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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祝福

  他說,隻我一人,再無二婦。


  他在一切結果還未知時,鄭重地許下了這份承諾。無論未來是喜是悲,都不會讓我再承受從前的尷尬與羞恥。這正是一年多的時間以來,我一直想要追尋的東西。他懂了,他如今終於懂了。我們之間,再也不會出現羅馬酒吧裏那樣的分歧場麵。


  我的眼眶一瞬濡濕,透過這遒勁有力的字體,攫取出一份真誠與真心。每一個單詞都在淺淡的薄暮下鋪展開來,被淚水模糊,繼而升騰起強烈的衝擊。


  我抬起水霧氤氳的眼,柔軟地看著他:“你可想好了,說出來,就不能反悔了。”


  穆薩輕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我以為你早該知道,不想隻娶你一人的話,我幹嘛要離婚?”


  “是嗬,你如果不隻娶我一個,我也不嫁你。”我嬌嗔著說,把整個人埋在穆薩的胸懷中,笑意盈盈。


  這樣的承諾,放在國內,實在算不得承諾。因為一夫一妻,本就是法律製定的道德框架。事實上,就算是在可以一夫多妻的阿拉伯國家,大多數人也會盡量隻娶一人。但是,這個世界上,最無定數的便是男女之情。既然有了這份權利,便鮮有人提前斷絕後路。


  穆薩摟著我的肩,黃昏的光線照在他臉上,夢幻般地流動著。他的眼光一片溫柔,蘊含著深深的情緒。然後,他的目光定了定,又染上幾分莫名的擔憂,輕聲道:“我倒是希望,我能有機會實現這句諾言。”


  我的心像是泡在了淚水裏,被鹹鹹的鹽侵蝕著,微微抽痛。的確,他的父母,我的父母,還有我們周身太多零零碎碎的障礙,都需要跨越瓦解。


  一絲現實的淒涼爬上情緒,很快被自己強力抹去,隻淡淡一笑說:“那好,我們現在,就來做實現諾言的第一步。”


  我把紙上的英文翻譯成漢語,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讀音。穆薩目前的中文水平隻停留在最日常的詞組,這段話對他來說有些太難,費了好一會兒勁,才全部記住。可這過程是愉悅的,尤其是那句“隻她一人,身無二婦。”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教得樂此不疲。


  “準備好了嗎?”我站在錄像機前,問著端坐在沙發上的穆薩。瞧著他的衣襟有些亂,又上前替他理了理,順便將手放在他的左胸,聽得心髒砰砰直跳的聲音。


  “緊張?”我問他。


  “當然,怕你父母看見我又氣暈過去。”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平靜了一會兒,“來吧。”


  瞧著他的模樣,我也緊張起來,顫顫巍巍地打開錄像機,透過小小的畫麵看著他。穆薩今天穿著淺藍色的襯衣配牛仔褲,沉靜有力,帶著令人安心的氣質。他對著鏡頭,眼神卻落在我身上,金棕色的眼沉澱下來,伴著薄暮的光線,徐徐緩緩地說出那句我教了他無數遍的中文。


  他是直視著我說的。


  我繃住內心的潮湧,又在之後與他一起完成了兩段視頻的剪輯銜接,用壓縮包給我爸爸的QQ傳了過去。現在的中國,應當已是深夜,我知道爸爸每天都會上網,等他明晨起來,自然會看到。


  盯著電腦上發送成功的標識,我的心中又是釋然又是擔憂,不知道明天等待我們的會是怎樣的結果。穆薩抱起我,小心地吻我的臉,還有我臉上的淚,通過唇舌的交纏壓製內心的躁動。他一路吻下,輕柔地安撫我的每一寸皮膚,似乎在用細膩的吻告訴我,不要害怕。


  月色把他的身體鍍成了青銅色,空氣中還飄蕩著從海上帶來的鹹濕氣息。夜風靜靜吹散,整個房間都仿佛浸滿了安寧的月色,而我和穆薩的身體在一個又一個波浪上飄浮,每一個波浪都進一步地把我們送上巔峰。這無邊無際的浪,甜蜜而深刻,逐漸將我們吞沒,在這錯落清淺的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還要上課,我和穆薩醒來,不忘黏膩一陣才起床。


  其實穆薩很少留宿在酒店裏,就算兩個人一起過夜,也多是在棕櫚島。可昨天因為錄製視頻,需要用到酒店房間的背景,才滯留一夜。


  出門的時候,恰好遇見了林悅。她盯著我和穆薩看了兩秒,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發出一聲冷笑。我亦冷笑,毫不心虛地回瞪了過去,不想跟她廢話,拉著穆薩離開了。


  我們,終於有了不再心虛的理由。不再害怕被拆穿、被識破、被誹謗,真好。


  我和穆薩堂而皇之在一起的消息很快被許多留學生知曉,連翩在流言中摻了一腳,告訴他們穆薩已經離婚,流言自然更加洶湧。不過我也管不了那麽多,如今我連珍惜幸福都來不及,哪有心思跟他們一個個辯駁。


  我們一同進入教室,照例我坐在前排,他坐在後排,有時候犯困或者無聊,給對方發條短信,訊息便穿過小小的空間傳遞給對方,成為枯燥時光的調味劑。這種默契和幸福,實在太美妙。


  隻是,阿尤布已經不再和穆薩坐在一塊。他們偶爾還會講話或者一起走在路上,沒有明顯地鬧僵,但兩個人已經生疏了許多。我很少再看到阿尤布那大大咧咧的明朗笑臉,這段感情,改變的不光是我們,還有我們周邊的人。


  這會兒,老師正講著阿聯酋某區塊的地層剖麵,我的手機突然再次劇烈振動起來。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是我爸爸的來電。


  我們很少打國際長途,大部分時候都是用skype視頻或者語音。能讓他如此急不可耐打來電話的,隻能是一件事,就是他們已經看到視頻。


  我顧不得那麽多,趕緊站起身,假裝自己鬧了肚子,捂著肚子就往門外跑。老師沒攔我,還好等我跑到門外時,鈴聲依然在響,我趕忙接起,氣喘籲籲地叫著:“爸爸……”


  那頭傳來沉吟的嗡嗡聲,輕咳了兩聲,媽媽的聲音先開口:“汐汐……”她頓了頓,呼出一口氣,悵惘悠長:“我和你爸,看了你傳過來的東西。”


  我的心懸在空中,大氣不敢出,隻極輕地“嗯”了一聲,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好一會兒,媽媽才緩緩開口:“汐汐,你是真的想好了嗎?”


  我朝著遠處的景致看了一眼,空曠校園,綠色稀少,又垂下頭,壓低聲音迂回道:“當初您和爸爸反對,最大的原因不就是他能娶不止一個人嗎?其實,那也是我一直以來最不願接受的。現在他已明白這是我的底線,把這個問題消除了,我覺得,可以重新考慮下……”


  媽媽沉吟片刻,聲音沙啞:“能夠予你唯一的人,滿中國都是,為什麽偏偏要在迪拜……那麽遠,那麽遠的地方呢?”


  我聽著,心裏抽疼不已,連忙低下頭,垂眉斂目,克製著翻湧的情緒。


  媽媽的聲音漸漸染上哽咽,顫抖著聲音說道:“你知道,你爸時常在井隊,我平日裏都一個人,還指望著你從迪拜回來以後,能夠時常陪著我,誰知……”媽媽動情地說著,放低了聲音,歎息道:“如果他能隨你來中國,多好啊,是不是?”


  我聽出,這歎息裏,不止有感慨,更有哀求,一個母親不舍女兒遠走異國的哀求。小時候,是我依賴媽媽,長大後,漸漸變成了媽媽依賴我,都說“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如今的她,有時竟像個孩子,想要呆在我身邊多一會兒。


  無法回答她的問題,我隻好拐著彎說道:“媽媽,以後無論我在哪裏,都可以接您和爸爸一起過來住的。”


  媽媽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如果在國內,我們倒是願意跟你過去。可是那國外,語言不通,習慣不同,我們呆著得多痛苦啊。你爸爸是習慣晚餐小酒小盅的人,又愛亂逛,迪拜天氣那麽熱,又禁酒……唉……”


  媽媽的話句句在理,戳疼我的神經。遠嫁意味著什麽,我雖未曾體會,卻亦能想象其中苦楚,找不到辯駁的話語。


  “好了好了。”媽媽見我不回話,仿佛是為了給我一個台階下,說道,“我和你爸雖然舍不得心肝寶貝呆在國外,可好歹,我們兩個老的還能相互陪伴,不至於太孤單。你們倆這段感情,我和你爸雖然不讚成,但如今……也不再忍心反對了。”


  我猛地抬頭,幾乎不敢相信這突兀的轉折,愕然重複道:“真的嗎?你們真的不再反對?”


  媽媽低聲輕笑:“想反對也沒辦法啊,還不是怪你爸,病床前跟你說了那番話,讓我們都找不到理由了。”


  話筒那頭傳來爸爸提醒一般的咳嗽聲,仿佛是示意媽媽不要再提他。心頭倏然一暖,原來爸爸一直在旁邊聽著我們的談話,雖未言語,卻從未離開。


  這是父母予我的,沉默且包容的守候。


  感動之際,又聽得媽媽開腔:“不反對是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們一件事。”


  我回過神來,問道:“什麽?”


  媽媽醞釀了一番,重新開口:“汐汐,你現在還在讀書,之後還要在迪拜工作一陣,你們倆可以先交往著,但終身大事,不要操之過急。日久才能見人心,反正你還要留在迪拜一段時間,如果等到合約結束,你們依然非對方不可,那個時候……”媽媽頓了頓,屏氣凝神,鄭重道:“那個時候,我們,會祝福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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