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撂挑子
我火冒三丈,跳起來指著他鼻子道:「我生平最恨兩件事,第一是別人說我算命的;第二是別人歧視我是女人。而你,剛好完美地把這兩件事合二為一!要不是看你渾身是傷要死不死的樣子,我一定把你又從那狗洞給塞回去,再把洞口給封上,刷十層泥!」
無缺還沒見過我如此盛怒的樣子,嚇呆了,愣愣地看著我。
而那個被我罵的冰山,終於抬眼看了看我,嘴角微微一抽,似乎笑了!
我罵他,他竟然笑!
我更生氣,我做的一切很好笑嗎?我救了他這很好笑嗎?不感恩戴德就算了,還看不起我還笑我?
我委屈萬分,把《天兵志》扯出來甩到他懷裡,怒氣沖沖道:「這是我祖上給你們報恩的,你自己拿去拯救蜀國去!」
說完轉身往外走去,一面罵罵咧咧道:「去他娘的聖人,去他娘的天下和平!」
無缺衝上來攔我,我將他一把推開,奪門而去。
老娘要撂挑子了!
天剛剛亮,泛起魚肚白,我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巡邏的衛兵顯然比之前增多了,還有人挨家挨戶地敲門,估計是在找那座冰山呢。
梁軍咋不直接打死他呢?我恨恨地想。
回村子去吧,我想奶奶了。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便迅速地生長壯大,發育得枝繁葉茂。
我也不知為何,他那句話會讓我如此生氣,可能本來以為他會痛哭流涕地跟我說一些感動的話,誰知。沒良心的傢伙!
雨良啊雨良,我勸自己,做好事可不能求回報啊。
話雖如此,心裡還是委屈難受,一狠心,往城外走去。
沒想到,竟然,迷路了。
這些房子、街巷,都長一個樣,我朝著城西的方向走,走到中午,還在城內。
肚子餓得咕咕叫,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一摸腰間,糟了,沒帶錢囊。
我望天長嘆一聲,回頭看看路,怎麼辦,回妓院的話,那地方又是在哪裡?
我撿了路邊的小石頭,給自己的生路卜卦,財神在西南。
好吧,先往西南去,剛走過兩條街,一家包子鋪,太好了!
香噴噴的肉包子冒著熱氣兒,我躊躇在攤前,醞釀良久,還未開口賒包子,一雙粗手就把我推開去:「去去,討飯到一邊兒等著去,別礙著我們做生意。」
我?討飯?
我低頭瞅了瞅自己,頓時灰心喪氣,還是那身沾著屎味兒的破麻衣,這兩天頭也沒梳,臉也沒洗,不怪他,要我也覺得自己是個討飯的。
「嘿,你新來的?」身旁一個稚嫩的聲音道。
我轉頭一看,是個比我還小的少年,一身打滿布丁的灰黑麻衣,乾瘦的臉髒兮兮的,只餘一雙大大的眼睛亮著光。
他晃了晃手裡的東西:「昨天於老大給了我兩大張餅,還剩一張,分你一半。」
「你是乞丐?」我問道。
「你不也是嗎?怎麼啦,剛開始討飯不習慣?嗨,我也一樣,習慣了就好了。」
他一面說,一面遞過來半張黃亮亮的烙餅。
我吞了吞口水,管他呢,乞丐就乞丐吧,填飽咕咕叫的肚子再說,接過餅就狼吞虎咽往嘴裡塞。
和那少年一起坐在牆腳吃完餅,再曬著九月的秋陽,瞬間感覺世界又美好起來。
「你也是女孩吧?」那少年忽然湊近我耳邊道。
「啊?你怎麼看出來的?」我驚詫道。
她「嘻嘻」一笑:「因為我也是啊。」
我打量一番她,五官端正,下巴尖尖,可惜不是福壽相,至於女孩,抱歉,因為太瘦了,真的看不出來。我不由心疼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她滿不在乎道:「叫我阿秀吧,十六歲了,我們丐幫還有更小的,才八九歲。你要不也加入?討不到吃時還能讓幫里的人勻點。」
「那你家人呢?」
「我本來住在城外於家村,父母和弟弟都被梁軍給殺死了,我藏在水缸里才躲了過去。村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一個也沒留,一到晚上就有野狗野狼來吃死人,我差點也被吃了,後來還是於老大帶我來了城裡,跟著他一塊兒討飯。你呢?」
我心下惻然,忽然覺得山中和奶奶的生活幸福無比,道:「我只是暫時出來看看,我家在大山裡,過幾天就回去了。」
她略失望,黑亮的眼睛暗了下去:「唔,我還以為能多個伴兒呢。丐幫的女孩子太少了。」
「沒關係,我可以陪你玩兩天。」我拍拍胸口應承道。
「真的?」她又高興起來。
當晚,我便和阿秀一起睡在一間破土院的草棚子里,這是她的蝸居。
第二日,阿秀聽說我會輕功,拉我到城郊一所大院子旁,輕聲道:「這裡面養了好多雞,專門給梁軍吃的,咱們偷一隻出來,我給你做丐幫特色——叫花雞。」
偷梁軍的雞?正合我意。
我與她一擊掌,自通道:「小菜一碟,你等著,我能每天給你偷一隻。」
在無名村的時候,我就是偷雞高手,偷雞的訣竅在於下手快准狠,先捏嗓,讓它不能叫出聲,就成了。
等我拎著兩隻雞出來時,阿秀的表情看起來想抱著我親兩口。
我們來到城南門口的野地里,阿秀將開膛剖肚的雞用泥土裹起來,再埋到火堆中開始燒,她一面埋一面道:「這是於老大教我的,要是我有你那麼好的輕功多好,天天就有雞吃了。」
我一面幫忙,一面一本正經回答:「那也不行,天天偷,雞還沒長大呢,就全沒了,咱們下次偷雞蛋,自個兒孵小雞出來,長成大雞再生雞蛋,孵小雞,那才有吃不完的雞呢。」
「咯咯咯咯!」阿秀敞著嗓子笑起來,有點像下蛋的母雞:「自個兒怎麼孵蛋呀,難不成坐在屁股底下!」
「先偷兩隻雞出來孵蛋唄,豬腦子。」
阿秀笑得更歡暢了:「它們要不肯孵蛋,就摁在雞窩裡。」
「好辦法。」我豎起大拇指配合道。
香味兒漸漸溢出來啦!將火中那一團泥往地上一砸,再將碎泥扒開。
「哇!」我倆同時歡呼起來。
外焦里嫩,香氣撲鼻,不一會兒,兩隻雞就只剩下雞架子。
「明天再來!」我倆異口同聲道。
第二日,我們又如法炮製,先從雞場偷了雞,再去到老地方,阿秀道:「聽說給這雞裹上荷葉會更香。」
「是嗎?那哪裡有荷葉,我去摘來。」
阿秀指著南邊道:「沿官道走二里地,有個荷塘,會不會太遠啦?」
「不會,我跑得快,很快就回來。」我站起身,拍拍膝蓋的土,對她道:「等我哦,荷葉叫花雞!」
她沖我歡快的一笑,也道:「快點哦,荷葉叫花雞!」
我便一路蹦蹦跳跳往南去了。
果然一會兒便看見了那荷塘,還好荷塘中還有幾片殘葉,我從旁邊樹林里掰了段樹枝,準備將那塘中央的荷葉夠過來,忽見南方路盡頭處,煙土沉沉,似大批人馬過來。
我躲進林中,不一會兒,那隊伍就過來了,領頭兩面大旗,上面一個大大的梁字。
竟然是梁軍!
好長的車馬隊,中間還一輛明黃車罩的精裝馬車,浩浩蕩蕩直走了半個時辰,才從我面前過完。
明黃?難道是梁國太子?我想著,忽的腦子裡電光一閃,阿秀!糟了!
我連忙翻下樹,往回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