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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伴其左右(2)

  大街上的雪還未來得及去掃,馬蹄落在上面止不住地打滑,晃得後面的馬車也是左右的搖擺。弘曆在車內呵斥了車夫好幾次,可這種時候,即便是再好的車夫也無濟於事,他只得與零淚坐到一處,緊緊地抱著她,以防她被甩下座位去。


  馬車顛簸得更厲害了,扯得零淚肩上才癒合的傷口撕裂般的疼,她咬牙忍著,冷汗大顆大顆地從額際淌下來,漸漸浸透了后襟的衣裳。弘曆見此不由得心疼,「你這是何苦呢!就不能再等等?」


  「不能!」她固執地搖頭,吃力地仰面吸了口氣,輕輕道,「趁著皇上和熹妃還沒發現我醒了,要不然,他們絕不會讓我出門的。」


  他無奈地苦笑,「只怕回去時,少不得又是一頓罰了。」


  「怎麼?你怕又要陪我一起罰跪佛樓嗎?」她唇色蒼白如紙,卻還在沒心沒肺地笑著。


  他嘴角抿著淺笑,用手輕輕撩開她額前已經**的劉海,「我已經被你連累慣了。只要你安心,身體能快點好起來,別說是罰跪,就是被額娘打幾板子,也是值了。」


  零淚一聽,心中湧出暖意,小聲了一句,「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報以溫和的一笑,「謝我陪你一起瘋嗎?」


  「謝謝你救了我性命。我知道,是你千辛萬苦地把我背回來的,要不是你,我怕已經死了……」話未說完,他忽然抬手輕拍了一下她的嘴,「不許說不吉利的話。以後,你要謝我的事情還多著呢。現在,聽話,把眼睛閉上休息一會兒。等到了時,我會叫醒你的。」


  「嗯」,她乖乖地闔上眼,從未覺得這個處處跟他鬥嘴的人,如今會讓她感到如此的踏實。她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一直緊繃的心神漸漸放鬆了下來。


  馬車駛上了城中主道,此處積雪已經清了,車子終於恢復平穩,往富察府急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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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淚推門進去時,屋內寂靜無聲,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四處瀰漫著。她踩著極輕的步子進到裡屋,看到傅恆安靜地躺在床上,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床邊圓凳上還放著半碗已經涼掉的葯湯,此刻府內所有人都在前院忙著李榮保的後事,傅恆這邊則沒有一個人在旁伺候著。


  床上的他睡得極不安穩,被子被踢開露了半截身子出來。屋內沒有點火盆,零淚怕他凍著,坐在床邊輕輕為他蓋好被子。片刻后,他又不老實地給掀開了。她反覆幾次后,發現並非是他睡得不沉,而是心底的不安讓他總是動來動去,她溫柔地握住他的手,讓他漸漸地平復下來。


  「四阿哥,你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淇蘭趁空過來探望傅恆,卻見弘曆一直站在他門前。她奇怪地上前正欲推開門,卻被他一把攔住道,「讓他好好睡吧,你也別去打擾他」,說完,轉身就往前院去了。


  淇蘭見他背影有些落寞,忍不住轉到內室的窗外,正看到零淚坐在床邊,竟還握著傅恆的手。她突然明白了什麼,望著弘曆遠去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隨他一同去前院。


  ******

  傅恆蹙著的眉心漸漸舒展開,他就這麼一直緊握著她的手,沉沉地睡了過去。紫銅薰爐里焚著安神香,馥郁的香氣帶著幾分催眠的藥性,坐得久了,零淚不禁也見了困意,俯身伏在傅恆的膝上,眼皮慢慢地就搭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恆醒了過來,竟看到她靠在自己身上睡著了。他不敢相信地撐坐起來,揉了揉眼,她的臉清晰而真切地映入他的眼底,卻彷彿是一個將睡未醒的夢,稀薄脆弱得一觸即逝。他輕輕抬手撫上她的臉龐,手指一寸一寸地滑過,終於讓他相信,她來了,她就在這裡,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零淚感到臉上痒痒的,睡眼惺忪地睜開,看到他,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你醒啦?」坐起身,為他細心地在後背墊上軟枕,又掖了掖被子,這才慢慢在他旁邊坐好,滿面盈著淺笑說,「我聽說你受了很重的傷,我問阿四你的情況,他就是不肯告訴我,再說,他的話我也不相信啊。我就纏著他帶我來看你,我若不親眼見著,怎麼也不能放心。」


  他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我這不是好好活著呢嘛。倒是你,流了那麼多血,該乖乖呆在竹子院里好生靜養才是。」


  「咱倆到底誰不乖啊?」她斜斜一瞥,想要罵他幾句,卻又不忍心,無意識地輕輕地去握他的手,他的指尖冰涼,竟沒有一點溫度。她默默地眼眶濕潤了,卻強忍著沒有讓淚流下來,暗暗下定決心,以前都是他捨命護她,如今,她也要替他替他阿瑪討回個公道。


  傅恆這一次沒有避開,反而是回握住她的手,有些苦笑地搖搖頭,「說好要保護你的,結果卻差點害你……」


  她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嘴,「別這樣說。若你為了救我而有個三長兩短,我這一輩子也不會過得快樂的。」


  他心裡一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凝望著她那一雙清透的眸子,像個孩子似的羞澀地笑了笑。


  和他說了這麼會兒話,見他眉宇間的愁郁稍散開些,她也放心地起身,端起床邊那半碗葯,「葯不能不喝,我去給你熱一下。」


  他不鬆手地拉住她,「別去,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吧。」


  「怎麼,你怕我又把葯熬成泥漿水,害你又昏過去嘛」,她半玩笑著。


  「當然不是」,他深望她一眼,慢吞吞道,「你做什麼,我都吃得下去。我是怕你辛苦,畢竟你身上也有傷。」


  她吐了吐舌頭,笑著打掉他的手,「乖乖躺好,等我回來」,說完就轉身出了屋,可在關上門的那一刻,一直漾在臉上的笑容卻統統收起,輕嘆了口氣。她從進門,就一字不敢提起李榮保,怕會惹起他的傷心。雖然剛才她儘力逗他笑,可他眼底藏著的痛悔悲哀,卻越來越沉重。


  是啊,經歷這麼大的變故,而且還是親眼目睹,任他是再堅強的人,一時也無法釋懷。她走過窗邊時,忍不住向裡面探了一眼,果然看到他默默地用衣袖擦著眼角。他從不將脆弱的一面示人,尤其是不會讓她瞧見。她抿了抿唇,轉頭就走了。


  廚房裡,她拿著火筷蹲在爐洞前,望著紅彤彤的火光發獃,這些年她經歷的生離死別也不少了,本應該對這些事兒都感到麻木才是。殺手的血是冷的,冷到連最起碼的人性都不該有。可當她看到他強顏歡笑的樣子時,就忍不住很想哭。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掉過一滴淚了,抬手擦擦眼角的濕潤,自嘲自己這是怎麼啦?居然也學會了多愁善感!


  「你怎麼啦?在哭嗎?」她回頭,看到弘曆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她揚起臉,嘴硬道,「才沒有呢,是被煙熏的。」


  他看得心裡一刺,容上卻是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遞給她,「別總盯著火看,會傷著眼睛的。」她「嗯」了聲,接過帕子,起身拭乾掛在眼角的淚痕。


  「出來久了,咱們回去吧?」


  「現在嗎?」她回頭,看了眼爐火上的銚子,湯藥已經沸騰了,「我還要給傅恆把葯送過去呢……」


  「這府里幾十口子人,難道就沒一個能送葯的人嗎?」弘曆的聲音有些陰冷,顯是不悅,「況且,淇蘭也在這裡,她會照料好自己的弟弟的。你做事向來毛手毛腳,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跟我快回去吧!別讓皇阿瑪與額娘擔心。」


  她不願意走,撅著嘴扭扭身體,背對他道,「你就讓我在這兒多待會兒嘛。傅恆那個樣子,我實在不放心。」


  「你還沒嫁到這府上來呢,賴著不走成何體統!」他的聲色更是森厲起來。


  零淚嚇了一跳,平時雖沒少惹他生氣,可這一次,好像情況大不同了,她心虛地瞥他一眼,「回去就是了,你凶什麼凶」扁扁嘴,又道,「這葯熱好了,你總得讓我端過去給他,順便告別吧。」


  「不必了」,弘曆一擺手,候在外面的下人當即走了進來,「交給他吧,咱們現在就動身。」


  「不用這麼急吧」,她驚訝道,還未說完,他已急不可耐地上前扯過她的手,硬生生地拽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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