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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 火車

  任何瞬間的心動都不容易,不要怠慢了它。

  「喜歡就去表白啊,大不了連朋友也做不成,做朋友有什麼用,你又不缺朋友,你缺的是女朋友,缺的是她啊!」

  嚴寒在寢室徵求大家的意見,小白就直截了當地說了這麼個大實話。

  「嚴寒,你還沒拿下啊?我以為你已經拿下了呢,」馮斌說,「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追葉小南的人不少,你再不行動到時候別人搶先了,你就後悔吧。」

  小南的追求者眾多,嚴寒知道的就有3個,再加上幾個意向不明確的以及不知道的,少說也有七八個吧。嚴寒何嘗不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但是道理這東西就是這麼奇怪,說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一旦到自己身上了就好像都不成立了,正所謂「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有些道理,就是要用無盡的淚水和悔恨才能體會的。

  嚴寒已經糾結到在寢室里拋硬幣了,「正面就是去表白,反面就是再等等」,嚴寒心裡默念著,當然嚴寒也知道,這種無聊的方式只是給自己一個所謂的上天旨意,對是否行動起不到任何的決策輔助作用。

  突然,小南的電話打了進來,嚴寒抓起電話就聽到小南帶著哭腔地說:「劉露出事了!」

  「劉露?出什麼事了?別急,你慢慢說。」嚴寒說。

  「那天演出結束后我就沒和劉露聯繫了,剛剛她媽媽打電話來,說劉露在潭州被人下了葯給欺負了,現在整個人已經精神崩潰了。」小南說。

  「呃……具體情況是什麼?」嚴寒問。

  嚴寒和劉露只是點頭之交,聽到這個消息相對比較冷靜。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很不好吧,哎,我後悔死了,那天應該把劉露帶回來的,這樣也許她就不會出事了。」小南說。

  「你別自責了,你能保護她這一次,能保護她每一次嗎?人還活著,可能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只是接下來的心理調理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了。」嚴寒說。

  從小南的隻言片語中,嚴寒基本判斷出是怎麼回事了,這事也不好再細問。

  「現在劉露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嚴寒問。

  「現在在家裡了,警察已經做了筆錄,現在她什麼人都不想見。」小南說。

  嚴寒在腦子裡快速過了一遍接下來的解決方案,他關切地說:

  「你得先冷靜下來,第一,現在劉露已經回到家了,也報過案了,這種屬於刑事案件,接下來交由警方處理。第二,你現在也不要去找她,她目前正是精神脆弱的時期,有家裡人陪著,過一段時間再去比較好。第三,你現在能幫劉露的就是去跟她的老師說明真實情況,不然劉露缺課太久也不好,這種事情學校還是會保護學生的,另外給學生會的幹部以及她的同學編個理由,例如請病假之類的,這個也需要你跟劉露的媽媽溝通一下。」

  「好吧,我一會兒就去辦。」小南說。

  小南想起抵達潭州的當天晚上,劉露深夜出門,一夜未歸,也許這就是偶然中隱藏著必然,不禁長嘆一聲。

  這一年,蓮大發生了兩起命案,先是一名大一女生被一外來男子在宿舍內連砍數十刀,最終失血過多死亡。又過了兩個月,有人又在學校山坡上發現一具無頭女屍,死者也是蓮大學生。兩起慘案,都是情殺,受害者都是女大學生,很長一段時間內,蓮大的女生都加強了安全意識,女生晚上出門,都要結伴而行。

  女生寢室內,小南和林菲菲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追劇,王允和何雅相約去晚自習了沒在寢室,林菲菲忽然感慨了一句:「哎,這兩年不太平啊,去年就是雲南大學的馬加爵事件,沒想到今年我們學校也殺了人,現在晚上一個人真不敢出門了。」

  小南說:「菲菲,要是我晚上要出門,你可要陪我。」

  林菲菲說:「那當然啊,保護小南是我林菲菲的責任。哎,不過小南,你到底打算選誰啊?」

  小南問:「什麼選誰啊?」

  林菲菲說:「又裝蒜,我問你準備選誰做你的保護神,難道你真想讓我保護你啊?」

  小南說:「是啊是啊,我誰都不選,就選你。」

  林菲菲說:「反正我是希望你早點名花有主,這樣我和陳星一起,你也有人一起,我們四個人可以一起去旅遊啊,不然你想當電燈泡啊?」

  小南說:「我就不打擾你的二人世界啦,你想去就去啊,別到時候說是我連累你讓你去不了啊。」

  林菲菲:「哎,隨便你隨便你,看劇了看劇了,你說元斌是不是很帥?」

  小南:「……」

  男生寢室,一群人圍在嚴寒的電腦前正聚精會神地看嚴寒新下載的日本恐怖片《咒怨》,關於恐怖片,嚴寒有一套理論,他說美國的恐怖片是直面血腥鏡頭,以殘忍、暴力、視聽衝擊著稱,例如《電鋸驚魂》《死神來了》等。而日本、韓國的恐怖片,比較注重心理層面,具有另類風格和東方色彩,其中代表作有《午夜凶鈴》《咒怨》等,其運用故事、角色、聲音來製造心理恐怖的方式,黑暗系的恐怖效果令人記憶持久深刻。黑暗系的恐怖其實就是利用人對於未知的恐懼這一種心理,這有別於好萊塢依靠特效和血腥的手法。日韓系的恐怖片都是利用了人的心理才獲得成功,每個人在心裡總是有害怕的東西,有些東西就算當時不怕,但看過之後,會在腦海里留下一些印象,就是潛意識,這種潛意識,也許會讓觀看者在之後的日常生活中產生某種聯想。那幾年,泰國的恐怖片也強勢崛起,較之日韓有過之而無不及,代表作有《鬼影》等。如果你要問嚴寒對中國的恐怖片怎麼評價,嚴寒一定會反問你:「什麼?中國有恐怖片?」

  「如果我們像國外一樣有電影分級制度的話,那中國的恐怖片必是世界一流的。」嚴寒說。

  一群男生在寢室看得大呼小叫的,當恐怖的畫面即將來襲的時候,有的人大氣不敢出一下,有的人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嚴寒今天有點兒心不在焉,他雙手叉腰站在最外圍,眼神有些渙散。

  嚴寒心想:「你說那些殺人犯,難道不怕受害者死後變成厲鬼來找他嗎?」

  接著他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終究會怕吧,只是人在行兇的那一刻是太衝動了,衝動才是魔鬼。中國文化中的鬼,都是在警醒世人不要作惡,作惡多端就會下地獄,地獄里的主宰叫閻王,他可以決定一個人生命的長短。俗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與西方文化中的死神不同的是,在中國,閻王除了掌管人生壽命的長短,還會評判人的一生。地獄被描繪得十分恐怖,會根據人生前所犯惡行的具體內容對他們的鬼魂施以懲罰,閻王殿里的懲罰雖不盡相同,卻全部令人膽戰心驚。」

  嚴寒心裡想著小南,猶豫了片刻,還是撥通了小南的手機。

  「在幹嗎呢?」嚴寒問。

  「在寢室追劇啊,你呢?」小南說。

  「我們好幾個寢室的人都圍在我電腦前看日本恐怖片。」嚴寒說。

  「那你呢?」小南問。

  「我在給你打電話呀,現在下樓了,散散步。」嚴寒說。

  「你等等。」小南說。

  「什麼?」嚴寒問。

  小南走出寢室,跑到走廊盡頭。

  小南說:「你在樓下嗎?」

  「是啊!」嚴寒說。

  「哦,我看到你了,你看到我揮手了嗎?」小南說。

  「看到了,哈哈。」嚴寒說。

  「對了,我前幾天去看劉露了,她人好一些了。」小南說。

  「人抓到了嗎?」嚴寒問。

  抓到了,正在走法律程序吧,這事也算過去了。」小南說。

  「那她什麼時候回學校說了嗎?」嚴寒問。

  「那還不知道,我估計要一年吧。」小南說。

  「哎,可惜這一年的時間啊,畢業說不定也要推遲一年了,對以後的人生可能也會有一些影響,有一些陰影。」嚴寒說。

  「是啊,我要是……哎……」小南說。

  「你別自責了,這事真的和你沒有關係。」嚴寒說。

  「嗯,好吧。對了,我中學玩兒得好的同學要我今年五一長假去成都玩兒,她在西南大學,我很想去成都,但是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我一個人從來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還是有點兒不敢。」小南說。

  「去吧,有同學在那邊,應該很好玩兒啊。」嚴寒說。

  「她說她全程接待,我也想去啊,但是一想到要坐那麼久的火車……」小南說。

  「火車是有點兒久,二十幾個小時吧,你別擔心,要不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借這個機會去成都找同學。」其實嚴寒在成都哪兒有什麼同學啊,這麼說只是為了避免尷尬,說完這句話,嚴寒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他不知道小南會如何回應他。

  「好啊,那太好了,路上還有個伴兒。」小南說。

  「是啊,就可以照應了啊。」嚴寒說。

  「你不會是專門陪我去吧?」小南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太好,但又很想嚴寒在路上做伴。

  「不會,我朋友遍天下,哪兒沒有人呀,我正好沒去過成都,早就想去玩兒了。」嚴寒說。

  「那好吧,那我就跟我同學說好了啊。」小南說。

  「沒問題啊,你確定好,我就去買票,五一期間火車票緊張,要提早買。」嚴寒說。

  「好的,那我去跟她約啦,拜拜。」小南說。

  「拜拜。」嚴寒說。

  嚴寒往寢室走的時候,興奮地跳了起來,能與小南一起旅遊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至少路上就有20多個小時在一起的時間,自從認識小南以來,還從沒有跟小南待在一起超過3個小時,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吧。嚴寒幾乎是跳著回的寢室,同學們已經看完各自散了,嚴寒立馬做起了旅行攻略,嚴寒心裡美滋滋的,火車時刻、成都美食、美景一個個瀏覽下來,越發覺得這將是一趟美妙的旅程。

  有了盼頭,日子也變得充實起來,嚴寒經常會遐想兩人一起旅行的樣子,有時候想著想著禁不住笑了起來,嚴寒自己認識到了,就罵自己一句「傻」。

  嚴寒制訂的行程是4月29日下午1點從蓮城火車站出發,4月30日上午12點左右到達成都火車站。嚴寒提早買好了2張卧鋪票,每天數著日子,可惜天不遂人願,小南接到了學校通知,30日上午有一場重要的演出任務,不能缺席,小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怎麼辦?30日上午有重要演出任務,老師指定我必須上,票能改簽嗎?」小南問嚴寒。

  「啊?改簽是可以改簽,第二天走也可以,但是這是五一黃金周,第二天的票就不知道有沒有了,就算有,估計也是無座。」嚴寒說。

  「那怎麼辦?是不是去不成了?」小南焦慮道。

  「沒關係,我先去看看,無座票也沒問題,我們上車補卧鋪票就行。」嚴寒說。

  「你確定?」小南說。

  「確定,你放心吧,我這樣操作過很多回了,列車上都會預留出一些卧鋪不賣的,這些卧鋪可以由列車長靈活處理。」嚴寒說。

  「那好吧,那就改第二天走。」小南說。

  「好的,我現在就去火車站改簽。」嚴寒說。

  嚴寒立即前往火車站,果然不出所料,30日的票相當緊張,去成都的車次本來就少,這一趟是時間最合適的,無奈嚴寒只能從卧鋪票改簽為無座票,用無座上車補卧鋪票雖然是嚴寒慣用的套路,但是在黃金周、春運這樣的日子,誰也不能保證此法是否繼續奏效。「不管了,先上車再說,到時再想辦法。」嚴寒心裡想到。

  很快,出發的日子到了。嚴寒和小南必須要在12點以前上計程車才有可能趕上火車,小南的節目是上午演出的倒數第2個,為了搶時間,嚴寒提前叫好了計程車在學校大禮堂門口等著,11時45分,小南妝都沒來得及卸就跑了出來,坐上計程車就直奔火車站。

  差不多是在最後一刻,兩人終於擠上了火車。2005年,離中國第一條高鐵開通還有3年的時間,普鐵時代,火車的平均時速在80~100公里/小時,今天的「00后」可能都不敢想象,曾經的中國人,在回家歡度春節這個闔家團圓、共敘天倫的幸福節日之前,有上億國人必須先丟棄形象,經歷一場焦慮、沮喪,甚至憤怒的遷徙。每年的五一、十一黃金周,雖然其景象不及春運那般壯觀和慘烈,但也足以讓人望而卻步。讓嚴寒記憶深刻的是2004年的春運,他買的票是2號車廂的座票,但當嚴寒來到月台時,發現2號、3號、4號、5號車廂滿員到無法上人,旅客到站下車時都是從窗戶爬出來的,無奈嚴寒只好跑到6號車廂上車,高鐵時代只需要1小時20分鐘的車程,普鐵時代則需要6個多小時,加上那時候列車晚點狀況頻發,對於火車上的人們來說,都是一場心靈和肉體的雙重考驗。終於上了6號車廂的嚴寒,手裡拿的是2號車廂的座票,自然地,嚴寒要去2號車廂找到自己的座位,但是列車的過道里全是人,讓嚴寒想不通的是竟然還有人帶著自行車上火車的,車廂里什麼樣的味道都有,臭襪子味兒、尿騷味兒、速食麵味兒、水果味兒,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奇怪味道混雜在一起,構成了普鐵列車時代的火車車廂里的一種特有味道。嚴寒往2號車廂前進,遇到實在過不去的,就只能站著等,等到中途到站,有人下車留出一條小道,才能繼續往2號車廂邁進,當嚴寒穿越艱難險阻,即將抵達2號車廂的時候,卻發現此時列車已經開進家鄉的市區了。

  拿著無座票的小南和嚴寒,正往餐車走,餐車是列車長的固定辦公區域,一般無票補票和補卧鋪票都是在餐車進行,嚴寒在餐車的一頭兒發現了一個空座,就讓小南先坐著休息,自己去補票。可誰想,當天列車滿員情況嚴重,卧鋪票全部售空,嚴寒悻悻而歸。

  小南問:「怎麼樣?沒票了吧?」

  嚴寒:「是啊,很多人都趕在節前最後一天出行,這趟車現在卧鋪全滿。」

  小南:「那怎麼辦?我們倆要站到成都去了?」

  嚴寒:「至少現在餐車還有一個位置,你可以先坐著,過兩三個小時我再去問問看,是否有卧鋪旅客下車,這樣就會有卧鋪空出來。」

  小南:「有可能嗎?你說如果有硬座空出來,那我們也可以去硬座車廂吧?」

  嚴寒:「硬座車廂的管理相對混亂一些,不知道哪些人是按票入座的,而且就算有空出來,列車長也未必能及時掌握情況,所以我們還是等卧鋪吧,我相信會有的。」

  小南:「那好吧。」

  一直等到太陽下山,天色漸暗,卧鋪車廂還沒有鋪位空出來,嚴寒有些著急,他幫小南把準備好的速食麵撕開,又接滿開水,放在小南桌前。

  小南問:「你不吃嗎?」

  嚴寒:「我不餓,你先吃吧。」

  小南:「不餓也吃一點兒吧,不吃東西還是不行。」

  嚴寒:「沒關係,你先吃。」

  嚴寒正焦慮著,突然列車長喊了一聲:「現在卧鋪空出來幾個,需要的過來補一下票。」車廂頓時哄地站起來一群人,往列車長的方向靠攏,嚴寒也擠了過去,列車長喊道:「不要擠,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等排到嚴寒的時候,硬卧已經沒了,列車長說:「還有最後一個軟卧,要不要?」

  嚴寒長這麼大才坐過一次軟卧,軟卧的票價是硬卧的兩倍,是嚴寒手裡拿著的無座票價的五倍多,嚴寒正在猶豫,列車長催到:「要不要?不要就讓一下,給後面的人。」

  嚴寒心一橫,五倍就五倍,寧可今晚不睡覺,也不能讓小南受苦。

  「買到了,不過只有一張軟卧,這是本趟列車最後一個卧鋪了。」嚴寒說。

  「這……」小南遲疑了一下。

  「沒事,你去軟卧睡,我晚上就在餐車眯一下就行。」嚴寒說。

  「這不好吧?要不你去睡吧?」小南說。

  「我一個大男人如果丟下你不管自己去睡軟卧了,我今後還要臉嗎?哈哈,雖然票價是很割肉,但是一分價錢一分貨啊,你去吧。你看,軟卧就在餐車邊上,大不了明天早上我再來補個覺。」嚴寒說。

  小南也不好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半天,就被嚴寒帶著來到軟卧。軟卧和硬卧的不同之處在於,軟卧有門,硬卧無門,軟卧是一側上下鋪,左右兩側共四張床,構成一個帶推拉門的小隔間,硬卧是一側上中下鋪,左右兩側共六張床,構成一個開放式的小隔間。嚴寒帶著小南找到了票上指定的位置,小南是下鋪,上鋪一個中年男人正呼呼大睡,偶有鼾聲,對面上鋪一個女人細聲細語地打著電話,下鋪一個50歲上下模樣的中年男人正看著一本歷史小說,嚴寒快速打量了一眼,判斷問題不大,就招呼小南把行李給自己,放到架子上。

  小南貼在嚴寒的耳朵邊輕聲地說:「你先在這兒坐會兒吧。」

  嚴寒:「好。」

  嚴寒放好自己和小南的行李,和小南並排坐在下鋪的床上,列車和鐵軌碰撞規律地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上鋪男人的鼾聲此起彼伏,對面上鋪的女人已經打完電話睡下,對面下鋪中年人依舊看著書,嚴寒和小南竟一時語噎,不知道說什麼好,氣氛突然變得尷尬。

  大約過了5分鐘,嚴寒忍不住開口道:「你要不要早點休息?」

  小南打了個哈欠:「暫時還不困。」

  嚴寒:「呵呵,你都打哈欠了。」

  小南:「但是感覺睡不著。」

  嚴寒:「我知道,你覺得你睡軟卧,我去餐車你過意不去,真的不用這麼想,你睡好就行,我先過去,你早點休息,明天早點起來就可以換班。」

  小南:「反正我覺得這樣還是不好。」

  嚴寒:「沒事,睡吧,晚安。」

  小南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覺得嚴寒一直都照顧著自己,現在又把軟卧讓給自己,心裡很過意不去,但是目前現實情況如此,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嚴寒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轉身又把門輕輕帶上,沒有關死。嚴寒站在門外,他還是放心不下小南,想等小南睡著了再去餐車找個座位休息一會兒。

  又過了一會兒,嚴寒從門縫裡看到小南已經睡下了,就來到車廂連接處,背靠著車廂,窗外一片漆黑,偶有幾盞微弱的燈光一閃一閃的,沒有煙癮的嚴寒此刻卻好想抽一根煙,或許只有尼古丁才能詮釋嚴寒此刻心中的五味雜陳。

  「叮!」嚴寒的手機響了,嚴寒拿出來一看,是小南發來的。

  小南在簡訊里問:「你在哪兒?」

  嚴寒回復:「在餐車和軟卧的車廂連接處。」

  小南:「在幹嗎?」

  嚴寒:「沒幹嗎,你怎麼還沒睡?」

  小南:「睡不著。」

  過了大概半分鐘,小南又發了一條消息:「要不,我們一人睡一頭,你在外面怎麼好睡啊。」

  嚴寒心裡怦怦直跳:「這是真的嗎?」嚴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反覆看了幾遍這條簡訊,確認無誤后,嚴寒打開了軟卧車廂包間的門,嚴寒沒敢看小南的眼睛,但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把門輕輕關上。小南坐了起來,輕聲地說:「他們幾個都睡著了,我們擠一擠,晚上列車員應該不會來查吧?」

  嚴寒:「呃,一般是不會的。」嚴寒心跳得厲害。

  小南:「那就沒事,睡吧。」

  嚴寒:「我睡這頭會不會影響你睡覺?」

  小南:「沒關係,我睡眠質量好。」

  嚴寒心頭一陣暖意涌了上來,這才旅行的第一天,居然就和小南「睡」在一起了,雖然這種睡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和兩人並排坐在一起也沒啥區別。但是好歹這是床,不是座位啊。明末清初的藝術大家李漁在《閑情偶寄》一書中,對「床」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描述:「人生百年,所歷之時,日居其半,夜居其半。日間所處之地,或堂或廡,或舟或車,總無一定所在。而夜間所處,則只有一床,是床也者,乃我半生相共之物。較之結髮糟糠猶分先後者也,人之待物其最厚者莫過於此。」床的意義,自是不一般的。

  小南其實沒有想太多,她只是覺得把嚴寒一個人丟在外面,自己睡大覺心裡過意不去,就想了這麼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畢竟還有三個陌生的旅客在,在女人對安全感的潛意識判斷里,嚴寒與這三個陌生人,是構成了某種相互制約的關係的。當然,更多地,是小南對嚴寒的極其信任。

  嚴寒把枕頭放在床尾,斜著躺了下來,嚴寒沒有脫鞋,兩條腿彎著踩在地板上,盡量給小南更多的空間,嚴寒其實也不敢脫鞋,打球的人多少都有點兒汗腳,今天又折騰了一天,嚴寒怕一脫鞋味道會比較大,而這種睡姿又正好是頭對腳,擔心小南會嫌棄自己。小南側著身子,半閉著眼睛,她看到嚴寒這種睡姿,但也沒有說什麼。此刻小南的心裡也有些許不安,但她還是很快地穩住了,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此刻,嚴寒心裡跟貓撓似的。他幻想著:「什麼時候才可以跟小南頭對頭、腳對腳睡在一起啊?小南剛剛在想什麼呢?她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我要不要現在就跟她表白?」嚴寒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在回答:「小南只是過意不去讓你進來睡一下,這種環境下你能幹嗎?你現在跟她表白,她如果拒絕了你,這趟旅行還有繼續的可能嗎?或者,還能像現在這樣相處下去嗎?」

  經過一番貌似理性的心理鬥爭和分析,嚴寒心裡暗自決定,就在成都跟小南表白,時間就定在5月5日,即旅行的倒數第二天。

  夜已深,嚴寒又不舍地看了眼睡夢中的小南,不安地睡去。唯有列車不知疲倦地奔跑著,帶著痴心的人兒踏上這趟未知的旅程。

  第二天,嚴寒和小南都醒來得很早,小南洗臉漱口完之後就坐著看書,嚴寒坐在小南左側,由於昨夜沒睡好,嚴寒坐著居然也睡著了,還「不小心」把頭靠在小南的肩膀上,短短几分鐘時間,嚴寒覺得,幸福原來可以這麼近,但又好像那麼遠。

  過了一會兒,小南伸了個懶腰,站在軟卧門口看風景,此時的列車正經過貴渝交界山區,窗外的景色很美,巍峨的大山聳立在鐵路線兩側,列車不斷地穿越一個又一個隧道,小南驚訝地發現,在隧道與隧道之間的山澗里竟有幾戶人家,就問嚴寒:「你說這裡的人是怎麼生活的?交通、物資、通信各種不便。」

  嚴寒說:「他們有他們的活法,城裡人有城裡人的活法,你說,哪種活法才是人生?」

  小南說:「那就要看怎麼看了,怎麼過都是一輩子。」

  嚴寒說:「是啊,不過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想過上好日子,和城裡人過一樣的日子,他們也想走出大山,改變命運,他們也有看電視、吹空調、打手機、開汽車的權利,但是他們又很難真正融入城市,或者說在城市裡真正立足,要付出比城市人更多的努力。」

  小南說:「但是他們有最藍的天、最凈的水、最綠的樹、最自然的環境呀,這些也是我們享受不到的。」

  嚴寒說:「但是你願意跟他們換一換嗎?我肯定不願意。人類壽命的延長還是靠的醫療和科學,要不然古代沒有污染,那人人都能過百歲。再有,城市裡有最豐富多樣的物質條件和最精彩絕倫的文化資源,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思想,有精神方面的需要嘛。」

  小南說:「你說,當一個從來沒有走出過大山的放牛娃第一次來到城市裡,有人帶著他逛遍好看的商店,玩兒遍好玩兒的遊戲,吃遍好吃的東西,最後會怎樣?」

  嚴寒說:「我覺得好殘忍,這種對比太過強烈了,直面這些的速度太快了。而當他最後失去這一切的時候,他的世界觀可能會因此崩塌,不知道再怎麼面對今後的現實生活,最好還是不要做這樣的事情。」

  小南說:「所以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嚴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就問小南:「你告訴你同學,我和你一起來成都嗎?」

  小南:「我只簡單說了一下,說你在成都有朋友,順道一起來。」

  嚴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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