現實中，女人都喜歡那些有點兒「壞壞」的男人，其實這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大家可以發現，在生活中有一些老實的男人，什麼都為女人著想，一味地對她好，最終得到的不過就是一張好人卡，反而是那些不怎麼正經的男人身邊，從來都不缺女人。
「壞」並不是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而是說「不正經」，或者換一個更準確的說法，因為這樣的「壞「，其實恰好符合了一些吸引人的點而已。
「壞」男人往往都比較幽默，而女人在骨子裡面都是喜歡浪漫有趣的氛圍，「壞」男人身上恰恰就有這樣的一種特徵，不僅說話的方式幽默，而且做事的風格不走尋常路，別具一格，往往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會讓女人的生活充滿著樂趣，所以說「壞」男人並不是真的很「壞」，只是因為他們有一種「壞壞」的幽默感。
自信的女人是最美的。其實用在男人身上也可以說自信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因為自信的人往往擁有比較強大的氣場，男人在女人面前自信，就不會總是擔心女人會離開他，看清楚了就不會顯得卑微，處於弱勢，因此「壞」男人總會抓住女人的心，而女人也會被「壞」男人身上這種自信的魅力打動。
在感情上女人往往都偏向被動，喜歡被人引導，因為在感情開始的時候，她們都會處於一個觀望的狀態，很多時候她們會給出暗示，卻不會主動地去行動，老實的男人往往會有所顧忌，擔心被拒絕，從而不敢主動出擊，要麼就是太過於靦腆，從而錯失機會，而「壞」男人往往就比較大膽，善於主動出擊，把握良機，因此更容易贏得女人的心。至少，更有概率贏得女人的心。
人們經常會在開玩兒笑的時候這樣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因為戀愛中的女人理性往往會被情緒所控制，老實的男人對女人各種好，但是這隻能觸及女人的理性，讓女人覺得這是一個好人，但是不能觸及女人的情緒，沒有刺激，也就不會在她們心中留下太深的印象。而「壞」男人身邊的異性比較多，對女人有了很強的洞察力，因此他們懂得如何去刺激女人的情緒，而且懂得投其所好，欲擒故縱，所以更容易贏得女人的喜歡。
嚴寒幽默嗎？自信嗎？主動嗎？有洞察力嗎？如果單獨來看嚴寒，這一切他都有，但是一到小南面前，這一切就變得蕩然無存。多年以後，當嚴寒回過頭來回想這一切，不由暗自感嘆，如果當年的他懂得所有的道理，他會如何改變呢？
時光如梭，在校園裡的日子總覺得畢業是那麼遙遙無期，可一轉眼，畢業季竟逐漸臨近了，嚴寒的事情也逐漸多了起來，除了複習以應付期末考試，還要開始思考畢業論文，開始準備簡歷。此外，關於21先鋒網站的運營，嚴寒還有一肚子的計劃，互聯網協會要考慮換屆，嚴寒不能老占著會長的位置，也要開始物色優秀的學弟學妹，把接力棒遞交到他們手中。
一連幾天，嚴寒都把自己關在寢室里，埋頭準備畢業論文、評獎評優材料等等；陳睿依然整天難見蹤影；馮斌因為準備考研所以也忙得廢寢忘食，通常只有晚上9點后才能見到人，回到寢室也是匆匆洗漱后就上床睡覺；小白出現在寢室的時間是不規律的，嚴寒也懶得問，只知道小白在潭州的女朋友最近在跟他鬧分手，所以小白時不時要兩地來回跑。
嚴寒是班裡同學中簡歷準備得最早的，小南還有一年才畢業，雖然心裡依然放不下她，但嚴寒也知道找一份好工作的重要性，嚴寒的目標是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儘管21先鋒網站的網友也曾建議嚴寒自己創業，但此時的嚴寒更嚮往沿海大城市高端寫字樓裡面的白領的工作場景。嚴寒在學校算是積極分子，社會實踐活動豐富，手裡也有一兩個省級、校級的獎項，因此簡歷上顯得更為豐富一些，當其他同學艱難地把簡歷拼湊成一頁紙的時候，嚴寒輕輕鬆鬆就整理出一份三頁紙的簡歷。嚴寒仔細端詳著自己的簡歷，彷彿感覺一線互聯網大公司的HR（人力資源）正在向他招手。儘管，此時的嚴寒有幾門科目還亮著紅燈。
晚上10點，馮斌風塵僕僕地邁進寢室，見仍然埋頭苦幹的嚴寒，就開口問道：「老嚴，簡歷投遞情況怎麼樣了？」
「我啥時候就成老嚴了？」嚴寒答。
「哈哈，馬上就要進入社會的人，不是老嚴是啥？」馮斌說。
「滾，老子還要好好享受幾個月的大學生活再說，」嚴寒頓了頓，又說，「還是你好，一心朝著考研去，考上了還有三年的幸福時光。」
「好個屁，到時候搞學術，給導師免費做苦力，還要寫研究生畢業論文，想想都痛苦，可不比咱本科時代輕鬆。」馮斌說。
「總比我們在社會上要飯強。」嚴寒說。
「說真的，有公司找你面試了嗎？」馮斌問。
「還沒呢，簡歷剛投出去，我也沒廣撒網，就認準了幾個投。」嚴寒說。
「你肯定沒問題，到時候來北上廣找你請客吃飯，可別忘了我這個老同學啊。」馮斌笑著說。
「沒問題，一定和現在一樣，一盤香乾炒肉、一盤手撕包菜、一碗紫菜蛋湯打發。」嚴寒捂著嘴笑。
「去你的，到時候你不請我一條龍，我就賴著不走。」馮斌說。
「好嘞好嘞，我的馮大教授，到時候肯定好好服侍你啊。」嚴寒打趣道。
「這還差不多。」馮斌說。
大約一周以後，有兩家公司給嚴寒發了簡歷入圍通知面試的郵件，這兩家公司一家在廣州，這裡姑且稱為Z公司；另一家在深圳，這裡稱為T公司。Z公司是一家全國性銀行的廣州分行，以服務好、理念新著稱，當國有四大行的櫃檯還顯得有些高高在上的時候，這家銀行則以微笑服務、站立服務作為自己的服務宗旨而廣受好評。T公司是國內一線的互聯網企業，彼時用戶數過億，企業活力十足，發展勢頭強勁。
從個人的角度，嚴寒更傾向於去深圳的T公司，因為嚴寒更希望在互聯網行業發展，更喜歡這家公司的理念與產品，也更對深圳這座城市充滿著嚮往。嚴寒媽媽希望嚴寒選擇銀行業，在上一輩人的眼中，銀行業更穩定，也是高收入的代名詞。最終嚴寒決定，為保險起見，兩家公司的面試都去。
由於全國區域劃分的原因，T公司校園招聘的面試點放在武漢，嚴寒打電話給自己在武漢上學的初中同學田鑫，田鑫在電話中表示，一定讓嚴寒賓至如歸。
這是嚴寒第一次去武漢，田鑫和他女朋友在武昌火車站接到了嚴寒。
剛一見面，田鑫就給了嚴寒一個大大的擁抱。
「唐羽，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的老同學嚴寒，怎麼樣？帥吧？」田鑫轉頭給女朋友唐羽介紹嚴寒。
「嚴帥哥你好，這幾天一直聽田鑫說起你，歡迎你來武漢，要不要也擁抱一個？」說著，唐羽就張開了雙臂。
嚴寒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臉部的微表情稍稍顫動了一下，故作鎮定地說：「哇，武漢人民都這麼熱情的嗎？」
「不是，我是重慶人。」說著，唐羽就擁抱了上來。
「難怪，原來是山城美女，失敬失敬。」嚴寒笑著說，畢竟是人家的女朋友，嚴寒邊說邊瞟著田鑫，田鑫則好像習以為常，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田鑫，幫嚴寒拿一下行李啊，嚴寒坐這麼久火車辛苦了，你也不知道幫幫人家。」唐羽朝田鑫嗔怪道。
「不用不用，一個小包，自己提沒事。」嚴寒把田鑫伸過來的手一擋，立即說道。
從火車站回他們學校的公交車上，唐羽同學依舊熱情似火、活力四射，不停地給嚴寒介紹周圍的風景。
「左手邊就是東湖了，很大很大，是個很適合談戀愛的地方。」唐羽介紹道。
「早就聽說武漢很大，沒想到湖也這麼大啊。」嚴寒說。
「大是大，也是個大縣城。」田鑫笑著說。
「是啊，早就聽說武漢被稱為大縣城，說是城市建設現代化水平不行，但這一路我覺得還不錯啊。」嚴寒說。
「那得看是跟誰比了。」唐羽同學翹著嘴巴說。
「是是是，哪裡都比不上重慶！」田鑫說。
「就是就是。」唐羽說。
「話說，這次來面試有信心沒啊？我聽說T公司還是蠻不錯的嘞。」田鑫問嚴寒。
「人生第一面，哪兒來的信心啊？」嚴寒苦笑道。
「沒事沒事，我嚴大帥哥出馬，一個頂倆。」唐羽說。
「田鑫，我發現你這個女朋友真的可以，很給你長臉啊。」嚴寒拍了拍田鑫的肩膀。
「必須啊。」田鑫回應道。
「你倆怎麼認識的？同班同學？」嚴寒問。
「我是我們院學生會主席，她是副主席，我們倆搭班子認識的。」田鑫說。
「哦喲喲，你小子啥時候成了學生會主席了？」轉頭，嚴寒又覺得要給老同學撐撐場子，「不過田鑫同學一直以來表現就很優秀，中學時候就是我校優秀團員，當過副班長，組織能力一級棒。對了，你們這算辦公室戀情嗎？」
「學生會主要靠我，他主要是擺看的，哈哈。」唐羽笑得合不攏嘴。
「哎，羨慕啊，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嚴寒說。
「寒哥，你有女朋友嗎？」唐羽問。
「對，我也不知道呢，老實交代，換了幾任了？」田鑫摟著嚴寒的脖子說道。
「我要有的話，還羨慕啥？」嚴寒說。
「鬼信你，你要是沒有，我在我們學校給你介紹一個。」田鑫說。
「唐羽，雅麗怎麼樣？」田鑫說著就與唐羽討論起人選來。
「雅麗啊？人家有男朋友了。」唐羽說。
「什麼時候有的？上個月不是我們在一起開會她還愁嗎？」田鑫說。
「就上周啊。」唐羽說。
「好吧，那誰呢？文藝部的，一下子想不起名字來了。」田鑫說。
「你說的是李丹嗎？」唐羽問。
「是啊，李丹，還可以吧？」田鑫問。
「不行不行，身高還可以，有1米68，但長得不行，配不上我們嚴大帥呢。我倒是有個人選。」唐羽說。
「誰啊？」田鑫問。
「喂喂喂，好了好了，你們還真當真了啊。我只在武漢待三天，你們這是要把我『嫁』到武漢來啊？」嚴寒說。
「挺好啊，你看你馬上畢業了，先來武漢工作一年，然後她再畢業，多好。」田鑫說。
「不現實，不現實。」嚴寒說著，思緒飛回到400公裡外的蓮城，此時的小南在幹嗎呢？我好想你，小南。
第二天上午，嚴寒去華中科技大學參加T公司的面試宣講會，一個不大的階梯教室內，黑壓壓坐了近200來號人。嚴寒進教室的時候已經遲到了，T公司的HR正興緻勃勃地介紹T公司有多麼牛逼，說什麼全中國最厲害的黑客都被T公司招至麾下；等等。接著，他又介紹了今年入圍T公司校園招聘的名單及分組情況，通過他的介紹，嚴寒知道自己是蓮城大學唯一的一個簡歷入圍者。近200人的候選者裡面，80多個華中科技大學的，70多個武漢大學的，整個江南省只有4個入圍者，另外3個來自潭州的兩所985大學。嚴寒頓感壓力巨大，感嘆自己有時候真是井底之蛙不知世界多大。嚴寒不僅是蓮城大學今年唯一簡歷入圍T公司面試階段的學生，也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位，但那又如何？你周圍坐著的100多人就沒有高考成績低於600分的。嚴寒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山羊闖進了虎山，但很快，嚴寒又平靜下來，成績只能代表過去，學校不能代表個體，自己才是核心競爭力，簡歷入圍、進入面試就代表自己已經被認可，自己一定要有信心。
下午的面試，嚴寒被分到第12組，面試在武漢市洪山區的白天鵝酒店進行，嚴寒在華中科大附近找了個飯館吃過午飯，就乘公交車前往，武漢的公交車司機在全國是出了名的，公交車開出了跑車的感覺，過彎不帶減速，一個漂移甩尾帶出的巨大勢能能讓嚴寒的屁股橫向移動兩個座位，嚴寒覺得司機不去秋名山過把癮真是可惜了。嚴寒預測20分鐘的車程，9分鐘就到了。
T公司校園招聘面試採取的形式是一對一面試，嚴寒坐在面試官面前，面試官半晌沒有說話，他把嚴寒的簡歷翻來覆去地看，許久，終於問出了第一個問題：「蓮城大學？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大學？你可以給我介紹一下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嚴寒事先準備好了的，嚴寒提前設想到可能會有這樣的問題，就準備把學校的光輝歷史從建校時間、領導人關懷、獲得榮譽、優勢特點等方面一股腦兒說出來，可剛說了十幾秒鐘，面試官就打斷了嚴寒：「好了，我知道了，你再做個自我介紹吧。」顯然，母校只是你的母校，面試官只是有些好奇，他對嚴寒的母校沒有半點兒興趣。嚴寒心想：「你是趕時間嗎？我為此準備了兩個月，還專程來武漢面試，好歹聽我說完吧？這麼不尊重人。」無奈，人家此時是面試官，他說你行你就行，他說你不行你就進不了這家公司的門。嚴寒只好按照面試官的要求介紹自己：「我叫嚴寒，是蓮城大學互聯網經濟專業的學生，在校期間，我創辦了學校的互聯網協會，這也是我們省內高校的第一家互聯網協會，我熱衷於社會實踐活動，結合互聯網、電子商務行業的特點，在學校開展了一系列活動，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還得到了鳳凰衛視、湖南電視台等媒體的關注和報道。同時，我和業內人士一起創辦了一個叫21先鋒的網站，這個網站目前已經成為業內探討互聯網與電商行業的熱門網站，註冊用戶數現在已經有幾萬。我認為，這些實踐讓我收穫良多，也讓我的能力得到提升，視野變得廣闊。T公司是互聯網行業的翹楚，T公司的理念我很認同，我投的崗位是產品經理方向，我也希望，如果有幸能加入T公司，讓我們的產品像水和電一樣融入人們的日常生活，成為生活的必需品。」這段自我介紹，也是嚴寒提前準備過的，內容基本屬實，講起來嚴寒也不怯場。面試官微微地點了點頭，儘管這個點頭的幅度接近於零，但嚴寒還是認為自己捕捉到了這個瞬間。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位面試官沒有再輕視眼前的這個小夥子，他隨後問了一些關於嚴寒的興趣愛好以及職業生涯發展方向的問題，嚴寒也一一做了回應，整個面試的過程大約用了20分鐘，面試官起身微笑著說面試就先到這裡，嚴寒可以離開了，是否進入複試可以回去等待郵件通知，複試不在武漢了，直接去深圳。
面試官說得很清楚，嚴寒也知道沒法直接問結果，只好先回到田鑫的學校，今天院里有活動，田鑫和唐羽都去搞組織了，嚴寒自行來到田鑫的宿舍，嚴寒覺得田鑫的室友人都非常好，一個人好不好怎麼用最快的方式體現？答案就是兩個字：「熱情。」一個人只要熱情了，自然就會給人感覺好，唐羽如此，田鑫的室友也是如此，當然，嚴寒天生戒備心強，他不會簡單到用這個標準來評判一個人好與不好。田鑫的室友來自大江南北，田鑫覺得，北方人普遍天生要比南方人熱情許多，如果換作一個南方人扎堆兒的寢室，來了個陌生人，儘管是室友的老同學，大家可能也是各忙各的，打個招呼也就不錯了。但是嚴寒在田鑫宿舍里，的確感受到了田鑫所說的「賓至如歸」，一樣是四人間的寢室，一個給嚴寒倒熱水，一個招呼著嚴寒坐，還有一個熱情地問著嚴寒大學里的事情，嚴寒覺得這樣的寢室氛圍讓人很享受，所以說還是要多出來轉轉，多與人接觸，這樣才有對比。回想起自己的寢室則略顯冷清，嚴寒覺得這樣的大學生活是此前沒有感受過的，但或許，這也只是表象吧。
晚上，田鑫與唐羽在校門口的民族飯店請嚴寒吃飯，嚴寒因為後來獨自去東湖逛了逛，所以遲到了一會兒。剛一進門，嚴寒就得到了所有人的鼓掌歡迎，嚴寒環顧了一周，發現田鑫的室友也都參加了，唐羽旁邊的位置空著，田鑫招呼著嚴寒快點入座，就等嚴寒到了開席，唐羽拉著嚴寒坐在她右手邊。剛一落座，嚴寒就發現自己右手邊坐著一個女生，嚴寒瞬間大概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這種拉郎配的方式嚴寒實在有點兒不習慣，有些如坐針氈。可唐羽到底是唐羽啊，這樣的女人是典型的交際能手，她自然知道嚴寒有些拘束，就一邊跟嚴寒介紹著在座的每一位，一邊開著玩兒笑活躍氣氛。嚴寒暗自佩服這個女人，她還只是個學生，但卻很懂得察言觀色，懂得如何製造話題、化解尷尬，儘管田鑫也是何等聰明的人，但一樣被她搞得團團轉。介紹到嚴寒旁邊的這個女生的時候，原本互相喧鬧打趣著的氛圍瞬間安靜了下來，唐羽給嚴寒介紹道：「嚴帥，這是我閨密肖婷，也是我室友。」
嚴寒這才好正眼端看坐在自己旁邊的這個女生，女生面目清秀，身材俊俏，坐得很直，椅背對她來說似乎顯得多餘，纖細修長的脖子形成完美的天鵝頸，劉海兒溫順地貼伏在額前，用緞帶紮起的馬尾辮透露著一絲隱秘的活潑，一副標準的美人坯子。
田鑫在一旁起鬨道：「嚴寒，看傻啦？招呼都不會打了。」
嚴寒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局，姑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就對著田鑫用家鄉話說了一句：「去你的。」轉頭又對肖婷說：「你好，我是嚴寒。」
肖婷微笑著點了一下頭，輕聲地說了句：「你好。」顯然，想必嚴寒遲到的這會兒工夫，唐羽就把嚴寒的大體情況都跟肖婷介紹得差不多了。
「好啦好啦，介紹完畢，我們開動吧？」唐羽一副主持人的樣子。
大夥也很聽話，立即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田鑫端著酒杯過來敬嚴寒的酒：「嚴寒，今天面試情況怎麼樣？應該是馬到成功了吧？」
「現場沒有告訴我結果，說是要等個把星期。」嚴寒說。
「面試到底是怎麼個面法？你給我們說說啊，現在你是我們在座所有人的學長，介紹介紹經驗。」田鑫和嚴寒是中學同班同學，但由於田鑫上大學時多讀了一年預科班，所以原本大學本科讀四年，可田鑫需要讀五年，因此，田鑫就比嚴寒低了一屆，晚一年畢業。
「是啊是啊，嚴寒說說，我們聽聽故事。」唐羽在一旁附和道。
嚴寒喝了幾杯酒，加上這天興緻也高，就把從去華中科技大學到後來去白天鵝賓館面試的一系列過程給大家介紹了一遍，中間也免不了添油加醋了一番，無非是說自己多麼審時度勢、英明神武贏得面試官好感之類的云云。
一大桌子人也就跟聽書似的時不時點著頭，反正大家都沒面試過，嚴寒也就自顧自地忽悠。酒過三巡，大家漫無目的地開著各類玩兒笑，嚴寒注意到肖婷幾乎不太說話，跟唐羽這個話癆比起來簡直是兩個極端，也不知道這倆人是怎麼成為閨密的，或許是肖婷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吧。嚴寒已經把一桌子人都挨個兒敬完酒了，就差肖婷沒敬，出於禮貌，嚴寒右手拿起酒杯，左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肖美女好，看你沒喝酒，今天第一次見面，我喝酒你喝水就好。」
「謝謝，向學長學習。」肖婷拿起面前的茶杯，與嚴寒的酒杯輕輕地碰了一下，在嘴裡抿了一口，又把茶杯輕輕地放回桌上，整個過程不拖泥帶水，挺大氣的感覺。
嚴寒心想，自己剛剛可能是想多了，唐羽可能就是覺得一桌人吃飯就她一個女生，再帶一個室友閨密來太正常不過了，哎，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太自作多情了？
「想啥呢？嚴寒。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走？」田鑫沖著嚴寒一句嚷嚷，把嚴寒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走了，可以不？我覺得你們這氛圍真好，學校也這麼美，我轉學過來加入你們學生會算了，好嗎？」嚴寒開玩兒笑地說。
「好啊，我們熱烈歡迎。」唐羽一聽，鼓著小手掌說道。
「唉，想歸想啊，我這眼看要畢業的人了，未來還不知在何處，還是早點回自己學校享受一下最後的時光吧。」嚴寒停頓片刻，又說道：「我打算明天就走，我在這兒，還要跟田鑫擠著睡，搞得他也睡不好，這兩天真的很感謝你們的招待，我就不繼續麻煩你們了。」
「田鑫那麼瘦，擠不著他。」唐羽笑著說。
「是的，這倒不是問題。反正你自己安排，我們都好說。」田鑫說。田鑫的室友也跟著附和。
嚴寒是真的喜歡這裡，他覺得這樣的氛圍很是難得，但無奈自己不屬於這裡，回去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
飯後，唐羽提議去學校旁邊的南湖走走，也散散酒氣，田鑫的室友覺得無聊就沒有參加。所以，就只剩下嚴寒、田鑫、唐羽、肖婷四個人。
秋夜迷人，天高露濃，一彎月牙在西南天邊靜靜地掛著。南湖邊，微風徐徐，尚且安暖的氣息悠悠地拂過。嚴寒最喜歡秋天，似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在秋天呈現最佳的姿態，它不像春那麼羞澀，夏那麼坦露，冬那麼內向。
四個人並排在湖邊走著，時不時感嘆一下這美不勝收的秋景，不一會兒小路變窄，田鑫牽著唐羽跨過一道水溝，就把嚴寒和肖婷拉開五六米遠的距離，大約一丈寬的水溝，嚴寒倒是輕鬆一邁就過去了，肖婷有些膽怯，抬起右腳試探著看是否能跨過去，嚴寒也沒想太多，把手伸了過去，肖婷見嚴寒伸手過來，猶豫了1秒，低頭握住嚴寒伸過來的手，借著嚴寒往回拉的一個力道，跨過來的同時，手順勢也就鬆開了。
田鑫和唐羽走在前面拉開了一定的距離，嚴寒和肖婷兩人就顯得有些尷尬，此時如果再說唐羽沒有刻意為之就有點兒自己騙自己了，只是沒想到唐羽的「執行力」這麼強。嚴寒心想，我現在單身，但卻早已心有所屬啊。眼前的女孩是漂亮，但自己現在真沒那個心思。
「明天幾點的火車？」還是肖婷先開的口。
「明天中午12點多，打算睡了起來就走。」嚴寒說。
「哦，到時候送送你啊。」肖婷說。
「不用那麼客氣，這些天他們倆安排得真的挺好的，已經很感謝你們了。」嚴寒說。
「唐羽是真的很熱情，能力也很強。」肖婷說。
「他倆，誰追的誰？」嚴寒好奇地問道。
「田鑫追的唐羽啊，哈哈，當時他為了追唐羽，連帶著我們寢室四個人一起，請我們吃了一個月的飯，我們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也就幫著田鑫說好話。加上他們倆又都是學生會的，就這麼好了吧。不過，田鑫還是費了很大心思的。」肖婷說。
「呵呵，沒想到田鑫也會這樣。」嚴寒說。
「你們倆以前玩兒得很要好嗎？」肖婷問。
「是啊，以前我倆放學都是一起回家，兩家住得很近，有共同的愛好，平常晚上或周末也一起打打籃球。」嚴寒說。
「學長，我可以叫你學長嗎？」肖婷問。
「都行，你覺得叫什麼好就叫什麼。」嚴寒說。
「學長，我們留個電話吧，以後有什麼事情還可以向你請教。」肖婷說。
「呵呵，談不上，我就比你高一屆。我的手機號碼是：138××××××××。」嚴寒說。
「大一天也是哥哥，高一屆也叫學長，好的，我打過來……」肖婷說。
「喂，你們倆，走那麼慢，談情說愛去啦？」唐羽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拐角喊道。
「是你們倆走太快，追都追不上。」肖婷說。
「這不正好給你們創造機會。」唐羽說。
一聽這話，肖婷臉紅了一大塊，連忙扭頭過去生怕被嚴寒和田鑫看到。嚴寒立馬岔開話題，說：「真羨慕你們學校啊，這湖光秋色，國內怕是沒幾個學校有這樣的美景。」
「所以啊，這是要留你多待些日子。」田鑫說。
嚴寒擺擺手，嘆了口氣。
夜深了，嚴寒拿出手機，有7條未讀信息，但沒有一條是嚴寒希望看到的，嚴寒給小南發了一條簡訊：「在幹嗎呢？我來武漢面試了，T公司的校園招聘，今天剛面完，準備明天回學校。」
嚴寒抬頭看著天邊的明月，留下一串深深的思念在南湖碧波粼粼的水面上隨風飄蕩。
一周后，嚴寒又南下參加了Z公司的面試，與T公司不同的是，Z公司採取的面試方式是團隊面試，參加面試的學生抽籤分組，8人為一組，大多數人應該都不太習慣和喜歡這種面試方式，每個應試者的回答，其他應試者也都能聽見，這種競爭是赤裸裸的。面試分四輪，每輪淘汰2人，每輪當場宣布淘汰結果，每組最後剩2人參加終極複試，終極複試最終錄用幾名再視情況而定。這種面試方式強調既要充分展示自我，又要重視團隊協作，嚴寒與同組的其他面試者溝通發現，這種面試方式對大家來說都是頭一遭，都沒經驗，但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第一輪下來，除了每個人首先來一段自我介紹以外，面試官問的就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了，例如最喜歡看的電影是什麼電影，對自己影響最大的一本書是哪本書等，嚴寒也不知道這樣的問題能看出什麼，但在場的面試官們似乎就已經有了答案，他們交頭接耳一番后，坐在中間的一位看上去40歲左右的男士開始宣布第一輪淘汰的2人名單。雖說嚴寒對於是否能面試上Z公司抱著一種可有可無的態度，但此時嚴寒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兒，畢竟參與就還是想贏，嚴寒體會到了一種參加選秀節目即將要揭曉是否晉級的感覺。
好在，第一輪的淘汰名單中沒有嚴寒的名字，緊接著第二、第三輪，嚴寒也都僥倖過關，終於來到了終極複試環節，終極複試，要求大家進行沙盤模擬經營，面試官介紹道：沙盤模擬是針對企業ERP沙盤模擬遊戲而研發的一種企業培訓課程，是一門集知識性、趣味性、對抗性於一體的經營管理類實戰演練課程。主要利用沙盤的各種應用工具，通過角色扮演、情景演練以及對企業經營管理的模擬來培養學員團隊精神和全面提升管理能力。模擬沙盤各職能中心涵蓋了企業運營的所有關鍵環節：戰略規劃、資金籌集、市場營銷、產品研發、生產組織、物資採購、設備投資與改造、財務核算與管理等幾個部分為設計主線，把企業運營所處的內外環境抽象為一系列的規則，由受訓者組成小組而每一個小組的成員各司其職，共同完成對企業的經營。通過這樣一種方式來使學員對企業各個部門的職能有所了解，提高團隊凝聚力，全面提高管理能力。面試官通過在沙盤模擬中的表現，來判斷受訓者的綜合素質。
第一次進行沙盤模擬訓練，嚴寒倒是樂在其中，儘管他覺得這種冗長而無聊的面試從上午進行到下午早已有些疲憊，但眼看曙光在前，加上也能長點知識，與其煩躁地煎熬不如愉快地度過。終極複試並沒有當場宣布錄用結果，而是叫大家回去等消息。當嚴寒正乘坐電梯下樓離開的時候，嚴寒的手機響了，嚴寒看到0755開頭的號碼，不由心頭一喜，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您好，這裡是T公司人力資源部，請問您是嚴寒嗎？」
嚴寒立即答道：「是的，我是嚴寒。」
「您好，來電話是要通知您，經過上一輪的面試，您成功進入了複試環節，請您於本月23日，也就是本周五，帶上身份證、學生證、成績單，以及其他相關證明材料，到T公司總部進行複試，有關注意事項以及交通信息稍後會以簡訊和郵件的方式發送給您，請注意查收。我們希望您能成為T公司的一員。」電話那頭介紹道。
如果不是在電梯里，嚴寒簡直高興得要跳起來，相比Z公司，T公司的確更讓嚴寒心馳神往，嚴寒一個人在廣州正佳廣場的KFC點了一份全家桶，吃不吃得完沒關係，重要的是今天是值得慶賀的一天。嚴寒想到了小南，他太想把這份喜悅分享給小南了，但拿出手機，嚴寒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已經有兩個多月，嚴寒和小南像失聯了一般，嚴寒發過去的簡訊大多石沉大海，偶爾的回復也是一個字「哦」。百度百科是這樣解釋「哦」這個字的：「『哦』，代表冷淡、敷衍、應付。網路聊天慎用。在網路聊天用語中，『哦』經常讓人莫名其妙地起火。聊天時，當你發了很長的信息給對方，對方卻只回你一個『哦』字，會令人感覺憤怒與無力，覺得對方在敷衍或者對自己所說的話根本沒聽、沒看。所以，當對方發了很長一條信息來時，最好不說『哦』『知道了』這類的詞，因為這是對對方的一種不尊重和看不起，最好是加入自己的評論。」所以，當嚴寒看到小南回復一個「哦」的時候，心裡的五味瓶可謂碎了一地，這種表達方式真的是可以刺痛到你。嚴寒有時候覺得，中文真的很奇妙，一個「哦」字，就能讓一個人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如果把「哦」字放在一句話的結尾，就讓人覺得十分可愛。而如果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想結束對話，兩個哦字「哦哦」又絕對比一個「哦」字的效果要好很多。
T公司的複試如期而至，複試是由各個業務部門的主管親自參與面試，加上筆試一共有5輪，其實非技術崗位的應屆生，公司主要看的是這個人的綜合素質和發展潛力，畢竟對於應屆生這群人來說，都沒有工作經驗一說，有的只是充沛的精力、旺盛的鬥志、年輕的創意，以及涉世未深的聽話。經過前面幾輪的篩選，嚴寒很快見到了業務部門的主管，部門主管是個看上去快40歲的男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嚴寒很難從他的臉上獲取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不過，幾個問答回合下來，主管還是點了幾下頭，但這種點頭很難讓人判斷到底是禮節性的，還是認可性的，抑或是習慣性的。
複試的尾聲，主管問嚴寒：「從應屆畢業生的角度，你綜合來看還是很符合T公司的各項要求的，不過……」主管頓了頓，從一沓材料中翻出嚴寒的成績單，又說道：「我看到你的成績單上有幾門功課顯示有掛科，這個恐怕到人力資源那邊會過不了。」
「離我們真正畢業，也就是拿到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的時間還有半年，這段時間的重修考試我可以考過的。」嚴寒立即解釋道。
「但是我們的面試是現在呀，成績單不允許有掛科情況是公司人力資源部對於招聘高校應屆畢業生的硬性條件，我業務需求部門這裡是沒問題了，但是人力資源那邊估計是過不去的。」主管一臉嚴肅。
「這個不能通融嗎？我覺得面試畢竟主要看的是這個人，成績並不能代表什麼。」嚴寒反問。
「你說的我也認同，但問題是現在我同意了也沒用，制度是讓大家來遵守的，不是讓大家來破壞的，哪怕你認識P總（T公司董事局主席），但即便是P總也要遵守公司的制度你說是嗎？」主管說。
嚴寒低著頭，一言不發。
「沒關係，你的能力和素質還是在這兒，也不一定要通過校招進來，到時候社會招聘你再來也行。」主管見嚴寒一臉的鬱悶，寬慰地說。
畢竟過五關斬六將來到最後的時刻，自己也對T公司的品牌、產品以及文化有很強的認同感，嚴寒自以為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卻百密一疏敗在了自己最沒有去關注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對大多數學生來說，應該是相當重要的一個版塊吧。嚴寒其實也並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多年後回想這一幕，嚴寒覺得自己當年可以用PS修圖的方式造假矇混過關，畢竟成績單是在網上列印的，在網上列印就有辦法，且公司未必會去學校核實成績單的具體情況。之所以沒有這樣做，一是嚴寒覺得誠實的品質更為重要，二是嚴寒過於自信，認為自己表現出來的東西比成績更能打動對方，即便嚴寒的這種自信，是帶著一些盲目的。
「那還是謝謝您，如果有機會還請聯繫我。」嚴寒禮節性地說。
主管笑著點了點頭。
現實是殘酷的，當嚴寒獨自乘坐電梯下樓，走出T公司大門的那一刻，嚴寒回過頭看了看大廈頂上T公司的發光Logo標識，心裡暗自定下了一個目標：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們覺得後悔的。深南大道上的豪車一輛接一輛地以深圳速度從嚴寒面前飛馳而過，帶起一陣旋風卷著路邊的落葉在風中轉了幾圈后不知所蹤。
好在，嚴寒還是有城府的，沒有傻到把這個想法滿世界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