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追查真相(2)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弘曆掙了掙反捆住的雙手,他堂堂一個當朝皇子,何時受過這樣的待遇啊!民間抓到採花賊都是這樣處置?他真要冤死,連鳳娘肚兜的顏色都沒瞅清呢。
傅恆理理思緒,一臉懊惱道,「是微臣魯莽了,害了四阿哥。」
「這話什麼意思?」他弘曆也不是瞎子,「三寸藥行」里的人個個身手不簡單,尤其是鳳娘,看似柔弱嬌小,實則深藏不露。
傅恆將來此的真正目的說給他聽,弘曆越聽越是瞪得眼大,「傅恆,你糊塗啊,明知這個鳳娘的厲害,你就該多派人手調查,怎麼能獨自冒然犯險?」
「什麼獨自?他還有我呢」,零淚不悅地撅起小嘴。
「有你才糟糕呢」,弘曆當即衝口道,這個時候,也懶得跟她爭口舌,聲音一沉「當初鳳娘能在半途刺殺你們,必定是對你們的行程了如指掌。但傅恆出京去接陳氏母女,此事連我都不知情,可想這透露消息的人就在皇阿瑪身邊。此事涉及宮裡,甚至關乎皇阿瑪的安全,豈是你們倆人就能解決的?」
傅恆認同地點頭,但讓他更為擔心的是,「聽鳳娘的口氣,我怕他們真正要對付的人,是四阿哥你。」
「我?」弘曆一驚。
「鳳娘當初刺殺的對象是我,後來,我與她又在京中多次碰面,她反而沒再動手。我本以為她是要藏匿行跡,不想自揭身份,沒想到她今日看到四阿哥也一併來了,就按捺不住出手。我懷疑,她是選擇先除掉我,好讓四阿哥身邊少個幫手,待到對付你時,也容易些」,傅恆冷靜分析道。
零淚聽得不禁心跳加快,原來那群人醞釀著要刺殺儲君!為什麼啊?難道是因為皇帝寶座?忽然,她想起弘時,兄弟相殘的事兒,他們的皇阿瑪也沒少干,遺傳這東西很難說啊。
弘曆倒是臨危不亂,尋思片刻,又與傅恆對望半天,兩人心有靈犀地點點頭。零淚瞧得出,他倆有些事不願讓她知道,她識趣地哼了聲,往乾柴堆上一靠,「算啦,反正不是殺我的,還不如睡上一覺呢。」
「你還真是狼心狗肺」,弘曆嘲弄她,「既然如此,等會兒我們逃了,也不叫醒你。」
「什麼?」她立刻坐了起來,「你們想出法子怎麼逃出去啦?」
傅恆笑看著她,說道,「他們就算要下手,也肯定不會在京裡面。宮裡阿哥失蹤,禁衛軍必會把北京城翻個徹底,到時他們自己就不好脫身了。所以,他們一定會在消息傳出前,將咱們偷偷運出城外……」
「是啊」,零淚恍悟笑道,「到時咱們就可以見機行事了,嗯嗯,傅恆真聰明。」
沒想到,她竟會如此直白地誇自己,傅恆怔了下,尷尬地略低下頭。
弘曆頗為玩味地看著他臉上神情,長嘆一聲,兒大不中留呀。
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柴房外傳來鳳娘斥責的聲音,「怎麼只有兩口?」
「時間太緊,現成的只有這兩口。」
「只能這樣了,天黑前咱們必須出城。」
片刻后,柴房的門打開,三人被架了出去,一眼就看到院中停的兩口黑漆棺材。
「等等,不是要把我們裝棺材里吧」,太不吉利了,她不要啊。
鳳娘哼了一聲,掩去嘴角惡劣的笑,「陳大小姐,你就將就些吧。有口棺材,總比扔進亂風崗強吧。」越過她,又看向傅恆,「他武功不低,以防他搞鬼,把他自個兒放一口裡。」
「是」,傅恆被抬起頭腳,單獨放進了其中一口裡,棺蓋又用柳釘釘死,只留下幾個氣孔。
見此,零淚臉上已沒了血色,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幽閉恐懼症,「放開我,放開我」,她顫著聲音,拚死掙扎。
「吵死了,堵上她的嘴」,鳳娘厭煩道。
一塊粗布無情塞進了零淚的嘴裡,然後她又被狠狠地扔進了棺材,接著,弘曆也被扔了進去。棺蓋慢慢地闔上,零淚的眼驚恐得圓瞪著外面,光線一點點地消失,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快點兒,把她鎖進小黑屋裡,關她幾天,她就老實了。」前一刻還慈祥和藹的人,這一刻竟變得猙獰如魔鬼。
「放我出去,我要爸爸,我要媽媽,嗚嗚嗚」,稚嫩的小手用力地拍打著門板,撕聲哭喊著,她要回家,她以後再也不吃冰淇淋了……
「零淚,你怎麼了?」一滴淚墜到弘曆的臉上,他雖看不清她,卻能深深切切感覺到她的恐懼,不由柔聲安慰道,「別怕,等出了城咱們就能離開這棺材了。」
幻覺逐漸褪去,她的瞳孔里映著他微亮的眼睛,「弘曆」,她被堵住的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她再也不要一個人忍受黑暗,她害怕回到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那時的她無助地蜷縮在角落裡,哭到聲音沙啞,也無人會應她一聲。
棺木被抬了起來,她身體突然一震,便滑落進了他的懷裡。她止不住地發抖,呼吸越來越急促,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惡夢似的夜裡,她被拳打腳踢,被打得頭破血流,組織只會挑選那些能挨得住活下來的孩子,她咬牙死死忍受,直到奄奄一息……
「零淚,零淚」。有人在喚她,終於把她從飄忽的思緒中拉回,她靠在他的懷裡,大口地喘息,曾經作過的惡夢在心底深處崩裂成無數碎片,片片刺痛她的血肉。
「你是不是因為嘴被堵著,沒法呼吸了」,弘曆扭扭身體,把頭慢慢靠近她的臉,摸索中,他的唇碰到了她的臉頰,他尷尬地愣了下,又繼續朝她的嘴邊靠近,直到他用嘴咬住那塊布,一點點費力地扯了出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整個人虛脫般癱在那裡。
「你怎麼啦?哭了嗎?我終於發現你的軟肋了,原來你怕黑啊」,他想要逗逗她,卻發覺她依舊沒有反應,這實在太過反常,又急忙問,「你是受傷了嗎?剛才他們是不是弄疼你啦?你怎麼不說話,我……我很擔心你……」
「弘曆」,她輕輕脫口,「真好,有你在。」
他呆住了,喉嚨抽緊,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從沒想過,這個很倔強很任性的陳零淚居然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他不禁用臉頰貼著她的鬢角,憐惜道,「對,有我陪著你呢,別害怕。」
她疲倦似的閉上眼,貼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有力地響徹在耳畔,在她昏昏沉沉的腦海里回蕩,將那場夢崩裂得更厲害了。
棺木一路抬得很平穩,城門守兵嫌晦氣,也沒有開棺檢查,很順利地就出了京城。等到了城郊時,天色已徹底黑了下來,兩口棺木被抬到一座荒山腳下,隱隱地就聽到鳳娘喊了聲「我把人帶來了」。
有人慢步過來,在裝有弘曆與零淚的棺木蓋板上用力拍了拍。
「要現在動手嗎?」鳳娘問道。
躺在裡面的零淚聞言,心裡一跳,下意識地往弘曆懷裡靠了靠。
弘曆聲調柔和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就快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了。」
正說著,就聽外面響起「啊啊」慘叫,是男人的聲音,還有骨頭強力撞擊到裂開的聲音。激烈的打鬥中,馬蹄疾奔遠去,像是有人逃離,接著,又響起女人憤怒的嘶喊聲,劍風呼嘯,鏗鏘其鳴。
「不可能的」,是鳳娘驚呼,不願相信,「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又是劍吟聲起,數招過後,鳳娘吃力的喘息伴著受騙的憤怒,「你居然一直在演戲,咳咳,傅大人真是韜光養晦的高手啊」,隨即噴出一口血水。
棺蓋被推開,零淚看到傅恆的那一霎,不自覺地,鬆了口氣,慢慢起身跳出棺木,弘曆隨後也跨了出來,第一句便問,「抓到了嗎?」
傅恆搖搖頭,「他趁亂騎馬跑掉了。」
零淚見鳳娘肩窩處中了一劍,手捂在傷處,血水透出指縫不停地流,而其他殺手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都已沒了氣息。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傅恆,「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天啊,你武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他能做得御前一等侍衛,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弘曆嘴角抹起笑意。
她也跟著笑了,原來真正深藏不露的人是傅恆,只是她搞不明白,棺蓋明明已用柳釘釘死,他是怎麼出來的?
傅恆瞧出她的疑惑,揚手就從腰上青玉帶的夾層中抽出了一把軟劍,零淚看得目瞪口呆,那軟劍即便是在夜裡也隱隱發光,顯然鋒利無比,削鐵都如泥,更何況是木頭。她驚嘆地拍拍手,有這樣的人保護,她頓時覺得安全感十足啊。
弘曆目光睇向鳳娘,微皺眉道,「瞧她傷得不輕,傅恆,你可有帶白葯?」
傅恆自懷中掏出一紙藥包,零淚好奇地上前摸摸他胸口,他尷尬地迴避開她的手,「格格這是幹什麼?」
「我看看你身上還藏著什麼東西」,她嘖嘖點頭,隱約還真讓她摸到點其他東西,好傢夥,他活脫脫一個百寶箱嘛。
傅恆趕忙從她的「魔爪」下逃開,撕開藥包,將藥粉灑在鳳娘的傷口上,暫時為她止住血。
「你到底是什麼人?」弘曆負手立於她面前,容色凝重,眼眸中似有厲光閃爍。
鳳娘乾咳兩聲,怒極罵道,「姓愛新覺羅的,都是陰險狡詐的小人。」
弘曆卻輕鬆笑道,「你說得沒錯,聖人那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而我們愛新覺羅家,管的就是人間煙火的事兒,自然不是什麼聖潔之人了。」
鳳娘一愣,哼了聲,「你巧舌如簧,我說不過你。」
「說不過,就該如實招來」,他溫顏笑著,完全不像是在拷問一個犯人。
「我……」,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像你們這種人,也應該知道,我們如果背主叛逆,下場是比死還要痛苦。你若再強逼我,我只要咬舌了斷了。」
他微地一愣,可想她背後的主子是個怎樣手段毒辣的人。老天保佑,希望那個人不是他此刻正想的人。「鳳娘,你一個大好女子,本應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如今走上這條不歸之路,想必你也有自己的苦衷。可人生匆匆數十載,來此一世,若不為自己活一遭,豈不是枉費了?」他搖搖頭,真心為她惋惜,官場仕途上的狠心搏殺,本就不該牽扯這些無辜女子,更何況是把她們視做隨時可棄之棋!
鳳娘聞言垂首不語,良久,才低聲道,「你別說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零淚在不遠處看著他倆,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卻見鳳娘在他面前低頭,不由連連撇嘴,阿四對付女人真是有一套,怪不得後世常評價他是「風流皇帝」,依她看,「婦女殺手」才更貼切。
「傅恆,先把她帶回你府里吧。讓我想想,該怎麼處置」,他確實要好好想一想,這件事是就此打住?還是順藤摸瓜,鬧個天翻地覆呢?
只是,零淚有些不悅起來,「喂喂,傅恆明明是我的侍衛,怎麼總是你在對他發號施令啊?當我是個擺設嗎?」
弘曆容生笑意道,「原來你吃醋啊,好了好了,等回到圓明園,立刻就還你。」
雖然把他說得像塊物件兒似的借來還去,但傅恆還是頰面微紅,偷偷望她一眼,嘴角就輕輕地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